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董胖子耳朵里,他气鼓鼓地来找我,像只癞蛤蟆一样吹了半天气泡,说你也太不尊重我了吧,讲这种话。我点上一支娇子,吐了口烟,说董总,您的专长是内勤管理,市场营销方面还是不要干涉的好。他大怒,把赵燕叫进来,大声命令:"没我的签字,谁也不许向总公司传递文件!"说完拂袖而去。赵燕问我怎么办,我说照传不误,"天塌下来我顶着!"赵燕犹豫了半天,小声说你没必要和他搞得这么僵,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

春节前"兰飞"车用油曾找过我,准备高薪把我挖过去,我当时苦笑了一下,心想我倒是愿意跳槽,但欠公司的二十多万谁帮我还啊?

想起钱的事我就头疼,前任总经理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除了好色没别的毛病,对我言听计从,从来也不追究我欠款的问题。现在换上了该死的董胖子,我们俩一进公司就开始明争暗斗,现在又搞得势成水火,这厮一定不会轻饶了我,我要想点办法才行。

我给李良打电话,问他最近期货市场情况如何,他说形势很好,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仅仅一个月,他账面就增加了20多万。我试探着问,如果拿400万让他代炒,一个月能赚多少,电话里传来一陈噼哩啪啦的声音,我估计是在按计算器,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说:"炒得好能有100多万。"听得我怦然心动。

我这个职位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权力很大。每个月过手的货款至少有一两千万,公司管理也不是很严格,开设个私人账户,分期分批地挪用一部分,神不知鬼不觉的,谁都不会发现。这点我和王大头的观点一样,认为有资源而不去利用就是最大的浪费。钱啊,真是好东西,去年泡了个漂亮的女大学生,身高1米68,前挺后撅,十分诱人。我送表、送手机、送戈尔捷坤包,终于把她骗上了床。后来在仁和春天看见一套3700多的宝姿连衣裙,她穿上试了一下,越发显得袅袅动人,缠着非让我买。我一时手紧了一下,她就再也没理过我,前功尽弃很是可惜。我当时就想,如果我有几百万,像你这样的小婊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跟王大头商量,他兜头就是一盆冷水,"你龟儿猪油蒙了心了嗦?少给我打这种鬼主意!赚了当然好,要是赔了呢?你娃哭都来不及。"我说我先投进去几万试试手气,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他说你自己拿主意吧,最好回家跟赵悦商量商量,"她比你聪明多喽!"

20年前的成都没有这么多人,府南河也清澈得多。我住在水电厅大院里,一放学就和一帮小混混搞在一起,疯打疯闹,一身泥水。我所有的不良习惯都在那时养成,自私、冷漠、满嘴粗话。有一天玩到很晚才回家,爸爸骂我,我桀骜不驯地回嘴:"你娃少管老子的事,你懂个棰子你!"结果被狂扁,屁股疼了半个月。稍大一

些就开始酗酒、看三级片,在大街上尾随美女,为长成一头色狼作好了一切心理和生理准备。那时李良也许正在眉山的农田里插秧,王大头躲在西安的某个角落里偷吃羊肉,赵悦正为了父母吵架而哭哭啼啼。20年前的我们对生活一无所知,但都会在某个时刻走进这座城市,走进生活的洪流里,快乐分享,忧愁共担,聚成今生的因缘。

每次回家,都会觉得妈妈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她一生都为了父亲和我们姐弟活着,从来羞于表达个人意见。我有时候会想,她一生中有没有过外遇的念头?会不会曾像我一样,宁愿为了一时的快乐抛下一切?

老太太看见我进来,装作很恼火的样子,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笑嘻嘻地靠在她身边,说你儿子忙么,她说忙个屁忙,也没见你给我带个孙子回来。这也是我不愿意回家的原因,每次一回来就催着我要孙子,好像我是头百发百中的种牛一样。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和赵悦放弃避孕快两年了,她的月经还是风调雨顺,从不爽约。在我妈的威逼下,我们去金牛妇幼保健院检查了两次,结论是一切正常。第二次给我们检查的是我妈原来的部下,她秘密传授给赵悦很多种受精方法,比如仰卧、深吸、屁股垫高等等,结果我的这一亩三分地依然没有产出。

我问妈老汉去哪里了,她说肯定在你王叔家下棋,我爸是个臭棋篓子,刚上小学他教我学围棋,两个月后我就敢饶他两子。他退休之后参加了一个老年围棋班,自以为棋艺大进,非打电话让我回家比划比划,那天下了七盘,我七战七胜,最后一局爸爸本来占优,收官时一不小心被我围住了一大块,怎么都做不出两只眼,他就要悔棋,我不干,爸爸愤怒异常,伸手把棋局胡撸了,用河南味的普通话骂我:"我算是白养了你这个畜生!什么嘛,悔个棋都不让!"赵悦站在旁边强忍住笑,刚出门就前仰后合地几乎摔倒,说我爸真可爱。

吃了妈妈做的豆腐皮包子,喝了爸爸泡的高山云雾茶,觉得心情好多了。爸爸一直批评我活得太浮躁,其实想想很有道理,人生的幸福有很多种,平淡是其中之一。回家的路上我想是不是该下力气弄个儿子了,让生命圆满,让生活风和日丽,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