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章
范小多怕黑怕打雷怕一个人走夜路。老六范哲乐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看《一双绣花鞋》,几个孩子看得呼吸都紧了不敢大口出气,情节放完才发现小多呆痴痴地坐着一动不动,哲乐碰碰小多,没想到她大叫一声,然后就哭。一家大小孩子都吓呆了,才听到她哭着说吓住了。那天晚上,小多和二姐在一张床上睡不着,老大把小多接过去还是睡不着,四个小子轮流抱小多睡她还是睡不着,折腾到天亮累睡着了的。
从此,范家小多和老二范哲琴的房间都是不关灯睡觉的。范哲琴精打细算,让小四另装了只节能灯专为应付小多睡觉有光亮。
所以,当老六范哲乐回到家看到屋里漆黑一片时,他以为家里没人,正疑惑小多下班跑那儿去了时,一开灯,猛的看到小多躺沙发上,把他吓了一大跳。哲乐走过去要推醒小多,看见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这下急坏了:“小多,醒醒!”
范小多睁开眼,看到六哥在面前,想哭又不想让他知道今天一天的遭遇:“六哥,你回来啦,我去厨房热东西吃。”
哲乐瞧着小多觉得不对劲:“小多,出什么事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小多终于忍不住就哭起来,她没说树林子里的事,只把台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哲乐。
哲乐比小多大十一岁,是家里唯一还没结婚的男人。随着年纪增长,范家几个儿女陆续结婚搬走,家里只有哲乐和小多住在一起。小多和六哥的感情一直是最深的。
说完小多扬着脸求哲乐:“六哥,千万不要告诉大哥和二姐啊。”
哲学皱着眉,想了半天答应下来,坐下来慢慢对小多分析情况。他用一个律师理智的头脑认为这才是对小多最有帮助的。
本来老大老二召集他们哥几个讨论给小多*****朋友,他始终不认为大家的安排对小多是最好的,可是听了小多说工作上的事,哲乐觉得小多是该谈谈恋爱,这样她会成熟得更快,而且,哥哥姐姐们都不能护着小多一辈子,小多能有个男人照顾也好。
在小多考大学时,家里人想都没想就决定她得报本市的大学,这里本来也有全国一流的大学,不用去外地读书,家里人也能照顾。
老五哲和正好在小多读的大学里当讲师,所以小多在学校的一举一动家里人都清楚。大学时哲和出现在小多宿舍楼下接她回家时有意无意让别人误会他是小多的男朋友,听到有男生找小多就横加阻拦。
老大范哲天的思想和小多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十八岁的差距整整差了一代人,哲天不准小多在大学谈恋爱,老五哲和忠实地执行了大哥的命令。一到周末就去接小多回家,小多要是和同学出去玩,他会一一核实。所以在范家人眼中小多的感情是张白纸。这也是范家人苦苦考虑该找个什么样男人的原因。生怕一个没找准,小多会受伤害。
哲乐想了会儿,还是把大家的决定告诉小多。范小多越听越恼:“你们在说什么呢?”
哲乐很正经地对小多说:“我也觉得你该找个男朋友。”小多真恼了:“这个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吧?我现在还不想交男朋友。”
哲乐心想是不是小多今天在台里受刺激了,所以横加拒绝。也就没再多说。范小多以为这事就完了,也没往心里去。她知道几个哥哥姐姐都拿她当宝,当孩子似的看待。一路安排铺垫,在本市读大学,一毕业找好工作。生怕她有半点闪失,生怕她受一丝伤害。小多从来都是接受的,以前是没有判断能力的接受,后来读大学就觉得不舒服,现在一工作马上又要来安排,小多心情坏到极点。
她的这些哥哥姐姐们只知道呵护着她,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范小多最好的一个朋友总结说,十次坏事范小多一次都没露面,但十次坏事里有九次她都是幕后策划者。
她们班教计算机的老师很色,但凡与他接近的女生考卷上签个名就能及格过关,不甩他的女生考再好,成绩不是刚及格就是补考。
该老师个矮肥胖,还烫着卷发。女生们背底里都喊他矮脚卷毛。敢怒不敢言。有一天上课矮脚卷毛兴致高昂地来上课,一连几天态度良好,没再拿言语骚扰班上女生。大家暗自奇怪,就看到范小多不为所动。问她,小多平静地答:“矮脚卷毛的状态属于恋爱期,你们没看出来?”
有女生不信,就拿话去试探,回来笑着说:“卷毛得意地说有人给他写情书!”这个消息震晕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出来出来位正义侠女为民除害,又为那位侠女叹息,说可惜了这么位有牺牲精神的人间奇女子。
范小多叹口气说:“等到考试结束就好。”果然考试一完,卷毛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在课上直言不讳地说情书上写得这么缠绵深情,怎么转眼间就音讯全无,连张没写字的白纸都收不了到。说着情不自禁地念了几句情书上的话:“我从第一次看到你时就为之心动,心跳加速。每当看到你在讲台上的身影就舍不得移开眼睛,这肯定是班里那个女生暗恋我嘛。”全班哄堂大笑。坐小多旁边的室友听到她嘀咕了一句:“要不是这样,你怎肯放全班女生过关?”恍然大悟,对小多刮目相看。
还有一回,某男生追到小多的室友后就说分手,明言讲是同学间打了个赌而已。室友自尊心严重受伤,成为他人笑柄。小多沉思半天说她有法子。
结果C大某天校园里出现一奇观,有花店员工扛着棵小胳膊粗的梅花树气势汹汹送到该男生处,梅树上系了张卡片,写道:“月到中天,湖边相见。”
老大一棵树树往男生宿舍一放,震惊了校园。该男生自豪不已,高高兴兴赴约,在壮观梅树的引诱下在零下几度的湖边冻了一夜。回来高烧不退疑似非典被弄进医院关了一周。
当然,范家人不会相信做这些事情的是乖女模样的范小多。
范小多压根没想过她的五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加上嫂子姐夫,再加上他们的同事同学朋友以及同事同学朋友的亲戚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壮观。
范哲乐跟她说过这事后的第三天,范小多就接到大哥电话,说晚上在郁香村吃晚饭。小多当时没往心里去,她也常去郁香村吃饭,她喜欢吃那里的菜。
她走进去看到大厅里有几座人根本没在意,径直往范哲天那桌寻去。没想到一开席,大哥一举杯,三张桌子的人的都站了起来应和。
小多还是没多想,以为是大哥和大嫂一家的聚餐。直到大哥意味深长地介绍一个男青年给她认识,她才反应,这是场壮观的相亲宴。
范小多哭笑不得,该男青年是大嫂娘家一个亲戚的同事的儿子。所以今天除了大嫂一家还来了她亲戚一家以及她亲戚的同事一家。范小多想象过很多美好的恋情,但绝不包括在三桌子人的注目下进行相亲。
她很苦恼,大哥面子要不要都无所谓,但不能不给大嫂面子。小多一副斯文宁静的模样端坐在餐桌旁,她听到领桌有满意的话语声传来。
男青年和她搭话,是个学医的:“我学医,听说你在电视台上班?”
小多灵机一动:“嗯,我很饿,先吃啦”说着用手拿起根蒜香排骨开啃。
范哲天看着皱了皱眉说:“我这个小妹一饿就急,礼貌都顾不得了。大家吃菜呵。”
他刚说完就看到小多油腻腻的手往衣服上擦。他呆住,声音放大:“小多,你往哪儿擦手呢?”
小多尚不自觉嘻笑着:“在餐巾上擦啊。”看到大家眼神不对,低头一看,因为人多坐得挤,男青年的西装下摆搭得离小多近了点,上面正有几个油糊糊的手指印。小多忙道歉。男青年勉强挤出一个笑:“没关系,擦手最好不要用餐巾,用热毛巾,纸巾都可以。餐巾……”
小多心想,我就是故意往你衣服上擦的,你怎么废话这么多。范哲天看不出小多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巧服务员端了盆带丝鸭上桌。鸭是整只的,小多伸筷子去挟海带丝,从鸭肚子里拉出一大团,她往碗里盛,盛到一半好象觉得多了又往盆里挟回去,没料到这一挟一窝带丝又回到了盆里,小多又继续努力挟回碗里。
范哲天脸已经越来越青。男青年赶紧帮忙,他刚欠身站起,小多的筷子一松,那团刚挟出来的海带扑通一声掉进盆里,溅出的汤沾到了男青年的西装上,灰色的西装上汤汁流淌,下摆还有油指印。
小多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拉起餐巾去擦,只听噼里啪啦碗碟掉在地上的碎响。小多斯文委曲的表情,似乎在说忘了把餐巾压碗碟下了。
意外连连发生,男青年急切地说声抱歉先离桌,小多眯缝着眼睛想:“人家都说医生有洁癖,果然如此。”
男主角退场,相亲宴就变成了聚餐。小多舒服地吃着平时爱吃的菜,略施小计就逼走了男青年,心里非常得意。
走的时候范哲天对小多说:“看来这个你不满意,下回哥介绍个更好的给你。”
范小多又郁闷起来。
第四章
范小多这天被台长叫住去吃饭。就她一个通联部的,其他都是广告部的同事。小多和他们不熟,低头吃东西,听到广告部一群人活跃的说笑话也跟着微笑。台长对她说:“范小多,你去广告部做后期咋样?”
小多听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微笑。台长又说:“台里想去广告部的人特别多,他们正想要个女孩做后期。我看你就合适。”
广告部肖主任趁热打铁地说:“你们通联部的张主任就想来,可是,我们广告部嘛,还是来个斯文点的好。”
刘台长见小多不知所措,就说:“定了,你明天就去广告部,我给你大哥说。”
其实范小多是不想离开通联部的,通联部属于新闻中心,她一心想做新闻。范哲天知道后对小多说:“你们台长是对你好,广告部收入高。而且比新闻部复杂的人际关系要简单得多。”
范哲琴知道了忧虑:“听人说广告部的人都坏,成天在外吃吃喝喝的,别把小多带坏了。”
哲乐则听小多讲完全过程,用律师脑袋分析说:“看来你们通联部张主任太想去,广告部的人怕来个厉害角色,倒不如用你这刚出校门的单纯女孩。”
小多恍然大悟,多种原因造就了形势。她想了想,觉得在通联部马主任皮笑肉不笑的形象下做事还不如顺应大流去广告部。
就这样,到电视台三个月后,范小多到了广告部做后期。
广告部果然不同于通联部的沉闷。办公室时时刻刻都在开玩笑讲笑话。因为每个人有自已的广告任务,小多在后期跟业务不搭边,和大家没有冲突,反而每天排广告改广告都有同事求着她,她刚出学校年纪最小,小模样斯斯文文的,广告部同事都很照顾她。
这么一来,环境倒是好了许多。小多活跃的本性也慢慢露出来。后期只有四个人,三个女孩做线编非线,一个男的负责拍摄。
女孩们最讨厌临到快下班结束一天的广告排编时,有人急匆匆地走进来要求上下广告。这就意味着又要重新录播出带。如果那个时段的广告特别多,该广告又处于中间,录的时间就会长。所以一般到了下午四点半以后,后期女孩都拒绝更改。
这天下午小多和阿慧,阿芳坐在编辑机房里聊天等着下班。广告部严哥带着一个年青男子走进来。严哥亲切地问小多:“今天上一条广告如何?”
阿慧在边上搭话:“严哥,能明天上吗?”
严哥回头对那个男人摊摊手表示有点麻烦。想了想又说:“能上就上吧,不能就明天上,今天先把广告采了。”说完留下那个男子出去了。
严哥一走,三个女孩子就不吭声了,不说拿带子,也不说不拿,反正就不理会那个人。五分钟不到,那个人也走了。大家一下子笑出声来。反正明天的广告,明天采也一样。临到下班就是不想做事。
阿芳说:“其实那个男人长得还不错,有点帅。”小多开玩笑:“怎么,看上了?让严哥介绍啊。”阿芳笑着过来呵小多痒。正闹着。阿慧咳嗽了一声。阿芳和小多回头,看到那个男的拎着一大包零食又进来了:“吃点东西。”
小多把脸一板:“我们上班不能吃东西的。”
机房里三个女孩摆出正经工作的样子。心里想的都一样,就是不甩你,今天就是不做,看你咋办。
那男的脸皮很厚,也不恼,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打开拎来的零食就吃,边吃还边说:“我可饿坏了,你们不吃我吃。”
小多严肃地说:“机房里不能吃东西。”
男子听了,停住吃东西:“这样啊,东西放这儿了,你们下了班再吃,我明天再来。”说完就往外走。
女孩子们等他一走,笑着跳了起来,围着零食就开吃,小多边吃边评价:“这个男的还真不简单,长得不赖,脸皮又厚,还知道买零食讨女孩子喜欢,这种男人最恐怖,花样儿太多。”
阿慧和阿芳点头同意。
下了班,范小多刚走到台门口,就看到三哥的车。她蹦蹦跳跳走过去:“三哥,今天怎么想到来接我?”
范哲地宠溺地捏了捏小多的鼻子:“三哥很久没和你吃饭了,走,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多高兴地上了车,撒娇:“我想吃海鲜。”
哲地呵呵笑着答应,把车开到家海鲜酒楼停住。小多挽着他走进去,谁知哲地带着她进了个雅间。小多心一沉,不会又是相亲吧?走进去看到里面没人才放下心来:“三哥,坐大厅就行了,干嘛要坐这里?”
哲地笑着说:“三哥许久没和你吃饭了,找个清静的地方好说话。”说完又眨眨眼:“三哥刚谈了笔生意,兜里银子在往外蹦。”
小多咯咯地笑起来,觉得三哥眨巴眼睛的样子太可爱了。
范哲地开了家装修公司,他不接家装,只做门厅,酒楼,宾馆的装修。哲地曾对小多说,一个银行一百平米的营业厅装修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接一单轻松简单,做家装太琐碎麻烦。他是范家七兄妹里目前最有钱的一位。
哲地心疼小多,不明说。每次见着就只顾塞钱。
小多大学四年范哲琴决定每个月给她四百块生活费。哥几个觉得少,哲琴说:“不能让小多养成奢侈浪费的坏习惯,学生太有钱不是件好事,对小多不好。”
小多在本市读书,吃穿用都不用她掏钱,四百块做零用也将就,在学校里算是中等一级的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会太张扬,也不会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大家对范哲琴的安排很佩服。
但是,小多读书期间却完全不是这样。先是范哲天偷偷见小多,完了塞二百块钱给她说:“拿着买自个儿喜欢的漂亮衣服去,你二姐买的衣服你嫂子都能穿。千万别告诉你二姐啊。”
小多接下,心里甜滋滋的。还是大哥好啊,她喜欢和同学逛商店自已买衣服。又不好意思告诉二姐。长这么大,小多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穿二姐买的衣服。
进大学住宿舍是小多头一回离家,头一回和那么多女孩相处在一起。同学一混熟,说话就随便了。吴筱是小多在宿舍里关系最好的。她比小多大一岁,十八岁发育已经很成熟了。她吃惊地看着小多居然连胸罩都不穿,奇怪地问小多。小多红着脸说:“我二姐说,只有生了孩子怕胸部下垂才穿那个。”
范小多发育很晚,进了大学还象个初中学生,又瘦又小,个头只有一米五八,体重挨边才八十斤。胸部平平,夏天不穿都看不出来。
吴筱笑了半天,拉着小多去内衣店。小多第一次买衣服买的居然是胸罩。吴筱说:“现在你不穿,以后再穿就晚啦。”然后对小多说了一大堆女人注意事项。
小多穿了之后,突然间觉得自已是个女人了。感觉很特别。小多从那时起就有了女孩子的小秘密。
小多没对二姐说,范哲琴居然也没注意到小多开始穿胸罩。后来发现问小多,小多轻描淡写带过。范哲琴还是习惯性地给小多买衣服,也开始买内衣,但她买的小多不是很喜欢,所以大哥塞钱给她让自已买衣服,她很高兴。
然而,大哥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偷偷塞钱给小多的人。三哥四哥五哥六哥每个人见了小多都偷偷给小多钱,都叮嘱她不要告诉其他人。小多又有了自已的小秘密。她也不乱花,四年下来存折上竟然有了笔不小的存款。
这会儿小多在电视台上班,每个月只有四百多块钱基本工资,刚到广告部也不知道还有些别的什么钱,住的地方离台较远,小多每天早晚都坐公交车。
范哲地每个月都拿钱给小多让她打车上下班。如果小多坐出租车,一个月车费至少都得六七百。小多不肯要三哥的钱,她在范哲琴的教育下觉得打的花这么多钱太浪费。哲地每次都说:“三哥才赚了笔钱,给你打的的钱请人吃一顿饭就没了。”硬要小多收下。
小多看三哥今天请她吃海鲜,暗笑等会又有笔意外收入。
范小多愉快地吃着海鲜,她喜欢吃是一回事,另外她还喜欢把每次吃了的贝壳螺壳全带走,拿回家洗干净,没事的时候就用这些壳粘画儿玩。她边吃边数着桌上的贝壳,突然听到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可不正是今天被她凉着不做广告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