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梁若婕回来了
只是唐少磊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一抬眼,从楼道里走出来的不是可可,竟然是一别八年的梁若婕。
当唐少磊开车抵达钟可可家楼下时,恰巧被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堵在巷子口,只好停下车,百无聊赖地看工人们把崭新的家具往楼里搬。
依着唐少磊一贯的脾气,他十分想打电话催钟可可快点。可一想到自己还在缓刑期,唐少磊就有些蔫,只能可怜巴巴地盯着楼道出口。
只是唐少磊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自己一抬眼,从楼道里走出来的不是可可,竟然是一别八年的梁若婕。
梁若婕几乎在同时也看到了唐少磊,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两人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都觉得是如此的不真实,就那样怔怔立在原地互相凝望。
还是梁若婕先回过神,她轻轻一笑,主动走上前去与唐少磊拥抱:“少磊,我真的回来了。”无尽的温柔谴惓,一如八年之前。
钟可可哼着不成调的歌词走出楼道时,看到的便是唐少磊与一个陌生女子拥抱的场景。她一下子愣住,本能地后退一步,躲进了旁边的小巷中。
被耳边的温热吐息唤回了神智,唐少磊冷冷推开梁若婕,一言不发地看向走道,见那里依旧空无一人,又抬头看向楼顶露台。
梁若婕见唐少磊态度如此冷淡,苦笑一声开口告辞,却发现唐少磊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找出手机打电话,心中一慌,踌躇片刻还是保持着得体的表情回身上楼。
她知道,少磊还在怪她不辞而别,但是她回来了,他们终究会在一起。
这一天,唐少磊终究没有找到钟可可。无论是短信还是电话,都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最后,当他锲而不舍地第八十九次拨打钟可可的电话时,干脆想起了移动公司的语音提示。
钟可可的消失,最初是因为梁若婕,之后却是因为唐父唐百柏。
早在钟可可为躲避唐少磊与他人拥抱的一幕躲入小巷之后不久,唐家管家陈叔就找到了她,将她请到了唐家大宅。
陈叔说是唐少磊之父唐先生有请,可当钟可可走进书房,却并没有见到唐先生,反而被书桌旁的一幅肖像画吸引住了目光。
越看越觉得眼熟,钟可可猛然回过神来:这幅画……天哪!这幅画中的女人……这件礼服,还有这条项链……这……
这根本就是年轻时候的钟母古幼慈!
唐百柏走进书房,震惊中的钟可可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唐百柏看着眼前的钟可可,也是感慨万千。
她跟她的母亲,长得真像。
想起多年未见的恋人,唐百柏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钟可可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慌忙看向唐百柏:“这幅画……”
“是我画的。”
唐百柏点头,带着些许忧伤地回忆起与古幼慈的往事:“那一年,我只有24岁,玩心很重。我的父亲早早地把鼎亨交给我打理,而我却只顾着画画。那年夏天我去观浪村采风,不幸落水,是你妈妈救了我。也是在那一刻,我对她一见钟情……”
将往事娓娓道来,唐百柏的眼中满是怀念,钟可可却觉得无法忍受。既然是那么美好的感情,他又为何最终选择了现在的唐夫人?又将她的父亲置于何地?
“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态度粗暴地打断了唐百柏的话,钟可可紧紧抿住嘴唇。
唐百柏一怔,看向钟可可的眼神逐渐带上了一层悲伤:“在还能控制住自己感情的时候离开少磊吧。你们俩若想走到一起,注定要面对更多的痛苦,何不就在还没开始之前就打住。”
他与幼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少磊与这个孩子不可能得到幸福。
钟可可虽然表面平静,可还是被唐百柏的话打击到了。强忍着心中的酸楚,钟可可总算维持住了基本的礼貌:“我可以离开了吗?”
说完,钟可可直接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唐百柏忍不住激动地问她:“你妈……她过的幸福么?”
钟可可停下,背对着唐百柏静静站立了很久,才转过身看着唐父,眼里写满了肯定和真诚:“幸福。她与他的丈夫相亲相爱地走过了半辈子,他们相濡以沫,共同进退。这一切,是多少金钱财富都无法买到的,这才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
说完这些,钟可可不再停留,决然离开了唐家,离开了A市。她要回到观浪村,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电话找不到钟可可,唐少磊只得克服与梁若婕重逢的烦躁,再一次来到钟可可居住的楼下。他刚刚下车,正在窗口出神远眺的梁若婕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误以为唐少磊是为自己而来,梁若婕一脸幸福地下楼。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梁若婕美丽的面庞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样柔美,唐少磊看了却只觉烦闷,冷冷答道:“我想你搞错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说完,唐少磊转身就要走。
梁若婕却当唐少磊还在赌气,有些无奈地开口:“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现得这么冷漠,又何必想方设法地找我回来?”
轻轻柔柔,像在劝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唐少磊吃惊地回头看向梁若婕:“你说什么?我找你回来?”
“邀请我回国做你们DH度假村的形象代言人,难道这不是你的主意么?”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唐少磊完全愣在了那里。
把唐少磊的惊讶当成了默认,梁若婕上前几步握住了他的手:“少磊,为了你,我回来了。无论如何,让我们勇敢地再去试一次,好么?”
一头雾水的唐少磊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挣开梁若婕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唐少磊的态度太过奇怪,梁若婕正打算找他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唐母曹逸卿先找上了门,言谈中甚至将梁若婕今日的成功归功于当年的出走。
那是梁若婕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此时再次听曹逸卿提起,虽然不至于发怒,心情却十分低落,看着曹逸卿的眼神也带上了一分轻嘲:“你今天找我来,不是就为了说这些的吧。”
曹逸卿却露出了一丝赞赏:“很好!还是一如当年那般直接,我很欣赏。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这次你回国发展的目的是?”
梁若婕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曹逸卿一笑,八年前梁若婕是她的手下败将,八年后她一样翻不了天:“不要让我猜,我需要你最直接的答案。”
梁若婕手指一颤,坚定地迎上了曹逸卿的视线:“我这次回来是要重新拾回这些年我失去的最宝贵的东西。”
八年的光阴,她已今非昔比。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轻易放弃了。正如你说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任人欺负的梁若婕了。我不会再轻易地被你打倒。无论如何,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屈服于你的强权之下了。”
梁若婕掷地有声地说着,曹逸卿却笑了起来。
“哦?如果我说我会支持你呢?”
梁若婕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曹逸卿:“什么?”
“我说我支持你!”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曹逸卿挑眉说道:“现在的你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了。今日你取得的成就已经够资格成为我们唐家的儿媳妇。”
梁若婕摇头,曹逸卿与她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我要的不是这个。”
对此曹逸卿嗤之以鼻:“那你要什么?难道你不就是为了可以跟少磊重归于好而回国的么?”
“没错!我是为了少磊回来的,我要找回来的是我们之间所有的美好,而不是其它。”即使是无用功,梁若婕也不希望曹逸卿再次玷污他们的感情。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曹逸卿对梁若婕的说辞不置可否:“随便你怎么说吧。每个人的理解不同,但我想我们的目标却是相同的。放心吧,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说,我会全力支持你跟少磊修成正果的!”
时隔八年,梁若婕终于等到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来自唐少磊家人的认同,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欣喜。
礼貌而冷淡地送走了曹逸卿,梁若婕在恍惚中走到了唐少磊公寓楼下。
不由自主停下想要按下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又有些犹豫。
这时,突然天降大雨,梁若婕只能狼狈地在门口躲避。狂风裹着暴雨倾盆而下,她突然对未来有了一丝不确定。她与少磊,真的可以修成正果吗?
彷徨间,一辆车在雨幕中缓缓驶来。认出那是唐少磊的车,梁若婕连忙出声唤他的名字,可是唐少磊似乎并没有听到,径直将车子开进了车库。
梁若婕追了几步,只能失望地看着唐少磊的车子从眼前消失,一脸的沮丧。曾几何时,他竟然已经无法轻易地认出自己了呢?
难过得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唐少磊家的窗口,梁若婕转身缓缓地离去,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只见唐少磊就站在她身后,同样是站在雨中,任由雨水肆虐。
最终,唐少磊还是带着浑身湿透的梁若婕回了公寓,递给她一条浴巾。
心中百味杂陈,梁若婕一面用毛巾擦着头发,一面环视整个公寓。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随手翻开书架上的乐谱,一张破旧的手写的《D大调卡农》从乐谱里滑落。轻轻捡起,梁若婕看到页末自己娟秀的亲笔签名“梁若婕抄送”,不禁会心地笑了。少磊还在,他还在这里,从未离开。
觉得自己看到了唐少磊的真心,梁若婕一时激动不已。悄悄将乐谱放回原地,梁若婕深深吸了口气,就往卧室走去。
等唐少磊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客厅里却没有梁若婕的踪影。走到厨房一看,只见她已经自作主张地换上了他的一件衬衣,正在厨房里烧水下面。
冷冷看了回头对他微笑的梁若婕一眼,唐少磊便径自回到客厅。梁若婕也不恼,依旧贤惠地端了两碗面出来,一碗放在唐少磊面前,自己则在对面坐下,一脸满足地开动。
唐少磊始终不发一言,直等到梁若婕的一碗面见了底,才冷冷开腔:“吃好了就早点回去。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梁若婕没有想到唐少磊会如此直白地赶她走,再看看他面前那碗一口都没动过的面,梁若婕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湖底,半晌才强笑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么?”
没有她幻想中的安慰,唐少磊竟然点了点头:“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冷冷地说完,唐少磊似乎没有看到梁若婕受伤的眼神,起身走向书桌。只是那么多年的痛苦,他实在难以忘记。
“当初既然选择那么潇洒地离开,现在何必又要回来?”
背对着梁若婕,唐少磊终是问出了他这几日梗在心头的疑问。
“因为想你。”虽然只能看到唐少磊的背影,梁若婕的眼神依然温柔似水,“少磊,这么多年,我时时都会想起你。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当年不辞而别,其实……”
唐少磊的话太无情,他的眼神也太平静,梁若婕心头一颤,慌乱地摇头:“不,我相信时间和距离是无法真正分隔开两个相爱的人的。”
“相爱?”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唐少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梁若婕,还是到此为止吧。”
梁若婕此刻心乱如麻,根本不愿去细想唐少磊的神情言语,只是一遍遍强调自己的心:“我不相信你已经真的把我忘了。”
说着,梁若婕有意抚过书架上的曲谱,双眼无助地望着唐少磊:“你……真的……已经放下了么?”
“没有放下,”稍作停顿,唐少磊装作没有看到梁若婕眼神的变化,硬着心肠续道,“因为我始终无法让自己原谅。我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当年你是如何的残忍!”
被这句话击溃,梁若婕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为什么你从来不想想我的苦,你以为我愿意离开么?我也是受害者!”
唐少磊却比她还要激动:“既然一段感情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那就更没有什么好继续下去了!”
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梁若婕强忍着眼泪解释:“当年你妈找到我,极尽刻薄地说了一番话,如果换做是你,还能安然处之么?”
这个问题,唐少磊思考了整整三年。此时梁若婕问起,他没有自己预想中的愤怒,而是冷淡地说:“如果离开我真的如你所说那般让你觉得痛苦,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来告诉我我妈都对你做了什么,然后跟我一起共同面对呢?可是你没有,你选择了离开,我只能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使得你愿意选择放弃我。”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梁若婕愣了一下,喃喃道:“比你更重要的事?也许吧,那时的情况的确……”
“不要再解释了。”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唐少磊止住了梁若婕的话,“相比较你现在的样子,我更喜欢当年那个洒脱的你。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光,我已经独自走过来了。你对于我来说,只是曾经有过的一段记忆而已。”
唐少磊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梁若婕再也克制不住,眼泪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唐少磊只是偏过头,不肯去看她:“走吧。我要休息了。”
做不出赖在这里的事情,梁若婕只能失魂落魄地转身,缓缓向门口走去,走到半路不舍地回头,却发现唐少磊始终背对着她,根本不肯看她一眼。
心痛已极,梁若婕痴痴望着唐少磊的背影许久,才悲泣道:“我愿意等……我会用行动弥补当年不辞而别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会等到你完全释怀,我相信我会等到这一天的。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轻易地放手了!”
说完,梁若婕带着满腹委屈走进了夜幕,独自留在厅中的唐少磊则一把攥住了书架上的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