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荷沅不由得疑问冒出,“祖海,你只是做生意,怎么好像朋友特别多,而且那些朋友怎么都有点……有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泼辣劲?以前对付被我砍的混混,也是你找朋友解决的,你朋友是不是比那些混混还狠?”
祖海想了想,又走了开去,走几步才道:“混混不是怕警察吗?警察做事情狠是狠了一点,但还不坏。”荷沅“噢”了一声,这才明白,也放下心来。
祖海第二天找文保部门什么老师验证的结果证实了荷沅的想法,果然是民国时期烧得比较完美的瓷器,有一定价值,但还不至于成为藏宝。看来夹缝里面原来还真是放宝贝的,只是宝贝早被取走,不知是被放进去的原主人取走的,还是后来的汉奸、王家人、或者刚迁出的那两户人家。反正是与荷沅无缘了,荷沅终于彻底死了那条在安仁里探宝的心。以后想起的时候,总不忘念叨一下,究竟是谁家取走了藏宝。
不过氤氲在三兄妹之间的低潮气氛终于得以缓解,三个人虽然不可能再如过去一样无猜,可之间的信任因此添加了理性的成分。
圣诞与元旦对于大学生而言,是一个学期里的最后精彩,过了元旦,再惫懒的人也不得不抄着笔记准备期末考。圣诞夜晚,舞蹈班领衔举办了一次舞会,都知道场上一定会美女如云,男生们雀跃非常。荷沅得了一张男票,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电话找到在系楼里面忙碌的青峦,接电话的是屠教授,笑谑了几句后才交给青峦。
“青峦,我们舞蹈班圣诞晚上举办舞会,你那晚不会回家吧?我分到一张男票,你来好吗?”
青峦本来是要回家的,可听了荷沅的邀请,当然知道这个邀请里面包含的不止是邀舞那么简单,这是两人单独的话别。“好,荷沅,我什么时候去哪儿接你?”
“晚饭后,你到我寝室,好吗?大妈说,圣诞晚上她不管门了。”
青峦晚饭后也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荷沅送他的深蓝镶白边毛衣,里面是雪白的衬衣,和深蓝的领带,外面穿的也是深蓝的西装套。临出门,他又折返洗了脸,漱了口,他知道,荷沅有时候忽然会很计较小细节。当他一身齐整地出现在荷沅寝室,发觉她们寝室早就人声鼎沸。果然是二年级的女生最俏,寝室里面已经摆了不知谁送的一束鲜花,红白玫瑰相衬,非常娇艳。桌上还有散乱的礼物包装纸,亮晶晶地在灯光下散放盛世的光彩。已经有两个男孩坐在拥挤的寝室里,也都是西装革履,面目光鲜。理工科大学里面能找到女友的男生一般都是才貌双全。
看到女孩子们化妆的化妆,梳头的梳头,团花簇锦,好不热闹。青峦有点不好意思走进门,站在门口看了下,见荷沅不在,便敲了敲门。宋妍一看见他,便冲上铺喊了一声:“梁荷沅,快下来,童青峦来了。”
荷沅从上铺布帘子里探出头,叫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好,你稍微等等。”青峦微笑道:“慢慢来,不急,我在走廊等一会儿。”
宋妍见了忍不住起身对钻在布帘里面的荷沅道:“童青峦很怕羞呢,可他今天真帅,梁荷沅,你不要他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我立刻把老莫飞了。”
“啐,等下老莫来,我放录音给他。可是,宋妍,他就要出国了呢。”荷沅一边借着从床帘透过的一丝灯光画眼线,一边轻声跟宋妍说话。
宋妍很爽气,道:“怕什么,老莫也准备着出国呢。我要他先出去打前站,打好基础了我再出去,那样就不会辛苦了。梁荷沅,你家童青峦一向对你那么好,你们又是青梅竹马,比我们老莫可靠多了。以后他们两个要是在一个地方的话,我还指着童青峦盯着老莫呢。”
梁荷沅终于画好眼线,又染上眼影,稍微拉开床帘看了一下门口,揪揪宋妍的头发,轻声问:“宋妍,我这样好不好?”
宋妍回头上下打量半天,道:“很好啊,荷沅,你的粉饼给我用一点,看上去好舒服哦。什么牌子的?”
“高丝的,喏,小瓶子是粉底液,粉饼盒里面海绵一个面我已经用了,你可以用另一面我没用过的海绵。眼线笔是美加净的,口红也给你。对了,给你伊思丽的摩丝。”随着这些东西塞进宋妍手中,荷沅打扮妥当跳下床来。
宋妍看她,一件黑色的高领紧身毛衣,胸口是金黄的蜻蜓胸针,下面是一条黑色闪光如缎子的及膝大蓬裙,一双漆皮高跟半靴。等到荷沅将一条橙黄羊毛大披肩从床上掏出来披在身上的时候,满室倒抽冷气,宋妍更是瞪着眼睛道:“梁荷沅,你还真会下血本,都是今天下午上街买的吧,想给他最好最美的回忆?”说着,指指门外。
荷沅眼圈一热,垂下头轻轻地嘀咕了声:“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宋妍忙抱抱她,扬声大叫:“童青峦,来接你的梁荷沅。”一边轻声对荷沅道:“化妆了就别哭,否则成花脸猫了。走吧,童青峦也打扮得很齐整呢,你们真应该到校外正规舞厅去跳舞。”
荷沅抱着宋妍点头,虽然知道宋妍看不见她的点头。
青峦惊讶地站在门口看着荷沅朝他走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尽显女人一面的荷沅。今天,她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露出一张娇小玲珑的脸。没戴框架眼镜的脸上,星星般的两颗眼珠如小兔子般闪闪烁烁。一直只知道她可爱,从没想到她那么美。荷沅伸手将钥匙交给青峦:“我没口袋,你帮我拿着钥匙。”一瞥之间,已经看到青峦黑色呢大衣里面露出一角她给他买的毛衣。
青峦伸手连着荷沅的小手一起握住,凝视着她,问:“不会冷吗?要不要披一件大衣。”
“不冷,我穿着两件毛衣呢,大披肩也暖和。”手被青峦握着,她明显地觉得很不好意思,不由偷偷回头看了寝室里面一眼,不出所料,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忙拖着青峦的手走开。青峦和寝室里的女孩男孩道了别才走。正好老莫进来,宋妍看着老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气不打一处来,直咕哝了半天才起身跟老莫去舞厅。搞得老莫莫名其妙。出门时候老莫说了一句梁荷沅今天穿得真漂亮,宋妍奉送他一个白眼,告诉他童青峦不日即将远行,他有机会了。吓得老莫陪了一夜小心。
通往食堂二楼舞厅的路上,到处都是成双结对的人,学校虽然对大学生恋爱提出“三不”政策,但大家都没当一回事,年轻的心哪是教条能管得住的。荷沅一手被青峦握着插在他的大衣口袋里,一手捏着胸前的披肩,捏得死死的,把全身的紧张都集中到了那只手上。青峦今天真好看,虽然这一阵他瘦了一点,可依然斯文淡定,他特别配穿这种长呢大衣。青峦也是时时低眉看荷沅,发现今天全新的荷沅让人耳目一新,只觉得满眼看到的花枝招展女孩没一个是比得上荷沅的,荷沅一直都是他心头的宝。未来也一定是。
学校舞会的规矩,一开场都是慢慢的三步四步,学校简陋的舞厅并无什么桌椅,所以有伴的进场便顺势滑入场中,一曲跳到底,没伴的男生在一声接一声的《恰似你的温柔》中绕场三匝,寻找今晚的舞伴。理工科大学7:1的男女生比例,对于女生来说无疑是天堂般的理想环境,略微平头整脸的女孩都可享受一把众星拱月的待遇。而对于男生来说,严酷的求偶环境,尤其是大学舞会,正是他们强化训练,展示自我的最佳猎杀丛林。
荷沅无疑是今日的焦点,而青峦在一边相映成趣,两人进了舞厅,也没在旁边逗留,就直接进了舞池。圣诞的夜晚与以往不同,一开场舞池里面就跟下饺子了似的,人挤人。水平不好的不知进退,一个大步出去,便撞在别人身上。不过大家都是图个热闹,撞了都反而笑嘻嘻的,大不了自己也滑上一步撞回来。荷沅经常被人撞进青峦怀里,非常尴尬。
虽然人声鼎沸,音乐嘈杂,但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说话还是方便,不过不得不大声了。青峦跳了几步后就问:“你不是跟的是伦巴之类的学习班吗?四步也得心应手啊。”有点没话找话。
荷沅才要说话,又是被一撞撞入青峦怀里,回头一看,原来是老莫和宋妍挤眉弄眼看着他们。青峦笑了笑,干脆与场上那么多对人一样,微一用力,将荷沅抱进怀里。荷沅紧张得背脊发直,将头用力后仰,能离多远就多远。“青……峦,你……那么多人面前,你好意思。”
山不转水转,青峦俯下脸去,几乎是贴着荷沅的耳朵,轻道:“荷沅,我错了。我一直局限在学校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别的,当外界的压力纷至沓来的时候,我茫然失措,不知道应对,还想将你也局限在我的小世界里。”
荷沅听了吃惊,扭头想看青峦,却撞在他的脸上。青峦没等荷沅说话,继续话题:“我很不愿意离开你,荷沅,那么多年,我们几乎没离开过。我很自私,所以你报考大学的时候,我想尽一切办法要你考到和我在一起,对不起,我拘束了你。学校的舞会,你都是第一次来吧?”
荷沅听着又伤感起来,是的,他们两个一直没离开过,除了她上高中,青峦上大学的那两年,可还是可以周末见面。青峦回家第一件事总是检查她的学习,他手中一直拿着一把鞭子催着她上进。毫无疑问,那么优秀的青峦考在离家那么近的大学,就是为了她。眼泪早又在眼眶里面打转,快掉下来的时候,宋妍他们两个又撞了上来,撞了一次不够,还来三次,大家一笑,荷沅的伤感减了许多。
青峦等着荷沅收回眼泪,这才又道:“我在想,早点出国也好,这几年你在学校,学校的环境到底是简单一点,我可以少一点担心。我希望我可以在国外学习的同时历练历练,免得走出来总是一介书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荷沅,我想一直保护你,想有这个能力,可是我现在……”
荷沅知道青峦要说什么,忙伸手掩住他的嘴,他是那么少年得志的人,他今天能说出这些话,荷沅相信他肯定是下了很大决心。但又想着不好,连忙将手撤了回来,吞吞吐吐地道:“我……我还以为你不要管我了呢,那么没义气。”
青峦听了愣住,什么,原来荷沅心里想的是这个?不是他以为的因为那次安仁里逼得她不得不出手砍人所以看不起他?原来她不理他是因为怪他没情没义离开她不管她?原来两个人误会那么深。要不是今天他鼓足勇气放下以往积累起来的架子,说出他心中最实在的感受,不知两人还会误会到什么时候,怪不得体育馆前说到他要走的时候,荷沅会哭。原来一直是他错了,他不说出来,害得两人误会。他不由紧紧抱住荷沅,两人几乎是原地踏步,而此时舞厅门口检票的关卡被热情的同学冲破,大批兴高采烈的男女涌入,舞池几乎水泄不通。人和人几乎都是挤在一起,谁都不会觉得青峦与荷沅异常。“荷沅,原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管了,嫌我碍手碍脚。”到这时,青峦什么顾虑都没有,心里想什么都说了出来。
荷沅歪着脸道:“我以为你嫌我大手大脚,放弃我了呢。你不能不管,但是不要管得那么严,我是大人了。”
青峦点头,道:“我会改,你说了,不能总牵着你走路,我会试着做到。荷沅,不过你也答应我,不要变成暴发户,为人行事,注意点低调含蓄,你毕竟是个从小看两遍宋词就会背下来,暑假寒假红楼梦不离手的人。”
荷沅想起自己前阵的行事,不由脸红,“我是不是很张牙舞爪?”青峦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道:“我前一阵也很酸儒,我们两个正好两个极端。”
荷沅听着也是微笑,情不自禁将脸贴在青峦肩上,他的大衣感觉起来糙糙的,很温暖的感觉,还有一股烟味。“你吸烟?”
青峦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高中时候就会的,前一阵心比较烦,多吸了几根。”
荷沅吐吐舌头,道:“我去舞蹈班跟着他们群魔乱舞,心情可以好上很多。出国可别吸了,再说野外吸烟很危险的。”
青峦此刻心情舒畅,笑道:“好,听你的。你跳了两个月的舞,有什么收获?”
荷沅哼哼地道:“老师说我跳得没激情,不柔美。像是做广播操。你怎么会跳舞的?原来你们禁止我跳舞,其实你们自己都会的。”
“你还小嘛。”说完脚上就挨了一脚。“既然是你们舞蹈班办的舞会,怎么尽是慢三慢四?”荷沅笑道:“这么多人,跳别的还怎么跳?”
青峦忽然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跳不好拉丁舞了,拉丁舞是热情男女之间的舞蹈,你还……小。”
荷沅有点脸红,可不是,都是一男一女竭尽挑逗之能事,她有时真有点做不出来。这时大厅里舞曲一变,变为节奏强劲的迪斯科。人都转不开身,还怎么扭。青峦见荷沅站着不动了,便附耳大声道:“走吧,我们到咖啡馆去喝一杯。”
荷沅心说咖啡馆怎么可能还有位置,但这儿太挤,还是先出去了再说。两人杀出人阵,见门外楼梯还是涌上参加舞会的人群,不由相视骇笑。奋勇逆流而下,走到楼下空旷处,两人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荷沅拍拍胸口,道:“缺氧,严重缺氧。”
青峦依然拥着荷沅,笑道:“咖啡馆肯定也是这种情况,不过那里需要消费,可能情况好一点。走吧,去看看。”
荷沅指指食堂门口的一张布告,道:“青峦,我们去图书馆门前听两校摇滚乐队对擂吧,在露天,应该不会那么挤,即使挤也不会缺氧。”
“不怕冷?”青峦看着穿那么少的荷沅,总觉得她会冷。“不过没关系,裹在我大衣里面就行。”
“就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走。”荷沅一蹦就起,却被青峦拖到小卖部,买了四罐啤酒,青峦先拎着。
图书馆门前也是人山人海,上面唱,下面大家跟着一起唱,不是麦克风压倒人声,就是人声压倒麦克风。陆续还有同学围过来,荷沅和青峦才站下一会儿,立刻就有后来的人把他们围进人堆。人墙压人墙,怎么还可能冷。谁能不受环境的感染?荷沅和青峦都跟着人潮高唱高喊,一会儿是《花房姑娘》,一会儿是《一无所有》,一会儿是《Don’t
breakmy
heart》,一会儿是《石头记》,个个都唱得双颊红红,两眼晶晶。青峦适时掏出两罐啤酒,真是大旱逢甘露,两人极其豪爽地饮酒唱歌,羡煞旁边没有准备的诸人。
快乐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人两瓶啤酒下去,耳边响起“十、九、八、七……”的倒计时声。荷沅跟着大喊,忽然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低头一看,见青峦将一条细细的项链系在她的脖子上。“圣诞快乐。”荷沅抬眼看青峦,在最后一声“零”中,两人紧紧相拥,好久才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跳跃高喊“Merry
Christmas”。
似乎是舞会歌会都同一时间散场,但大家又都似乎是意犹未尽,游游荡荡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依旧欢笑歌唱。荷沅裹在青峦的大衣里,两人趴在图书馆外的栏杆上看乐队收拾音箱等道具。这个时候荷沅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紧紧贴着青峦,傻笑着等青峦亲她抱她,心里快乐得想飞。
终于乐队收拾完毕,灯光撤去,此时头顶一弯新月才显亮光。青峦看着想到明天他就要回去家里,与荷沅在一起的快乐才开始又不得不结束,不由吟了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荷沅傻兮兮就接上:“此事古……”还没出口,嘴被青峦掩住,只听青峦急促地说了句:“别说下去。”荷沅这才知道不对,一时,心中的离愁别意也涌上心头,这回与体育馆外面不同,荷沅可以放开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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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青峦是祖海借车拉到上海送走的,临上飞机前,祖海拿出一千美金,说是他与荷沅一人一半黑市兑来。青峦坚决不收,因为他自己略有准备,那边又是全额奖学金,但被祖海天花乱坠地劝下收了。祖海说的无非是你要是用不到就压在皮箱里,回来还给我们。青峦想着也有道理,这才收下。
有道是化悲痛为力量,青峦走了后,荷沅读书认真自觉了不少。大考结束,又被屠教授捉差。因为青峦留话给屠教授,他到过的山头荷沅几乎也都到过,所以害得荷沅几天下来跑得筋疲力尽,脸上手上都有划破,看上去整一个野妞。回到学校还得整理资料到深夜,不知青峦以前怎么过的。
荷沅终于被屠教授放回,下午两点回到安仁里洗了个澡就睡觉。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安仁里的木匠已经完工,如今的门窗都结实得很,各司其职。荷沅只要插上房间的暗门闩,外面便开不进门。荷沅朦胧中听见有声音,懒得睁眼,继续埋头被子里面。等敲门声变为打门声,这才探出脑袋,恼火地道:“祖海,天还没亮呢,那么早起干什么。”
祖海在外面愣了一下才道:“小姐,现在是晚上六点,我问你要不要吃饭。”
“什么?晚上……”荷沅这才清醒过来,叫道:“等等我,我很快就下来。”连忙穿衣下床。真冷,要不是祖海来喊,荷沅宁可饿着肚子不起床。洗把脸下去,见祖海坐在桌子边看报纸,每天一堆的报纸,都不够时间看。“我都睡得不知道时间了,这几天真累,屠教授是个魔鬼,老莫他们背后都这么叫他。”
祖海抬眼看着荷沅,笑道:“还好有门隔着,否则有人会跳起来跟我打架。饿不饿?今天出去吃饭吧。我这儿有些朋友送的海鲜,我们拿些给隔壁柴会长怎么样?”
荷沅走过去一看,原来地上的四只箱子里面装的是海鲜。“我们拿一盒给柴外婆?好啊,什么东西?”
祖海解释道:“我把东西分了四份,你、我和青峦家各一份,柴外婆家一份。几条带鱼,几条鲳鱼,一封鳗鲞,一包血蚶,几只蟹,两条黄鱼,几只乌贼。你是自己端着去,还是要我做跟班?”
荷沅做了鬼脸:“我都还没走进去过她们家,有点神秘。你想不想去?”
祖海笑道:“柴外婆倒也罢了,平时见面点头招呼,她的保姆看见我一脸晦气,我不高兴看她脸色。要不我给你拿到门口,你自己拿进去吧。咦,脖子那儿怎么受伤了?”
荷沅摸摸洗脸时候水浸着痛的地方,感觉得出有一条硬硬的痂结在那儿。“不知被茅草还是野蔷薇刺划的,我还算好的,一个研究生走前面,踩到兽夹,幸好是冬天,鞋子穿得厚,脚才没伤到,可一只鞋子全毁了。不过跟在他们后面大长见识,原来我的专业也是很好玩的。可惜现在山上光秃秃的,没我小时候和青峦一起上山见得多。”
祖海微笑:“等下你见了柴会长,约略解释一下这条伤痕的来历,否则她这样的人心细,不知会想到什么。“
荷沅闻言明白,心中有点不好意思,不由掩饰地俯身端起箱子,笑道:“还好,不重,我自己可以端着过去。”走了几步,又笑道:“兄弟我曾一把菜刀闹革命,蚊子脚一般粗细的伤痕,着实不在话下。”
祖海大笑,看着荷沅出去,这才去洗手间用心刮脸梳头,整理了一番。
荷沅到柴碧玉家门口敲响门环,心说门环真是好东西,否则拿手指关节叩门,要叩出这么大声,还不敲破了皮。很快娘姨就来开门,一看见是荷沅,眉开眼笑一边喊着“梁小姐来了”,一边热情请她进去。荷沅端起箱子跟进。娘姨忙要接过,荷沅心想她六十多的年纪,怎么好意思叫她拿。笑道:“我拿着就行。”院子里一缕腊梅的甜香,而走进房间,则是清冽的果香,只见远远近近的桌子上要么放着几只佛手,要么放着几只香圆,娇黄可爱,原来借的是自己院子出产的果子的香味。不过房子毕竟是老旧了,虽然收拾得一干二净,可荷沅感觉比起她现在刚装修还没油漆的安仁里,这儿差了一些了。
柴碧玉从偏厅里迎出来,她穿着嫩黄撒梅枝梅花的织锦缎棉袄棉裤,下面是双鸦青缎面鞋。荷沅见了她就略微鞠躬,笑道:“给柴外婆拜早年来了。我明天就要回家里去,想今天先来给柴外婆拜年。这箱海鲜是我一点小心意,请柴外婆笑纳。”
柴碧玉笑道:“真是好孩子,只是我怎么好意思,快放下,端着怪累的。”荷沅笑道:“不累,不知道厨房在哪里,我先拿进去。否则这盒子挺臭的。”
柴碧玉亲自领着荷沅去厨房,一边笑道:“你放寒假了?回去代我向你外婆问好,让她有空多来走走,现在你那儿房子也快完工了吧,这下她来了,我们老同学可以见面多聚聚。”
荷沅连忙照着祖海的意思笑道:“我前几天就放假了,可是才考完,就被屠教授捉差了满山里跑,害得我手啊脖子啊都给茅草划出血痕了,不过跟着屠教授后面受益匪浅。”放下东西,打开水笼头洗手,“柴外婆,我外婆说了,等春暖花开的时候过来安仁里住几天,找您叙旧呢。那个时候我那儿也该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