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喇嘛笑嘻嘻地道:“你书看得再多,也别乱翘尾巴,需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比如为人啊,待人啊什么的。谦虚一点还是好的。”
安不服,正想反驳,却见范文程急匆匆赶来,想必他是早早就在王府会客厅侯着了。安只得打住话头,悄悄对师傅做个鬼脸以示抗议。
第四十三章
此后的日子,每天战报如雪片般飞来。多铎他们率领的八旗兵在潼关遭李自成率部反击,两下里厮杀激烈,然后是李自成不敌败走南下,此时已经四月开初,春天的阳光催开花蕾,引来小鸟,室内也变得明亮起来。
大喇嘛起个大早,匆匆吃下饭,立即就跑去多尔衮书房。春节以来,这儿已隐隐成了满清政治中枢。进去一看,多尔衮也才在吃饭,连日劳累,原本就清瘦的脸更显瘦削。他见大喇嘛进来,忙轻轻摆摆手道:“安在屏后睡着,我们声音小点。”
大喇嘛轻轻过去看了眼,愁着张脸出来道:“这孩子太要强,什么都不肯放手。”
多尔衮道:“还多亏她的脑瓜子,要换个人,哪里记得清楚这些?昨晚到了很多折子,她处理到很晚,让她多睡会儿。”边说边拿起用红线捆着的折子,用红线捆,说明安觉得这是要紧的。多尔衮依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先看安夹在里面的批条,看完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折子递给大喇嘛道:“大法师,你倒看看,这批语我要真依着她写会什么效果?”
大喇嘛一看,也失笑,原来安在上面写着“呔,汝前折报说全军棉衣换夹袄,汝如何如何处理那些棉袄,今次又说发条汗巾子壮大士气,汝打算何时告知汝腰围又壮几许?”大喇嘛把折子还与多尔衮,笑道:“贝子这折子用八百里加急当战报送来确实荒唐了点,不过安也骂得太厉害,人家面子上不好看。”
多尔衮笑道:“我就照她说的写。还要添条狠的,叫他接书之日起,自贬三级使用,让多铎放他打头阵去,这草包打仗可以,怎么汇报就那么难,他家师爷吃什么的?一并免了他师爷。”
“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小的佩服。”两人扭头看时,却是安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
多尔衮揉揉安的头发问:“昨天什么时候睡的?我好象没听见你睡。”
安呆愣愣的直着眼睛坐了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好象是蛮迟的。”心里却想着:这地方真不方便,手表也没有,要知道时间只有看沙漏什么的,什么时候得做个钟用用。
大喇嘛很心疼地道:“那你也不多睡会儿,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安揉揉眼镜道:“听你们在外面编派我,我再不起来盯着你们,等你们说出口,我又不能还嘴,还不是哑巴吃黄连,闷亏吃尽?什么都可以吃,亏是万万不能吃的。”这时双胞胎过来伺候她洗漱,她这几天书房当窝,双胞胎自然两头跑。当然有多尔衮在场,两人只知闷着头干活,屁都不敢放一个。
多尔衮把那个折子冲她晃晃,笑道:‘你是故意把它放在最上面的?“
安一看大笑:“这折子是连日来最让人开心的,我怎么也得借题发挥,所以拿最上面让王爷也乐乐,今天一天劲头也可以足一点。”
多尔衮笑道:“要不是有你加的批注,这折子原没那么好玩,一定是被我扔出去骂上几句的。安,你真是我的开心果。”
见安已经起来,多尔衮也不急着看战报,自顾翻看各地上来的请安折子。安一直认为这些马屁文章不值一瞟,不管多尔衮怎么解说这是权术大家也心知肚明但不得不做,安就是不看,下面归类呈上来,她也原封不动交得多尔衮。忽听多尔衮道:“安,这个请安折子是给你的,是什么朱淮写来的,这人好象你与我提起过,是什么前明王孙是不是?”
安忙一把抓过,含着筷子就拆开来看。朱淮在信中写说他在南京老宅被救后,受伤很重,救他的人雇人对他悉心照顾,后来自己也来亲自照顾,他的身体才恢复过来,所以他很感激地拜了救他的人做师傅,现在已经学了些皮毛,希望有时间得师傅允许上京城来探望安云云。安心头顿时一颗大石落下,对多尔衮道:“原来淮哥哥真的遇救了,我还说他怎么一直没消息,原来是伤重不便。嗯,这就好,以后我也可以去看他去。”
高兴地三两下扒完饭,便蹦跳到书桌前,对多尔衮道:“王爷,我这么高兴,你怎么不说话?”
多尔衮想了想道:“你可以说我多想,但我总感觉这封信来得很是时候。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你不会知道这一别近一年,当中会发生什么事。不管怎样,你还是多个心眼的好。”
安听了微微有点排斥,低头应了声“知道了”,便立刻转开话题:“那我就把昨晚的军情和王爷说一下吧。洪承畴那里传来捷报,已经把山东的榆园军和青州军全部扫灭,他说现在等王爷示下,是不是立刻南进?多铎部已经拿下西安,继续南下追击,准备进入湖北,他们准备集中兵力,短时期内全歼李闯游兵。我看,李创这回潼关失利,受创极重,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不给他一丝喘息机会。因命多铎和阿济格两部两面包抄,围而歼之。”
多尔衮对着地图考虑可半天,道:“不,我要把多铎抽回来。你听着,现在李闯游兵散勇,不值得我们放大批精锐与他缠斗,多铎该回来打扬州了,你记一下,着多铎部接信立刻沿江东进,直取扬州,着洪承畴部缓缓南下,务必步步为营,站稳脚跟,压逼宿迁,同时大张声势,牵制史可法的视线,保证多铎神鬼不知地掩至扬州。目前史可法把重兵压在宿迁,断想不到我们会放弃李闯折而向东,两面夹攻。等他醒悟临时布局,为时已晚。”
“那你就放弃追击李自成了吗?万一他东山再起,岂不是祸害?”安虽然觉得这方法好,但好不容易抓住李自成的尾巴,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多尔衮胸有成竹地到:“李闯发迹于陕西,扬名于凤阳,在这两地他还可以获得点支持。而楚地素来多殷实地主,个个因他以前抢粮分地而对他恨之入骨。你应知道我把你的善待乡绅的主意贯彻下去后,楚地富豪无不欢欣鼓舞,而此时李闯余勇逃入湖北,定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这种落毛雄鸡你说湖北豪绅会依然象以前那样听任宰割吗?我看只要阿济格分一部在后面逼着,给湖北豪绅壮胆,不用多久,他们定会利用熟悉地形围歼如无根之木的李闯。我们坐享渔翁之利不是更好?再说,我们打李闯用的名义是帮前明肃清反贼,如果由我们一手把李闯斩尽杀绝,总是有越徂代疱的嫌疑,干脆发动他们汉人自己动手完成最后的杀戮,那不是名正言顺,皆大欢喜?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因此加强与湖北豪绅的联络,拿下楚地自然方便许多。你说如何?”
安叹服。“我想这就是叫宏观的战略思维吧。天下一盘棋,统筹安排,四方兼顾,应该这是最完美的布局了。我怎么想不出来。”
多尔衮笑道:“这也怨不得你,你一来是书上得来的知识,不如我征战多年,二来这几日你天天忙于处理信件,哪里有时间坐下来仔细考虑?你的帮忙让我减轻无数,我才以静下心来考虑全局。说起来你还是应该记上头功。”
安歪歪嘴唇,摇头道:“这一功就免了,我拿着心虚。不如你就是不如你,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多尔衮听了忍不住笑道:“难得你也有承认不如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掌握的资料多,所以看得全。”
安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毫不谦虚地说,这脑袋一个顶王爷十个,说到资料之全,恐怕谁也比不上我,但我欠缺的是经验积累。所以在我辅助下你胜了我也是有道理的。不枉,还有我自己的一份助力呢。”说着才略有点得意起来。但瞥见多尔衮一付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的神色,心里又不平衡,眼珠一转,看着窗外的一棵海棠,似是无意地道:“呀,不知不觉地,原来春天已经那么热烈了,这花开得多好,唉呀,我差点忘了件事,这冬装脱下后,她的肚子应该显出来了,嗯,我算算,也差不多有六个多月了吧,不知道她好不好,我都没时间去看她。”
多尔衮知道她不会在这儿说没意义的话,回味她话中的意思,立即警觉地问:“你说的可是任意?”
安微笑着转回身道:“原来你还记得她的名字,我春节回来后,你一次都没提起她的名字,不知想置他们母子于何地?”
多尔衮大惊道:“她有孩子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没让你告诉我?”
安很开心多尔衮脸色的大变,总算他还有点念着任意,而不是不当她一回事。顿时满足地道:“任姐姐如果需要我告诉你的话,她应该有信叫我带来,但她什么都没有说,我想她心里很清楚,说也没用。”
多尔衮沉下脸道:“胡说。她知道什么?她这人的性格你也应该知道她,我也知道她是绝色美女,但这美女太不简单,留她在府里,不多日必定鸡飞狗跳,你想,依她的来历,我是不可能扶她做福晋的,她那么高的心气,会受得了屈居人下?而我也不可能一直只陪她一个人的,难说哪一天她醋劲发作,一家子毒得鸡犬不留。我之所以留了她三日又使计让她自己伤心地走,是因为我这儿是王府,不是普通人家,出不得一丝差错,我这儿出差错,相当于大清国出乱子,目前我们还立脚不稳,你说我敢留她在身边吗?”
安一听有道理,但又替任意不值,小心地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留她三天?这不是又给自己添乱,又害了任姐姐吗?不,现在是害了她母子两个了。”
多尔衮难得地老脸一红,尴尬地道:“任意是个美女,是男人都抗拒不了他,我已经是很能克制了。呵,有些事情你小,还不清楚,以后你大了,自己经历过了,再回头想想我现在的处境。”
安听着不好意思地理着桌上的折子,低头问道:“那王爷你准备怎么办呢?要不……。”
多尔衮白她一眼,道:“太聪明,自作主张。算了,不与你计较,不过这几天的功劳一笔抹杀。”说完自己先笑出来,知道这一笔抹杀实在是太贪安的便宜。
当下,他亲自伏案给洪承畴写了封秘函,附上安画的地图,让洪承畴暗派人手不被察觉地保护任意。
安在旁边看着心里非常满意,替任意高兴异常,道:“任姐姐是个精细人,一定看得出有人在保护她,她只要一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哈,她心里一定开心死了,可怜,即使王爷没一点表示,和我在一起那几天她也是每天捧着一点都看不出来的肚子傻乐,这下,她应该更乐了。”
多尔衮听了安的话沉吟不语,呆坐了半天才道:“有些事情你不应该不告诉我。我前此还不知道她是那么专情的人。”
这下轮到安看着多尔衮发呆了。
第四十四章
说话间,大喇嘛从外面转一圈回来,笑嘻嘻地对安道:“安,你出去一会儿,我与王爷有事要说。”
多尔衮与安都吃惊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必须避开安的?还是安最先“哦”了一声,道:“知道了,我还是出去不听比较好。”多尔衮听她一说才反应过来,道:“也不用那么回避,这以后将有大量从扬州那里来的战报,你总不成全部都扔开不管让我自己看吧?”
安冲多尔衮眼睛一斜道:“从反应前后来看,只要不涉及到经验,我的脑子还是比较管用一点。”还是拔腿要走。
多尔衮斩钉截铁地道:“安,留着。你不可以不帮我。”
看着徒弟一脸为难,大喇嘛不忍心,但这阵子处理那么大量的公务,要少了安还真不行,只得想了想,严肃地道:“安,听王爷的,你人长大了,得学会点怎么处理矛盾,一味回避,人就不会长进,我今天要说的就是那些在宿迁的江湖中人,与你都是大有关连的,与我们两军之间的关系反而不是很大,你听着要是不开心,再走也可以。”
安只得站住,问道:“是不是花春花出什么新闻了?我想着十九与她有关,否则不会当大事来报。”
大喇嘛恢复他一贯笑嘻嘻的脸,道:“确实聪明,果然是与花春花有关。那花春花近日非常荒唐地提出非要宋德雨与前飞鹰盟主安大鹰的夫人,现正帮她打理医所的素馨结婚,激得聚集在宿迁的那些飞鹰盟人非常反感,整日与拥着花春花的一帮人吵架,自然免不了动动手脚,城里目前不是很安稳,我前面说过,这些江湖人士不过是乌合之众,初虽相亲,久必生异,看来还是说对了。”
多尔衮笑道:“这倒是好事,他们两股势力占了宿迁江湖人士的大半,他们这一闹,宿迁里面可就热闹喽。”
大喇嘛看看眼珠乱转,隐含笑意的安,疑惑地道:“不过那个素馨已经出来表态,说不愿意,但被花春花拉回去,据说花春花已经收拾着准备走了,所以相应的也有不少跟她来的人跟着收拾欲走,这一走,走掉的不止是几个人,更打击那些江湖人士的士气。对我们倒是件好事情。”
多尔衮也疑惑地看着安,不解地道:“安,你笑什么?不要忍着,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
安内心挣扎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道:“什么好不好的,这都是我出给花春花的主意,你们的愿望不会实现的,素馨与宋德雨本就情投意合,只是碍于身份,少一个借口让他们走到一起。花春花这是故意在给他们制造那个机会,所以才会做出那么一副不顾大局的样子来,你们看着好了,这出戏闹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有不知情的德高望重者出来做两方工作,最后花春花的要求一定会达到。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把戏罢了。”
大喇嘛吃惊不小,但见安说的那么有根有据的,似乎又不假,不由得道:“花春花也太儿戏了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安,你不会是故意摆布他们吧?这样做万一出点问题,对他们来说后果很难预料。”
安笑道:“师傅这就迂腐了,要不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这么大的压力?放心,本就郎情妾意的,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说完忽然想,他们不出意外,对清兵不是很不利吗?这还有什么可以放心的?
多尔衮瞥安一眼,道:“算了,不理他们,即使里面不闹事,我们还是要打过去的。但是这股江湖人士还是不得不防。大法师,我准备让松阳和鹤龄两位带些人放到多铎那里去,我怕那些江湖人士会仗着本事做出偷袭我军主帅的事来。洪承畴以前与我提起过这事,我允许他招了些高手护卫,多铎那里也得看紧着点。你回头看看人员怎么安排比较好,还有叫他们两个出发时候到我这儿来一趟,我有话吩咐。时间是越早出发越好。”
大喇嘛答应着去了,安抓抓头发道:“这么一来我真得在这儿做个窝了,否则靠师傅一人怎么管得过来偌大一个王府呢?不行,王爷你得把小书房让给我,不能老是叫我睡屏风后面,人家都是大姑娘家了,睡觉怎么能让别人伸一脖子缩一脖子地看的。”
多尔衮大笑,道:“全依你,我们各占一个房间。”
苏北宿迁,因为江湖人士的聚集,最近酒馆生意格外的好。天才蒙蒙亮,店家就指使小二去开店门。卸下第一块门板,便见外面早站着一个细长脖子上顶着个小脸尖腮大眼睛的人,此人穿着奇特,永远都是那件红橙相间的亮闪闪的宽袍,小二想到人家管这人叫醉公鸡,心里就觉得好笑,太象只公鸡了,尤其是此人酒德甚好,喝醉了自会支起脖子傻坐着,不过其他人是醉眼朦胧,唯独他是醉眼滴溜溜乱转,非常滑稽。
见客人上门,小二忙招呼着把第二块门板卸下来,那醉公鸡忙一撩大袍钻进店去,熟门熟路地从柜台下打出一角黄酒,放火炉上微温了,叫上一碟椒盐花生米,一碟白切猪头肉自得其乐。依其的话,说是最好的醉鸡一定得拿上好绍兴加饭酒才醉得出来,所以他坚持喝黄酒,即使苏北水土不同,做出的黄酒淡出鸟来,他也决不嫌弃。
小二回头看他自己做好全套,放心地正准备拆第三块门板,忽然一个人刮风似地窜进店门,坐于醉公鸡面前,小二一看,此人浑身铁塔似的,似乎走一步都会蹬出一个坑来,但奇怪,这么大的人是怎么钻过才两道门板那么大的缝的,而且还钻得如同刮东北风那么快。不过小二这一阵见识的江湖人士多了,见到此人也就多看两眼而已,不似以前看得两眼发直,非得掌柜的跳将出来,扯着他的耳朵才唤得还魂。
醉公鸡见那人进门,迅速起身又拿来三个酒杯,满满斟上三杯黄酒。那人抓起一杯一饮而尽,随即“噗”一声全吐出来,骂道:“这种酒亏你这只醉鸡还喝得下去。”说完把杯口朝下扣在桌上,愤愤离开。醉公鸡瞪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离开,这才慢吞吞收起酒杯。小二过来一看,不由伸了伸舌头,乖乖,这么脆的杯口,硬是在桌上印出一个深痕来。但小二没看见的是,醉公鸡指尖一撩,从杯子里卷出一张纸条,悄悄收在手心里。等小二拿杯子进后堂去洗,醉公鸡才拿出来看了,微微一个冷笑。就和着酒把纸条吃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正坐着,又进来一帮人,原来是飞鹰盟人。他们目前的话题自然是紧紧围绕在盟主和前盟主夫人的婚姻上。但大家再怎么说都没有自己人的不是,矛头一致对准花春花。此时有一年轻的怯怯地说了句:“说实话,盟主与前盟主夫人挺配的,结婚有什么不好,盟主衣食住行也有个好的人照顾。”
这一说,还真有人说对,但很快就被年长老成的反对掉,但是很快年轻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盖过年长者的声音,大家都说看看现在盟主苦得一脸憔悴,要是有个体贴入微的人来关心就好多了。前盟主夫人是大家公认的贤惠人,其实,花春花的主意还是有点道理的。
一帮子人围一起讨论得热热闹闹,只有醉公鸡一个人依然坐得笔直,自酌自饮,上午已经过半,他似乎有了点醉意,一张脸连着脖子都涨得通红,嘴角早斜挂下来,只有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开始转动起来。店里的其他人看着都隐忍着想笑。
这时又有一帮人进来,正是花春花的那些跟随者。他们一见飞鹰盟人,立即脸上有了兴奋表情,似乎牛虻找到了可以叮的活物。飞鹰盟人忽然想起他们自己刚刚议论的似乎正对了那帮人的胃口,忙都互施眼色,噤声不言,呼来喝去地敬酒吃菜。
但那帮跟着花春花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将息的,有人立即说:“要不我们大家凑些钱,就在这儿帮花神医订三天的流水席,省得临时起兴,到处找不到头绪。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啊。”
飞鹰盟这几个人要照着以往早反驳过去了,今天才忽然觉得很是道理,哪有让别人分担了盟主的喜怒的道理,但一下又转不过口风,只得依然默默地当做不在乎的喝酒。
那帮人就觉得奇怪了。颇有一拳头砸出去却打在棉花堆上的感觉。正面面相觑间,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角落传过来:“你们瞎起劲个啥?我送你们一付对联:一对狗男女,两个旧情人,横批是:终见天日。”
大家听了,都暗自交换看法,立即有飞鹰盟人跳将出来,旋风般扫到醉公鸡面前,怒斥道:“你说什么?说谁是狗男女旧情人?把话说明白点。”说完一手朝醉公鸡肩上推去。
醉公鸡只是一耸肩,那飞鹰盟人当即一个趔趄冲出几步才狼狈站稳。顿时所有飞鹰盟人都站了起来,但碍于人家也没动手,只是闪避,他们自恃名门正派,不好上前滋事。醉公鸡喝了口酒道:“我这对联是话糙理不糙,谁叫我是个粗人呢?想不出什么好句子来。但是你们也别光顾着打我,自己先去问问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再用用头脑想想,近期的事有没有点怪异。”那个撞出几步的盟人站定了喝道:“弟兄们,我们的盟主岂是他这张鸟嘴说得的,别犹豫,一起揍他。”当下就有人跟过来一起抡拳头杀向醉公鸡。小二一看大事不妙,早躲出去找飞鹰盟驻扎地,想请人来平息事态。
而有一个人则背手站在窗外,一动不动,脸上有肃然之色。他正是飞鹰盟八大堂硕果仅存的三个原堂主之一,广州堂主马三略。听见里面打起来,他也不进去,转头离开。醉公鸡的对联在他心里撞出一片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