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一个适婚的年龄，与一个还行的男人，进行一段普普通通的感情。

她说这是一种静好——或许。

他不抽烟，不喝酒，少脾气，但是也不做家务。能够给的唯一安慰，就是我默默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走过来抱着说一句：亲爱的，辛苦了。

他不坚守巢穴。周末从来待不住，一定要出门。也许是打牌，也许是干什么。我不关心，亦不过问。两个人有不同的朋友圈，我不会追踪一个男人的去处，是不习惯，也不屑于做翻手机此类行径。因为骄傲，没有其他原因。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还是很在乎他的。

但是他也会在十二点之前回来，或是在你提出要求的时候，陪你去看一场电影或是逛一次街，但是，他说不定会在看《驯龙高手》的时候睡着，或是出去接他客户的电话。或是在逛街的时候半路走掉，留给你一个钱包和一句道歉。

他不细心。剪了新的刘海，他不会发现。换了新的指甲油，他也不会发现。

他会一同去逛超市，然后再把大包小包同我一起提回家，然后再吻一下你的额头说：我有事出门了。会买帆布鞋放在车尾，然后在爬山的时候，就拿出来给我换下高跟鞋。会在我感冒时不出门，在家里抱着我，一边喂止咳糖浆一边像哄女儿般说：我们家宝宝生病了哦。

他不关心你穿衣服的款式，任何打扮他都会赞美你。他不会有时间陪你烫头发做指甲之类。他会送你去，然后接你回家，然后继续道歉没有陪你。

他不会陪你穿T恤情侣装。不会给你买毛毛熊。有很多年轻的事情，他都不会陪你做。

分开的时候，他不记得问候你在干吗。你发短信给他，他很久回一句：对不起，我在忙。

他会当你是小孩子。在发现你眼里有落寞的时候，会一边盯着他手中的工作一边说：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啊。

在你替彼此未来的生活担心的时候，他会说：不要怕，有我呢。

他亦是无法体会你对生活小细节的喜怒哀乐。

但他也很敏感：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子。

我问他，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聪明了？

他说，我就是知道。

他会在股市大跌的时候，一脸严肃。然后我呆在他身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说什么都不好。他心情不好，我也只能心情不好。那段日子他头顶乌云，整个生活相当无趣。后来我发了条短信对他说：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而言，能跟你开心分享每一天才是重要的。

他回答我：你说得对，我会调整。

我也曾对他说：可不可以把你想要赚的钱的数量打个八折，然后把多出来的那些时间分给我？

他像听到一句童言似的摇头笑笑，说：现在的钱很不经花的。

我也曾经埋怨他：你像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

他不回答，我也沉默。

有次他问我：你快乐吗？跟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我说：还好，除了有点孤单。

他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略略有点震惊，然后说：对不起，我最近很忙，忽略了你。

我沉默。但我听见我的心对他说：我希望你可以多珍惜我一点。

我只是希望，不要等到某天失去了，再来后悔。

二

我爱他么？说不好。只是知道，在晚上一个人会睡不着，然后感觉到他回来了，能够蜷缩着靠着一个怀抱了就能够安稳地睡去。不知道这是依恋，还是习惯，或是其他。也曾因为渐渐养成的这个习惯，拼命地发自己的脾气。警告自己，不要依赖，拒绝深爱。

因为爱过，就知道，其实两个人最好的状态，不过是喜欢。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却还相互喜欢与快乐，这样，比伤痛要好太多。

我常常觉得，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也算好了吧。不知爱或不爱，只知晓有他也是很好。我们没有太多的话要说，也没有太多的情感要表达。他爱我吗？我不知道，也不在意。我已经过了紧紧追问爱与不爱的阶段。

但是仍然有人继续问我：你爱他吗？说不上来多么爱。我只知道，分开几天，还是会想念。也有人说：既然感觉不到深爱，又何苦在一起？不是没有爱过的。激情四溅过后，亦是无尽的平淡，甚至还比不上他给的这种温暖，虽然有时还是会有些孤单。什么是爱？有痛的感觉才叫爱吗？我想我还是爱他的，不然不会这么在乎。

也不是没有浪漫过。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会聊天，他会送我到楼下然后，死活不让我下车，就那样在车里听着音乐然后聊他的工作与过往。我只是静静地听，他只是静静地讲。后来我们一起去江西旅游，然后我们就在一起。那时候他会送粉色的玫瑰给我，会分出太多的时间陪着我。

我并不抱怨他曾经多么多么的喜欢陪着我，如今变得那么匆忙。想起他，满脑子都是他道歉的场景。谁没有热恋，最后都是归于平淡。直到现在，我都懂得，那样一段时间，那样多的时间与他而言分给一个女人做些无意义的事情，已是多么难得。

只是到目前，谁也没有说过我爱你，也没有谁提到以后，或是结婚的事情。如果幸福就是早上出门的人晚上回来了，那么也许我是幸福的。如果爱情就是同一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持续五十年，我想我正朝爱情的路上走去。

我想我是恋爱怕了。也许我真的是个单纯的人，爱一个人，就会爱到天翻地覆，吵到不可开交，然后彼此给予承诺或是誓言。最后，发现自己无法做到。

于是现在，对身边的任何人，我们都不敢再承诺或是发誓言。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个许诺——因为，我们怕做不到，却给予了对方太多希望。我们想深深地去爱，死死地去允诺，却有些畏惧，有些不敢。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牵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呆在彼此身边，侥幸地奢望会不会就这么慢慢走下去，一不留神就走到了天荒地老。

人越大会越怕孤单。再倒退两年，我也许会对这个男人，充满了不满与埋怨，会立刻让他滚走。但是此刻，我发现自己异常平静。我看到他闪闪发光的那些特质，亦是静静微笑地收拾着他的缺陷。那就是他了罢，不要试图改变。虽然，我与他不可能回到那些一起吃一碗泡面就能快乐的恋爱模式。

因为他是成熟男人，而我在不断的失望希望中也蜕变成一个大女孩儿了。不去吵闹，不去索要，只静静思考，淡淡微笑。我们默契地知道，爱，或是相伴到老，需要太多太多爱以外的事情来支撑。也许是两个人如同朋友般的支持，也许是房子与车子的背负，也许是能够一同抵御默然与倦怠的能力。

这些能力，远远大过了爱本身在恋情中的分量。原来我也终于走到了不说爱也可以恋爱的年纪。原来白头到老未必恩爱如初。其实这本是多么悲凉的一句话，如今却是多么有能量的一句话。这世上有多少白头偕老，并非靠恩爱如初走到最后。

起初我们都以为有那么一个人，符合我们所有的幻想与渴望，如同王子一般赐予我们浪漫的爱情与稳固的婚姻。后来才会发觉，所谓的王子，不过是你认为他是，他便是罢了。浪漫与稳固更多来源于自己对生活的一种沉着冷静与应对，而并非找谁索求而来。

这样很好，因为自身足够强大，便与任何男人，都可以相处得当。

这样不好，因为适应性足够强，就不会记得，谁才是自己真正所爱。

而此时此刻，给的是真情还是假意，真的无法分清。这世上又有几对情侣，可以坦坦荡荡对旁人说一句，我是深爱着他/她？他爱我吗？在他心里，我究竟有多重的分量，这些都要靠时间来证明。我并不肯定，那就是他，陪我到最后，但如果是他，也是好的。

若这是我的恋人及恋情，一条静静河流，我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它只是继续在朝前流淌。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