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放手会不会解脱成全有没有出路 第二十二章 唐突的爱

第二天,我特地把自己认真收拾了一谝,还喷了古龙水。我不想被比下去,或者说输也要输得漂亮。不得不提,赵倩倩的品位确实好。在她的建议下,我收拾得人模狗样的。

我先一步到了餐厅,等电梯的时候,有好几个女生看着我笑,花痴的样子,甚至有人上前求QQ号求交往。

那一刻,我自信又自卑。自信的是,有人喜欢我;自卑的是,我喜欢的人宁愿选择别人也不选择我。

赵倩倩来了,陈阳和她的新男友也来了。

陈阳的男友开了辆白色君威停在路边,先一步下车,然后再绕到右边给陈阳开车门。陈阳对他微微一笑,手搭在他弯着的右胳膊上,扶着他下了车,一起进了正门。

那男的穿了件紫色条纹Polo衫,卡其色休闲裤,白色鞋。陈阳也穿了件紫色连衣裙,配银色细高跟,手拷白色包。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一脸幸福地走过来,我开始困惑了。我分不清她究竟是为了成全我和赵倩倩,还是真的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一直以为我是了解她的,但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并不真的了解她。

“这是范俊山,我们是在托福课上认识的。”

当陈阳向我和赵倩倩介绍她身边的男人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他们的状态。他们的胳膊勾在一起,十指紧扣。

这是个极甜蜜的姿势。我心里特别酸,特别想和范俊山的位置换一换,换成我在陈阳旁边,和她十指紧扣。

我满怀醋意地问:“你什么时候报的托福?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准备出国?”

陈阳白了我一眼:“就知道你要大惊小怪。我留不留学还要请示你吗?”

我彻底困惑了,看出陈阳绝对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我开始不明白那天晚上的意义,难道那晚真的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如果是梦,为什么又那么真实,点点滴滴像碑刻一样,重重刻在我心里。

可她这么快就定了未来的方向,找了新男朋友,还准备出国。她将要有一个没有我的未来,而我将作为她记忆的一部分被埋没。

我心里不是滋味,难过却无法表达。进了电梯上了楼,点了菜,我闷闷不乐地吃喝,听陈阳侃侃而谈他俩之间、我俩之间的趣事,偶尔插上一两句。赵倩倩饶有兴趣地听着,也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话。

整场饭局陈阳表现出来的都是幸福快乐和骄傲自豪的样子。

范俊山和陈阳以前交往过的那些“男朋友”不一样,如果说黄峰是个人渣的话,那么范俊山毫无疑问是个随和开朗的绅士,看起来很爱陈阳,眼睛里对我也没有什么敌意,更多的是真诚和自信。

我不得不承认她和范俊山很配。整整两个小时,陈阳一直说说笑笑,调节着气氛。范俊山的话不多,只是一直静静地凝视着陈阳,眉目间都是宠溺的笑意。

吃过饭后,范俊山和陈阳与我告别,而我要送赵倩倩回学校。路上,赵倩倩拉着我说:“你看陈阳找到了一个好男人,各方面都挺优秀,他们看上去好配。”

我有点不爽,心想:之前看到黄峰你说好般配,现在看到范俊山也说般配,你就没有说不般配的时候。

我大步朝天,只顾往前走。赵倩倩紧跟着我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说他俩去美国读书,毕业了很可能就直接在美国工作,那会不会也在美国结婚?那到时候我们就没办法去当伴郎伴娘了。”

其实仔细想想,赵倩倩今天的表现同样有点反常,甚至可以说是亢奋。

“你说是我们两个先结婚还是他们两个?他们结婚的话我们送什么好呢?”

我彻底受不了了,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我停下脚步,瞪着她冲她直吼:“你他妈的能闭一会儿嘴吗?结婚!结婚!结婚!他妈的,八字还没一撇呢,结什么婚?”

后来回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当时之所以会爆粗,并不是因为对赵倩倩不满,而是因为我突然害怕得要死。

范俊山不同于陈阳之前的任何一任男友,他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鹤立鸡群高人一等的气息。在他的衬托下,我自惭形秽。我试图像显微镜那样寻找他的缺点,以求心理平衡,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

我害怕陈阳就这样和范俊山越来越好,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不是我希望陈阳不幸福,而是我希望她的幸福来自我。

骂完赵倩倩,我愣住了,赵倩倩也愣住了。她震惊又难过地扯了扯嘴角:“你今天有点不正常。”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尴尬地说:“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脑袋嗡嗡疼,你自己回学校吧。我改天再找你。”

我快步往地铁站方向走去,没敢回头看赵倩倩,我没办法直面她那张忧伤又莫测的脸。赵倩倩没有追过来,我想她可能一直在原地等我,等着我回头,也可能干净利落地走人。

进了地铁,我找了节人少的车厢,瘫坐在最边上的老弱病残孕专座上。车上的人游离在各自的世界里,没有人留意我,这种疏离感使我感到温馨。

“脑残算不算残疾的一种?”我想。

此时此刻的我特别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想就这么妥协。没有她的日子,我将生不如死。

地铁门一开,我就冲了出去。我狂奔回学校,跑到她的宿舍的楼下。我很想知道她的想法,可能是我的想法实在太多,脑子里混乱得很,站了好久我才想起给她打电话。

电话一打通,我便急匆匆地问:“你在哪儿呢?”

她不紧不慢地回:“我在回学校的路上,怎么了?”

我焦急难耐地又说:“我在你宿舍楼下,你回来,我有话要问你。”

她不温不火地“嗯”了声:“你等一下。”

“好。”我说。

我又说了几句话,她在电话那头“嗯嗯啊啊”地应和着我,和稀泥一般。我想应该是范俊山在她旁边,她不想让范俊山听到我的话,所以没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我坐在她宿舍门口傻傻地等。十多分钟后,我看到她远远地一个人走了过来,应该是把范俊山支开了。

我起身过去,假装很自然地像以前那样揽着她的肩膀。我特别怕她躲开,还好她没有。我故作轻松地说:“我们去吃饭吧。”

她惊讶地看着我说:“你疯了吧?不是刚吃过吗?没吃饱啊?”

我继续说:“那我们去唱歌?”

她说:“哪有吃完饭就去唱歌的?会肚子疼。”

我耐着性子:“那我唱,你听着。”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我走。

我想,她其实知道我在想什么,也知道我要做什么,毕竟相处了快十四年。我只是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只要能够把我心中的疑惑解开就好。

到了学校附近的KTV。进了包厢之后,我点了一打冰锐,她斜眼看着我说:“你疯了吧?你点这么多能喝掉吗?待会儿你醉死在这儿,我可搬不动你啊。你要是醉了,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其实我多么希望喝冰锐就能喝醉,正因喝不醉,我才不得不面对即将失去她的现实。

我俩都没有点歌,等服务员把酒端上来,我开了一瓶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瓶。我把瓶子举到她跟前,说:“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输了不愿回答就喝!行不?”

她抬了一下眉毛,撇了撤嘴,不置可否。我开始摇起骰钟,比大小。

她运气不好,一连输了几次。

第一次,我单刀直入:“你爱过我吗?”

她没有回答,拿着瓶子,咕咚咕咚地将一整瓶一饮而尽。

第二次,我又赢。

我继续问:“你现在爱我吗?”

她拿过我手里的瓶子,又喝了一瓶。

第三次,她又输了。

我穷追不舍地问:“你和范俊山在一起是因为爱他,还是为了逃避我,为了不让我和赵倩倩分手?”

她又咕咚咕咚地喝酒。

我终于忍不住了,抢下她的瓶子,气急地说:“你他妈的能不能回答问题?你他妈的能不能不喝了?”

陈阳抹了抹嘴角,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笑。

KTV的灯光很暗,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她的眼睛黑黑的,亮亮的,似有水光。

她起身关了KTV的伴奏音乐,然后坐在拐角的大沙发上,盘着腿说:“那天早上从你家出来,我就想好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免得胡思乱想。然后我报了一个托福的课程,恰好俊山坐在我旁边。他比我们大两届,已经接到offer了,只是无聊才来上课。后来有一天他说他喜欢我,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在学习上帮了我很多,对我很照顾。我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就心软了。”

我心里有点难受,问她:“那你毕业就打算出国吗?为什么你之前没有跟我说过?”

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有过这种打算。我爸妈还让我怂恿你一起学托福,一起到美国读研,到那边也有个照应。”说到这儿,她苦笑了一声,“我蛮想跟你去的,可是我想我不能,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让你跟我走了,倩倩怎么办?”

每次只要我和她谈到赵倩倩,必然是长久的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该说些什么,我想她也是。我给自已开了一瓶酒,闷闷地喝闷酒。

沉默了一会儿,她先开口了:“倩倩是个好姑娘。”

我“嗯”了一声。

她看着我,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问:“我们还像高中那样,好吗?”

我冷笑了一下,仰着脖子望着天花板反问她:“你觉得这现实吗?你能忘掉那天晚上?忘掉我喜欢你?忘掉你也喜欢我吗?”我不敢看她,我怕我的眼泪会忍不住流出来。

陈阳颤抖着声音说:“我知道我忘不了,不过我会试着不去纠结。杨杰,我觉得你跟我都该冷静一下,你跟我都该试着去独立,试着去过没有彼此的生活。这世界没有谁离不了谁,可能你现在接受不了,等过段时间,你就会觉得你跟我其实更适合做朋友。”

我不服气。我特别想反驳,特别想对她说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是适合做朋友还是做情侣?我特别想对她说,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而是去试着过没有彼此的生活?明明这样子会更幸福。可是我的喉管就像生了肿瘤,千言万语都堵在咽喉,说不出来。

她把脸扭过去,不再看我。然后我俩开始喝桌子上的酒,一瓶接一瓶地喝,各喝各的,不再说一句话。

后来我把她送回宿舍,我也醉醮醮地回了宿舍。室友们正打DOTA打得热火朝天,看见我回来,开玩笑地说:“你个完蛋货!每次开黑都不在,以后不带你了。”

我沉郁又烦躁地躺上床,闭着眼说:“以后她的人生里都不带我了,开黑算个鸟!”

三个室友都沉默了。年龄最大的寝室老大停下手中游戏,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其余两个也知趣地退出游戏,不再吵吵闹闹。

其实我从来没有对他们讲过我和陈阳的任何事情,可是大家都不傻,这种事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都心知肚明,知道我喜欢陈阳。

寝室老大安慰我说:“这不是快暑假了吗?你找个机会约她出去玩一玩,好好谈一谈。”

我绝望地摇了摇头。我和她这么多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要真谈一谈就能解决该多好。如今,我说再多的话也不过是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