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佳女主角

自从出演《逆转英雄》后,悠悠的人气一路高涨,在酒吧时常常有人邀请她签名合影。

“啧啧,今天的第18个了。”小贤看着她开心地回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悠悠现在可是热播电视剧的当家花旦啊。”一菲说。

“但是,要论人气,悠悠比我还是差一大截的。看到那个小胖子吗?他就是我咸菜俱乐部的粉丝,我以前活动见过他,”小贤喊,“喂,那个……洪金保,过来一起坐啊。”

胖子过来,面露惊喜,直接无视小贤,对悠悠痴笑道:“你是唐悠悠吧!我太喜欢你的电视剧了,每集都看,今天终于看到活的了。”

小贤从椅子上摔下来,一菲大笑。

“你怎么和曾小贤在一起?”胖子问悠悠。

“我们是邻居啊。”

“你居然和他是邻居!哎呀,世界太小了,我听过他的节目《相伴到黎明》!”

“我的节目叫《你的月亮我的心》。”

“管它呢,反正我已经退团了。都是同学整我,在网上给我报了个什么咸菜团,这么土的名字,害得上次我还专程去办退团手续。早知道你们认识我就不退了,会员是不是能拿到你的明星签名啊?”小胖子朝悠悠递上签名本,小贤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签完名后,胖子恋恋不舍地走了,关谷冲进来,“悠悠!你一定要告诉我……那个杀手,杀人熊,到底是谁?”

“你还在纠结这事儿啊?”

“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这一切都是阴谋,我觉得真凶很可能是那个——卖油条的!”

“这我真的不知道,要等到下一集剧本写出来才行。我们这个剧是边写边拍边播的,后面的剧本还没写完呢。”

“你是说——连编剧都不确定杀手是谁?!果然是阴谋,太邪恶了!悠悠,你下次拍戏的时候帮我转告编剧,如果凶手不是那个卖油条的,我就画个圈圈诅咒他!”

一菲傻眼,“……这孩子疯了。”

公寓里,子乔进门,看见羽墨在打电脑,“羽墨,你们屋里的牛奶呢?我昨天还看到你买了好多的。”

“之前有的,不过现在可能不多了。喏。”羽墨指角落,只见张伟头发零乱缩在墙角,穿着一件卡通T恤,拿小酒杯喝牛奶,旁边放着四个大房子牛奶盒。

“他……打算把自己灌醉?”

“看我的口型——”羽墨轻声地,“失恋啦。”

“失恋啦?”子乔大喊。

“嘘。就是上次那个女交警,才约会两次又黄了,好吧,我的指导是有点错误。你来得正好,我回避,你去开导他一下。对了,千万别提失恋,我怕他受刺激。”

子乔开心地蹦过去,“张伟,听说你又被甩了?”

次日,小贤手里拿着个破的牛皮纸袋进门,只有关谷在家。

“现在的快递太山寨了,隔壁没人,包裹居然就直接扔地上,还有俩脚印!”

“连袋子都破了,”关谷拿过来打开,“是文件啊,我还以为是钱呢。《逆转英雄》第六集。天啊!这是悠悠的剧本!”

“又不是你演,你激动什么?”

“我可以看到后面的剧情,说不定有关于杀手身份的线索!”

“可以啊关谷,你的中文水平已经能看懂剧本啦?”

关谷快速翻页,“……其实我基本看不懂。曾老师,这都是繁体字,你读给我听吧。”

小贤开始读第一页,“《逆转英雄》主要讲述一个山寨律师和一个八卦记者如何破解冤案,找寻真相的故事……”

“这个剧情梗概我知道,可以跳过,你直接找后面悠悠的台词。”

“她演谁啊?那个八卦记者?”小贤翻着本子。

关谷迫不及待地说:“她演一个警察,邓警官。”

“邓警官……邓警官……”小贤一直一直翻到最后,“有了,这有一句邓警官的台词,邓警官大喊了一声‘啊’!”

“厉害!”

小贤看下去,安静许久,抬头看关谷。

“下面呢?”

“没了。”

“没了?怎么可能?”

“剧本上写道:漆黑的枪口喷出罪恶的火焰,邓警官大喊了一声‘啊’,不幸当场身亡。”

“纳尼?!”关谷夺过剧本,一边看一边哭,“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居然把悠悠害死了。”

“冷静,这是电视剧。哎呀,剧本都被你哭花了你看。”关谷拿剧本擦着眼泪,小贤夺走。

“为什么编剧要弄死她?”

“可能是悠悠知道得太多了!”看关谷低落,小贤不忍心,“其实……她也不一定就真的死了,说不定后面还有转机。”

“剧本上都明明写着了‘凶手把邓警官的尸体扔进了电梯间的深渊,粉身碎骨’,你认为还会有什么转机?”

“或许,编剧有更妙的安排。”

“更妙的安排?我觉得编剧根本就是个脑残,到处杀人,杀了半天自己连杀手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剧本都出来了。悠悠迟早会发现的。”

“有了!我们把剧本烧了,就说没收到!”关谷认真道。

小贤头上飞过乌鸦,夸张说道:“哇,这么绝的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不定我们手上的这本是绝世孤本,烧了之后剧组就没了,然后不得不重新写,这样悠悠也许就有救了。”

关谷更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小贤听罢,用剧本狂砸自己的头。

“反正这件事绝不能告诉悠悠,她会伤心死的。”关谷忧心忡忡。

“我们还能做什么?这剧情又不是我们俩说了算的。”

“我知道有一个说了算的人,我们可以去找她。”关谷拉上小贤,飞奔出门。

一直到了台里,关谷想说话,小贤按住他,小声说:“我们有求于人,说话含蓄一点。”

关谷点头,“哇嘎达。Lisa,我是《逆转英雄》电视剧的粉丝,我每集都看。”

“真的吗?看来我们可以考虑发行日韩市场了。”

关谷咬牙切齿,“这部剧真的很不错,特别是你们的编剧实在是太有才了,他一定是智障学校毕业的吧。他写出来的剧情比绵羊音还要命,摸过的键盘连阿米巴原虫都活不下去,我觉得他和猪的唯一区别就是,猪不可能变成人,而他隔三差五就会变成猪。我猜他应该是用蹄子写的剧本吧,那我建议他应该用痔疮膏去治疗一下他的口蹄疫。”

Lisa无语,小贤看着关谷咽口水,“Lisa……别生气,他……今天出来忘记吃药了。”

“你吃了吗?”

小贤堆笑:“我,我吃了。”

“曾老师,我说得很含蓄吧,一个脏字都没说。”

Lisa问:“你对编剧很有意见?!”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其实是想说……”小贤紧张。

Lisa打断他,“说的很有见解啊!”

“啊?”

“我也不知道这编剧怎么回事,都拍了六集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凶手还在天上飘,悬念越扯越多……”

关谷紧接道:“而且还把悠悠给写死了!”

“噢,我明白了,是唐悠悠让你们来找我的?”

“不,她还不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我们只是无意中看到了新剧本。我想拜托你跟编剧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修改剧本。”

“这事倒也不能怪编剧,是投资方的问题。最近的汇率波动让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把一切不必要的计划都取消了。”

“可是悠悠是主角啊,这也算不必要的东西吗?”

Lisa白眼,“他们觉得整部电视剧都是不必要的东西,他们宁可在市区多造两个厕所,至少也算是房地产项目,暴利行业,零风险零投入啊。”

“纳尼?”

“现在电视剧不停拍已经算很好了,幸亏我们的植入广告卖得不错。主赞助商是一家民营医院,对方要求在剧中植入一段非常精彩的手术过程,于是编剧就安排给了悠悠。”

“你是说,悠悠中枪后没死?”关谷激动。

“她演的可是主角,怎么会死呢?按照剧情,她胸部中枪,全身粉碎性骨折,看上去是死了,但是大脑依旧完好,所以编剧会给她安排一次换脑手术。”

小贤雷倒,“换脑?!太扯了吧?”

“这样才能体现那家山寨医院的高超技术啊!邓警官的大脑换进了新的身体,于是她改换了身份,成为了一名八卦记者,和男主角一起,破解冤案,伸张正义。据说这是编剧看了《阿凡达》得到的启发。”

“稍等一下,你刚才说换进了新的身体——是什么意思?”

“……很遗憾,换脑后悠悠的角色可能要换别的演员来演了,是赞助方指定的。”

“那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关谷哭。

“我知道这事儿对她来说很残酷,可这就是游戏规则,唐悠悠的牺牲挽救了整个剧组。我本来不该剧透的,不过我想这个坏消息要是由她最好的朋友说出来,她可能会好受一点。”Lisa离开,“靠你们了。”

回到公寓后,关谷一直在踱步,“这件事情你去告诉她,曾老师,你是专业的。”

“这坏人我才不做呢,你那么紧张她你去说啊。”

“我哪儿有紧张啊……”关谷抓头发。

“唉!我就根本不应该把剧本拿进来。”

“怪我,我不该偷看后面的剧情。”

“怪我,我不该读给你听。”

“怪我,我们不该去找lisa,换脑手术比被枪打死更糟糕!”

“怪我,我不该推荐悠悠去这个傻帽剧组。”

关谷抬头看小贤,顿了两秒,“没错,都怪你!所以,还是你去跟她说吧。就这样。”

“行,你有种,那我就告诉去告诉她,你被换脑了,而且关谷喜欢你很久了。”

关谷急了,“你胡说什么。”

“哈!还装,从悠悠上次去试镜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瞳孔放大,坐立不安,还有后来我买回来的20多包方便面都被人捏成面粉了,是不是你!”

“我哪儿有那么夸张。”小贤指下面,关谷手里捏着香蕉,“别想瞒我,我告诉你,我是——专业的。所以还是你去吧,我是给你创造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这是趁人之危,我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建立在悠悠的痛苦之上,太罪——”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贤往悠悠房间里拖。

悠悠正在看自己的电视剧,流着泪,发现他们,“你们看上一集这场戏。我现在重新看一遍发现其实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特别是哭戏,百度贴吧里有很多观众都说我不够伤心,内心的共鸣还不够。我专门又温习一下,找找突破,你们觉得我刚才的样子有没有内心的共鸣?”

关谷和小贤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开口。

“难得编剧给我写了这么好的戏,别人的意见对我很重要。我可不想让大家失望。”

“悠悠,作为你的粉丝,我们已经很感动了,可是……”关谷还是说不出口,看小贤。

悠悠破涕为笑,“对了,你们知道下周四是什么日子吗?”

“我知道,是你拍下一集的日子。”关谷看向别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意义。下周四是我做演员十周年的纪念日。十年前的今天,我头一回在剧组里扮演一具尸体,十年来九死一生,扮演的角色没有一个能活过五分钟的,现在终于见到彩虹了,我不用再演死人啦!我就说,付出肯定会有回报的!”悠悠激动。

“那个,那个,恭喜你啊悠悠!”关谷僵硬地笑,冲出房间,在外面来回踱步。

小贤追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我有一个主意。既然悠悠没看过剧本,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她改写一份新的剧本。然后让她周四好好表现一把?”

“可是关谷,写剧本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阿猫阿狗都可以写剧本,每年就不会下那么多雷阵雨了。”

“没关系,我最擅长写阿猫阿狗的故事,因为我是漫画家!”关谷若有所思地钻进自己房间。

几天后,他递给悠悠一份剧本,“快递送错了,我帮你签收的。”

“我想怎么还没来,谢谢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有啦,加油!我先出去了,”关谷离开,拨通电话,“MOXIMOXI……”

周四片场,镜头里悠悠穿着白衬衣在睡觉,门被轻轻推开,伸进一只手枪,杀人熊进来,一步步朝熟睡中的悠悠靠近。忽然,悠悠睁开眼睛,从枕头下面迅速抽出一把小手枪,指着杀人熊,“哼,你果然来杀我灭口,把枪放下!”杀人熊摇头摆手,一声重击的闷响,他倒在地上,身后出现了举枪的石探长。

“探长你怎么来了?”

“我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还好我及时赶到。”

悠悠收枪,慢慢俯下身,正想掀杀人熊的头套,一支手枪缓缓顶住她的后脑,她转过身,看到石探长露出得意的笑容,惊讶地问:“探长,原来你就是警局里的内鬼!”

“哈哈,我不是什么内鬼,这次的走私案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探长举枪前进,悠悠后退。探长正欲射击,晕倒的杀人熊突然起身挡了一枪,然后死死地抱住石探长,两人在地上翻滚激烈搏斗,枪声连连,杀人熊惨叫负伤。悠悠勉强胡乱开了一枪,石探长受惊逃跑,悠悠冲到杀人熊旁边,“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杀人熊摇摇头,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悠悠。

“这是……你搜集的证据?”悠悠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十周年快乐!”

她正疑惑,全场灯光亮起,工作人员一起鼓掌。

“Surprise!”一菲、小贤、张伟、子乔、羽墨端出燃烧着10根蜡烛的蛋糕,“十周年快乐!”

“你……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特地来恭喜你的。”张伟献花。

“谢谢,对了,还有关谷呢?”

一菲四处张望,“这家伙叫我们来,自己人呢?”

“可能又迟到了吧。先吹蜡烛,吹蜡烛。”小贤招呼着,大家都围拢过来欢呼,悠悠非常感动。

半小时后,庆祝活动结束,悠悠向大家道谢。

“唐悠悠,今天你的表现很好,回去好好休息吧。”导演微笑着。

“谢谢!对了,导演,您什么时候把第七集剧本给我?我好先回去准备!”

“啊?哦……这个……还不急,剧本还在修改。”

但悠悠眼尖,看到导演的椅子附近有几本剧本,上面写着《逆转英雄第七集》、《逆转英雄第六集》。她溜过去翻开剧本,慢慢愣住了,上面第三页赫然写着,“邓警官葬礼现场日景”。她又拿起旁边的第六集剧本,翻到后面,愣住,“邓警官大喊了一声‘啊!’,不幸当场身亡。我……死了?”

“这……”导演尴尬。

“为什么这份剧本和我的不一样?你们说话呀,这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通通沉默,杀人熊走出来,大家看着熊,拿下头套后,里面是关谷。

“悠悠,是我干的。别怪他们,是我坚持要这么做的。”关谷低下头。

导演叹了口气,从口袋抽出另一份剧本,“对,昨天他来找我,说今天对你非常重要,请我无论如何先按照这个本子拍一段,至少今天能给你一个漂亮的杀青。”

“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想守护你的梦想,就算是个短暂的梦也好,他是这样一一拜托我们的。”摄像说。

“所以,我拿到的剧本——”悠悠快哭了。

小贤紧张地说:“也是关谷写的,他熬了好几夜,字典都快翻烂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悠悠待在原地,众人相互看看,安静地退出。

“对不起,我本想过了今天再告诉你,”关谷担心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难过,尤其是今天。”

悠悠自言自语,一句笑,一句哭,“我本来以为自己的角色可以不用再死掉的,呵呵。你让大家拍摄了一天不存在的戏,呜呜,就是为了我的十周年纪念日?太小看我了。我可没那么脆弱,我能扛住,反正死多了也习惯了,呵呵。我知道是因为我演得不好,所以才会老是死掉。”

“不,悠悠,不要说这种傻话,振作起来,你很棒!”关谷摇晃着她。

“真的?”

“对!你很棒!你是我认识最棒的演员!”

“你认识几个演员?”

关谷认真地说:“一、二、三、四……一个。”

悠悠忍不住笑了,捶熊肚子,“傻瓜熊。”

门缝里探出小贤和一菲的头,扔过一卷餐巾纸,示意他表白!

“我……还是毁了你的纪念日,别生我的气。”关谷温柔地说,“大家都看到了,你演得很棒,你是最佳女主角。”

“这次你演得比我更棒,谢谢你。”悠悠看着他。

“悠悠,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又要问我凶手是谁,你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就算是假的,我也喜欢这个结局。”

关谷深吸一口气,“不……我是想问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门口,大家紧张地偷看,悠悠呆住。

“嗯……我随便说说的,”关谷尴尬,“这是我新想的台词而已,呵呵,呵呵。”

寂静持续了片刻,悠悠拉过他,踮起脚,轻轻吻他的额头。

窗外是都市的万家灯火,夜色中,两人慢慢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