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取舍的痛楚 第一百七十八章 破茧
金沙宾馆,朱自强与吴飞合住一个标间,两人靠在各自床上,吴飞扔了支烟给朱自强:“我说你明明不会抽烟,干嘛要学着整?”
朱自强点燃香烟,美美地吸一口,吹着烟气说:“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不吸就会心头发慌,我烟瘾小,想戒就戒,倒是你要注意,白牙熏成了黄牙,那一口烟臭就不怕你婆娘难受?”
吴飞嘿嘿笑道:“你别说,我家小龙女还就爱我这口烟气,歌里怎么唱的?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烟草味道。老子一回家,她就跟只小狗一样,趴在怀里到处嗅。”
“你就吹吧,龙法官是鬼精灵,会喜欢你什么烟臭味?我跟你说,这娘们儿绝对是嗅你身上有没有其他女人的香味儿。信不信?”
吴飞歪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朱自强:“不会吧?就她?能有那份心思?你少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哎,说说李碧叶和杨玉烟,哪个更安逸?”
朱自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信拉倒!”
“说嘛,哪个更安逸,我跟洛永经常讨论,玉烟是玉女,碧叶是艳妇,啧啧,你小子刚玩过双飞,跟我说说心得,老子吃不成猪肉,听听猪哼行不?真他妈好福气啊!得得,别摆出一付臭脸,不说算逑,对了,小雷今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几年你确实有点儿迷失。”
朱自强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都是自家兄弟,我哪能记在心里,你们也是为我好,唉……这几年确实有点乱,对了,你跟首长还有联系?”
吴飞嘿嘿笑道:“保密!首长倒是劝我不要当官,安心干好现在的公安就行了。”
朱自强道:“现在当官的分三种,清官、昏官、贪官。贪官又分三类,一类是又贪又腐败,尽干损人利己的坏事;另一类是只贪不干,把手中的权力当商品,自己什么事都不干,心安理得收礼收贿赂;最后一类是跟风贪,工作照干,逮着机会,钻着空子就贪一笔,但绝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而三种当官的人中,最可恶的不是贪官,而是昏官。”
吴飞皱眉问道:“什么是昏官?”
朱自强笑道:“昏官就是什么都不懂,二愣子,充行作势,工作抢着干,权力尽量捞,只会干些劳民伤财的事。前阵子央视焦点访谈报道了一个县,县城的建筑本来就是明清时候保存下来的,可县里的领导偏偏把它拆了,拆了不说,新建的房屋竟然全是仿古,把真正的古城弄成了仿古城……真他妈的可恶!不懂就算了,这些昏官还非得指手划脚,抱着人民的血汗钱打水漂,咱们磷肥厂就是个例子。昏官往往见人屙屎屁股痒,别的地方弄个广场,马上跟风弄个广场,人家叫人民广场,这儿就叫时代广场,全国几千个县城,你去数数有多少人民广场?可怜老百姓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面子工程,绿化工程,亮化工程——农村电力能源根本就不够用,晚上还弄得灯火辉煌,这电费算谁的?还不是老百姓掏腰包。什么叫粉饰太平?这就是粉饰太平!昏官无能,把这些事情当政绩来搞,基础建设一塌糊涂,经济搞不上去,老百姓生活无法提高,越扶越贫……那些昏官要钱要得比谁都大声,投资出来的东西四不象,可这些人占了半数以上的干部职位。悲哀啊,所以首长叫你别当官是为你好!”
吴飞听得哈哈大笑,摇头道:“现实情况就这样,不过……昏官占一半,这个说法有点过了吧?再说老子也不至于当个昏官!现在实行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要不了几年,全国应该会有所改观。”
朱自强道:“改观?昏官的根本源头在哪儿?在教育体制上!看看现在的大学生,从学校出来有几个从事本专业的工作?八成以上的人毕业后都要重头学起,而书本上的知识跟现实工作内容严重脱钩!每年各行各业要举行多少培训?花样繁多,内容空乏,甚至把培训弄成了休闲度假。这跟前些年搞出来的重复建设有什么区别?一个乡长上台建个养猪场,失败了,下一任乡长继续建养猪场,再下一任来还建养猪场,我见过最牛B的,八万人的乡,在同一个地点前后建了七个养猪场!教育也是这样,就拿写个通知来说吧,这是初中毕业生就能上手的,结果有的大学毕业了还不会写通知,参加工作后再弄个什么公文写作培训班!学冶金的去干农业,学水利的去管财政,学经济的去整司法,学法律的去搞金融,学医疗的去弄教育……”
吴飞插口道:“学营销的去当公安!哈哈哈,我前段时间不是在公安系统开展一次法律考试吗?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家伙,不知道托了谁的后门,专业是市场营销,考刑法和治安管理条例,人家竟然是满分!”
朱自强惊奇地看着吴飞:“满分?不会吧?”
吴飞得意地说:“开始我也不信,心想这狗日的肯定作弊!就特地把他请到市局会议室,老子亲自面试。结果随问随答,当场就把老子弄成了冰人!你说人家学营销的还比警校生专业,想不通啊,后来一问才明白,这家伙分到公安后,生怕被别人笑话,硬是重头再来,自学公安业务和法律!现在我已经把他调到市局办公室。”
朱自强道:“你说的这个毕竟是异数,有多少人会这样自觉?如果他本身就是相关专业毕业的,用得着重头再来吗?幸好现在从中央到省上,招考公务员都要求专业对口,也许再过十几年,昏官数字会大量减少,以至绝迹。可现阶段,教学内容还是不够科学啊!要么不实用,要么太简单。”
吴飞道:“先不说这些了,自强,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朱自强沉吟了几分钟,房间里静悄悄的,吴飞也不打断他的思路,朱自强道:“李碧叶的事情就这样吧,曲高这边我打算来场‘地震’,整顿干部队伍,实行公开应聘,所有正处级干部大洗牌,另外就是打算把重点放在高速公路建设上。”
吴飞笑道:“这些事情我是外行,不过你要发动地震的话,小心第一个把你震翻下去。”
朱自强道:“呵呵,放心吧,我要干的事情还没有不成功的。”
第二天,朱自强出席金沙县教育工作会议。会议由主管文教工作的副县长主持,因为朱自强出席,金沙县的书记和县长也跟着出席。
在会上,朱自强反复强调,一定要重视教师队伍建设,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对于那些把教师工作当成谋生混日子的人、不负责任、道德败坏、业务水平低下者,必须坚决清除教师队伍。朱自强深情地回忆起自己初中的老师王香堂和田园乡的李小泪,他在会上讲述了王香堂、李小泪两人的事迹。
最后,朱自强含着热泪背诵《最后一课》的段落,最后他说,作为一名教师必须要有崇高的品德,要提倡热爱教育事业、献身教育事业,要把教师的职业道德作为一项长期的重点工作。要提倡尊师重道,提高教师待遇,改善教学环境。每个教师都要加强自身的道德修养、提高专业水准,要为祖国培养更多优秀人才。
金沙县参加本次教育工作会议的干部全部震撼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虽说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委政府一直把教育当成重点工作,但是像朱自强这样关心教行、支持教行、理解教行的领导非常少见,特别是朱自强在会议上,以无比丰富的感情背诵出《最后一课》时,金沙县委书记、县长、副县长、教育局长情不自禁受到感染。
也正是由于朱自强的这番讲话,引发了金沙县的教育发展,在接下来的五年中,金沙县一中、二中的初高中升学率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九十,而且全省文、理状元皆出自金沙,初、高考平均分跃居全省第一,金沙一中、二中先后成为省级重点中学。五年的时间,两所中学先后十一次扩建,全市及周边省市的适龄学子蜂拥而来,到2006年的时候,很多家长以自己的孩子进入金沙一中为荣。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朱自强在本次教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由曲高日报进行刊载,这次讲话也掀起了一场曲高教育改革的风暴,一场针对教师素质的讨论悄然展开。而正在喝喜酒的朱自强,万万没有想到这番讲话的震动,比随后进行的领导干部公开应聘引发的地震还要强烈。
付雷身着全红色的新郎服,曾阿茹穿了一身大红金绣的旗袍,一对新人站在金沙宾馆门口喜迎亲朋好友。曾阿茹的父母也出席了婚礼,付雷的爹看到儿子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老怀大畅。伴郎吴飞,这对于付雷来说可是天大的面子,市公安局局长出任伴郎,让很多年青人暗生嫉妒。本来应该是朱自强当伴郎的,可考虑到市长的身份影响,最终由吴飞当付雷的伴郎。
令朱自强万分欣慰的是,付雷没有设立收礼柜,没有趋机刮地皮收礼。很多人都准备了红包,可到了一看,市长大人在,也没人收红包。
管中昆拉着朱自强跑到标间里,从公文包中取了几封信件出来,信封已经撕开,朱自强接过来慢慢翻看。信件是从省纪委转到市纪委的,全部用四号宋体打印,没有署名,内容真假掺杂,重点是说朱自强在曲高生活作风腐化,包养情人,生了私生子,为人霸道等等。
管中昆说:“自强,这是金书记让我转交给你的,李碧叶走了,八斤也送到了狗街,我的意思是,你跟碧叶说清楚,省委罗书记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就算过了。还有,昨天省委组织部考察组一行已经来了。赵书记让你明天就回去。”
朱自强收起信件递还给管中昆:“树欲静而风不止,罗小伟……中昆,小雷已经跟我说了,你的兵谏成功!我寻思了一下,明天回去后,咱们是不是该干点什么?”
管中昆看着朱自强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有些激动地说:“这才是原来的朱自强!呵呵,你说吧,怎么干?”
朱自强笑道:“两件事情,一个要跟赵大为商量,我打算进行一次处级干部公开应聘……”
管中昆吃惊地看着朱自强:“自强,你这是鸣则已,一鸣惊人呐!公开应聘,你想发动一场曲高地震吗?”
朱自强没理会他的惊讶,淡然笑道:“第二件事,准备向省上提交曲高至春江高速公路建设报告,另外,跟四川宜宾的高速公路也一并提交。我这是先跟你打个招呼,你心里有数就行,今天是小雷的大喜日子,咱们下去热闹一下。”
管中昆一把拉住朱自强,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好似要看穿朱自强的心思:“自强,你跟我说实话,李碧叶……你真的放得下?”
朱自强非常平静,摇摇头说:“放不下,那又怎么样?她跟你们比起来,我能作别的选择吗?好了,相信我!”
管中昆无奈地说:“好吧,你还是抽个时间跟玉烟打电话,她昨天一直打你手机打不通,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要让她们有什么猜忌。”
朱自强点点头,挽起管中昆的手臂:“走吧,今晚咱们还要闹洞房。”
曲高香叶酒楼,已经晚上九点,罗小伟独自窝在电脑前,脸色苍白得怕人,表情就像一条死鱼,今天他已经打了上百个电话,可李碧叶始终不接,后来直接关机了。电脑显示屏已经被他一拳砸烂,手指上的血渍开始干涸,他还是不断地按着重拨键,从用上手机的那一天开始,罗小伟从来没有如此憎恶过移动的女声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时间显示,22点23分,手机里第一次传来接通的嘟嘟声,罗小伟就像断药很久的瘾君子,突然获得一包纯海洛英,急切地抓起电话,心里不断地祷告:碧叶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
李碧叶接下接听键,无比冷漠地说:“说吧。”
罗小伟长吸一口气,激动万分地说:“碧叶,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