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危机来袭 2、做企业是现金为王
纬通集团运作摩天大楼本来就是在玩以小搏大的资本游戏,哪里经得住银根紧缩的折腾。再有半年多时间,大楼就能封顶了。可宏观调控,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杜林祥已经从银行贷了三十多亿,要把这栋楼盖完,同时完成内外装饰工程,起码还得二十亿。银行已中断了贷款,施工方又一直在讨要工钱,纬通现在已经是资不抵债。
以河州新城的开发进度,这栋摩天大楼几年后起码能升值几十个亿。但正如安幼琪当初提醒的那样,做企业是现金为王。眼下要没有后续资金把楼盖完,纬通就会死得很难看。今后这座巍峨壮观的大楼,也只能收归银行名下。
能想的主意,杜林祥几乎都想过了。他甚至还请教过张清波,能否用“假按揭”的方式,再从银行弄一笔钱出来?结果张清波根本未加思考,就直接摇头否定。
所谓“假按揭”,杜林祥之前也用过。之前,纬通开发的几处楼盘销售状况并不理想,但急着用钱的杜林祥又实在不愿意低价贱卖。最后,他在张清波的帮助下,就是利用这种方法,贷出大笔资金。
如今的人们对于按揭都很熟悉,就是购房者向银行借款,达成协议后,银行就把全额购房款先打给房地产开发商。接下来,购房者再按时向银行归还借款与利息。杜林祥当初就钻了政策空子。他找来几百张身份证,里面大多是公司员工以及他的亲戚朋友。然后以这些人的名义,高价买入纬通集团开发的楼盘。当然,买入方式是采用按揭,这些人先去银行办理借贷手续,之后银行就将购房款直接打给纬通集团,杜林祥再负责每月向银行归还按揭贷款。这种俗称“假按揭”的方法,等于让纬通拿到了一笔低息贷款。
一般说来,银行在放贷时会经过细致的资格审查,很容易发现其中猫腻。可因为张清波的干预,银行各个部门大开绿灯。这笔采用违规方式弄来的钱,使杜林祥轻而易举地渡过了难关。
当时的操作很隐秘,连北京的总行都没察觉。但今时不同往日,逢此宏观调控之时,总行严控银根,就连大名鼎鼎的财神爷张清波,也只能徒唤奈何!
关键时刻,吕有顺倒没有忘记杜林祥这个朋友,也没有忘记摩天大楼这个他倾注心血的政绩。就在晚宴后的第二天,他打来电话:“银行方面是指望不上了,能不能想办法,先把这栋大楼卖几层出去?这样也能回收一些资金,解一解燃眉之急。”
杜林祥说:“我也想了这方面的办法,前天还去北京拜会了一家央企。只要他们掏钱买楼,哪怕便宜一点我也愿意出手。可真正有意向的人不多啊!”
吕有顺说:“你也不要灰心。按市场规律来说,谁在这个时候抄底,获利是最丰厚的。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对这栋楼动心。先卖出去十几层楼,就能把资金链重新接上。”
吕有顺接着说:“我在电话里还跟万顺龙谈起过这事,他并没有表示拒绝。要不你明天去找他谈一下?他这几年步子迈得很稳,企业的现金流也较充沛。他是河州本地企业,对这栋楼的市场潜力应该十分清楚。另外,我也跟香港的朋友联系一下,看他们那边的企业,是否有这个意向。”
杜林祥点头说:“让吕市长费心了!”
吕有顺说:“别这么说!这栋楼是你的身家性命,也是我的心血,我一定会支持到底!”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就赶到万顺龙的办公室。万顺龙正在接一个电话,他让杜林祥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万顺龙抱着电话起码说了十来分钟。一开始还是和颜悦色,到后来,语气却是越来越僵硬。万顺龙最后说:“实话告诉你吧,现在谁家的资金都很紧张。你逼我也没用,我也没钱!按照合同约定,我下个月会把该付的钱打给你。至于其他部分,门都没有!”
放下电话,万顺龙苦笑着摇摇头:“林祥,你也看到了。天天是催债的,搞得我不胜其烦。你那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杜林祥说:“我那的情况比你更糟。债主都已经上门了!”想起吕有顺在电话里夸奖万顺龙的话,杜林祥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如今这年头,谁的日子也不好过,顺龙集团的资金也并不宽裕,他有实力来买楼吗?
万顺龙说:“吕市长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希望我买下你那里几层楼。按他的话说,这叫双赢。既帮你缓解了资金紧张,我也能抄底获利。领导发句话容易,他哪里知道我们具体的困难?没错,我是很看好摩天大楼的市场潜力,但现在手上的现金的确不宽裕啊。不过吕市长既然做了指示,我也只好执行。”
万顺龙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杜林祥只好笑了笑说:“谢谢万总啊!”
万顺龙连忙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吕市长。不是他发话,我怎么也不敢打摩天大楼的主意。”
杜林祥说:“言归正传吧。咱们如果做这笔买卖,万总有什么条件?”
万顺龙犹豫了一下说:“我这边的资金也很紧张,要拿大笔现金出来也很难啊!那栋摩天大楼,一层楼大约五千平方米,要不就按一万元一平方米的价格,我买下十层楼。另外再附加一个条件,我想顺便取得这座楼十年的冠名权,以后它就叫顺龙财富中心。”
杜林祥差点没气背过去!一万元一平方米的价格,差不多就是建安成本了,再算上买地的投入,杜林祥这十层楼简直就是亏本甩卖。更要命的是,万顺龙想取得十年的冠名权,自己投入巨大心血的纬通大厦,瞬间就改名易姓叫什么顺龙财富中心。
杜林祥摇摇头:“万总,你的玩笑开大了。这样的条件,谈都没法谈。”
万顺龙叹了一口气:“林祥,我也是做地产生意的。扪心自问,这条件确实苛刻。但你也要体谅我啊,这种时候让我拿出五个亿的真金白银,绝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说,最后能不能凑够这个数,我心里都还没底。要不是吕市长打招呼,我是根本不会蹚这浑水的。”
万顺龙接着说:“作为朋友,我也劝你一句。你如今的确是在赔本甩卖。但这栋楼可有好几十层,只要渡过这个难关,你剩下的楼层还能赚钱嘛。可最后真成了烂尾楼,就鸡飞蛋打了。”
杜林祥说:“不管怎么说,万总的条件,我都不可能接受。”
万顺龙说:“好吧,这是你的权利。只是到时候,你可得在吕市长那儿给我美言几句,就说万顺龙实在出不起价,买卖没有谈成。如此一来,我在领导那也好交代了。”
杜林祥僵硬地笑了笑:“这个好说。”走出万顺龙的办公室,杜林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个万顺龙,如今显然不是阔主,甚至也因为资金问题苦恼不已。他压根就不想买楼,只不过碍于吕有顺的情面,才来勉强敷衍一阵。完全是浪费老子的时间!
送走杜林祥后,万顺龙坐在办公椅上悠闲地抽着烟。不一会儿,马晓静走了进来:“你整天没事发什么疯?叫我扮作逼债的,同你在电话里大吵一通。咱们公司的资金状况不错嘛,你用得着在谁面前装穷!刚才在你办公室里,到底坐着哪位债主?”
原来,杜林祥刚进门时,万顺龙是在装模作样地给老婆打电话!
马晓静今天火气很大,不仅因为万顺龙一大早就让她扮成债主来逼债,更因为昨晚上,马晓静原本精心准备了一番,无奈万顺龙却怎么也硬不起来,弄得大煞风景。
不知什么原因,万顺龙近来面对马晓静总是力不从心。马晓静以为他是上了年纪出现阳痿症状,给他买了许多药回来。但万顺龙心里清楚,自己是“选择性阳痿”。对着老婆,不管怎么努力,下面就是不行。可在外边随便找一个姿色还不及马晓静的女人,又重新生机勃发,一柱擎天。唉,学手艺是熟能生巧,怎么对女人却越熟越没感觉。
这些苦衷,自然不能讲给马晓静听。对于马晓静买来的药,万顺龙还得装模作样地每天揣在身上,然后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把药丸扔进下水道。
万顺龙拉回自己的思绪,微笑着说:“刚才坐的,不是债主,是散财童子!”
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讲了之后,万顺龙说:“今天这次见面,算是初战告捷!现在的杜林祥,肯定以为我既没有多少钱,更没真打算掏钱买楼。不过是看在吕有顺的面子上,不得已出面应付一下。”
马晓静笑了:“我记得你说过,当决定要买一件东西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让卖家觉得,此人并不真心想买,即便最后买了,也是半推半就。这样,卖家才不敢漫天要价,买家却能坐地还钱!”
“对!”万顺龙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杜林祥心甘情愿地甩卖,我才能真正抄底!”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杜林祥今天已经拒绝你了,他还会再回来吗?”马晓静问。
万顺龙端起茶杯说:“按照正常情况,这生意已经到此结束,谈不下去了。不过,你老公是什么人,自然有办法起死回生,让杜林祥乖乖回来接受所有条件。”
马晓静叹了一口气:“林祥这人还是很厚道的,你别玩太过火!”
万顺龙说:“我这人做生意,向来不会把别人逼入绝境。与人方便,自己才会方便嘛。不过话说回来,杜林祥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怪他自己。为了去抱当官的大腿,给吕有顺送什么政绩,贸然上马这么庞大的工程。”
万顺龙心中对于杜林祥有一股复杂的感情。他欣赏杜林祥身上那一股拼劲,更感激杜林祥曾经在自己困顿时仗义出手。他曾经把杜林祥当作可以大加提携的后辈,也的确给予对方无私的帮助。但是,当看到杜林祥隐隐已有后来居上之势时,他又有些愤怒与惊慌。万顺龙绝不允许河州商界有人超越自己。如今正好有一个机会,既能大赚一笔,又可以教训一下得志便猖狂的杜林祥,何乐而不为!
马晓静说:“说到这儿我可要提醒你。今天的杜林祥,不再是当年那个土气的包工头。他的背后,可有吕有顺的支持,还有那个张清波,也和他穿一条裤子。”
万顺龙哈哈大笑:“这恰恰是杜林祥的弱点。他自以为和吕有顺、张清波是朋友,但这些吃官家饭的人,真会把商人当朋友吗?即便是朋友,可在吕有顺、张清波心中,绝对有比友情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头上的帽子与屁股下的位置。看着吧,吕有顺与张清波,最后都会成为我的同盟军。”
万顺龙点燃一支烟,自言自语地说:“杜林祥现在还有负隅顽抗的资本。但这点资本,很快就会消失殆尽!”
看着万顺龙成竹在胸的样子,马晓静知道,自己的男人很少失算,他应该有了一个缜密的计划。
万顺龙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马晓静淡淡地说:“姜省长今天兴致很高,约我下午去打高尔夫。有什么话要我转达吗?”
万顺龙抬头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给他问声好就行。”
马晓静起身整了整衣服,就要准备离开。临出门时,她说:“还是那句话,别玩过火。杜林祥毕竟救过我们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