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入围城
入冬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一连下了三天,群山、河流、城市、村庄变成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胡海军是个爱雪之人,每年下雪之后,他像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奔跑,他说喜欢雪的纯洁。然而今年的雪已经来了,他却不能看到了。尽管外面的雪花“扑簌扑簌”下个不停,而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一口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胸口和喉间游走了一阵,渐渐消失了。
医生在经过短暂地抢救之后,摇摇头宣告了他的死亡。一张白色的床单覆盖住他,他终于和这个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了,这是不是他内心一直渴望一直追求的呢?人们不得而知,只能从他生前的言行身教来判断,来鉴别。
遗体告别那天,金凰市殡仪馆人山人海,上至政界要员,下至普通百姓,大家都来为这位令人敬仰的老人送行。陈虎悲痛欲绝,既是对失去一位好领导的哀思,更是为倒下欣赏他的靠山而痛苦。
张剑和姚琴也行走在送行的队列中,他们用手中的绢花表达对胡海军的无限痛惜之情。
胡海军走了,但他的位置却不能空着,总得有人要来。
天城市委组织部对金凰市公安局长的人选专门召开会议进行了研究。会上,田梦熊力排众议,极力推荐陈虎,说他对金凰的情况熟悉,由他担任局长便于马上开展工作。
副部长翟长流推荐张一民,认为张一民在金凤县公安局任副局长期间领导打黑除恶斗争成绩卓著,被授予“全省十佳公安干警”荣誉称号,他的妻子被黑社会报复弄瞎了眼睛,然则他不畏艰难,斗争到底,抒写了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是当今社会政法战线的一面旗帜。
列席会议的天城市公安局长推荐办公室主任李天寿,但与会的人都知道李天寿是个文弱书生,恐怕难当此大任,不禁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会上争论十分激烈,最后组织部长乔朝宗说话了:“同志们,在当前严峻的社会治安形势下,公安机关担负的责任十分重大,他们在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经济社会又快又好发展方面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公安局长的职位更加特殊,必须按党的用人方针从好的方面选人,选择那些能干事、会干事、靠得住、作风实的人。大家刚才都提出了很好的意见,作为组织部门,就是把好选准人的关,把优秀的干部推荐、使用上去,当然最后还要通过市委会议票决定夺,我的意见是向市委推荐张一民和陈虎两位同志,供市委参考。”
大家都赞同这个意见。最后,在市委全委会上,张一民脱颖而出,票数遥遥领先,当之无愧地成为金凰市公安局局长。
这个结果史本善很快就知道了,也知道田梦熊尽了最大努力。陈虎知道结果后,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失败。刘天龙安慰陈虎说:“别灰心,只要我们合作,我会让张一民兴高采烈地来,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到时,这个公安局长还是你的。”
陈虎心里也在盘算着,他想整个公安局里几个重要岗位如交警大队、治安大队的负责人都是自己提上来的心腹,刑警大队这一块又是自己兼着,只要上下一心,你张一民只能是傀儡,到时金凰市公安局还姓陈。虽说你张一民是个一把手,但没有人买你的账你能混得下去吗?要不是看胡海军是自己的伯乐、又即将届满,自己也早想取而代之呢。现在刘天龙许诺帮自己赶走张一民,只要里应外合,他张一民想不走都难,想到这,陈虎又露出得意的表情。
张一民踏着厚厚的积雪前来赴任,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对于金凰的社会情况,他也有所耳闻,他想既然组织上信任自己,交付这么重要的任务,那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无论前方是枪林弹雨,还是地雷阵,身为公安局长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既来之,则安之。金凰的浑水有多深,会不会将他淹没?只有试过才知道。张一民没有豪言壮语,只想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两起恶性案件侦破还遥遥无期,就像两颗棘手的刺等着他来拔除。陈虎就此甘心听命吗?刘天龙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较量才真正开始。
张一民上任的第一天,公安局召开中层干部会,会上天城市委组织部翟副部长向二级机构以上负责人介绍了这位新来的公安局长张一民。
在张一民未到任之前,金凰市公安局关于他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现在的一些干部精力不是放在研究工作上,而是贯注于关心领导的点点滴滴,什么领导的脾气、喜好、性格、亲属、朋友,睡不着觉也要搞清楚。
在大家的想像当中,像他这种英雄式的人物应该长得像张飞或关羽,虎背熊腰、八面威风,哪知见面一看,大跌眼镜。张一民不仅身材矮小、体型单薄,而且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像书生又不似书生,细细观察,倒像个古代的师爷,只是不留胡须。
古人说得好:“人不可貌相”,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羸弱的小男人,却是精钢锻制的。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脑海中从来没有享受二字。来的当天,陈虎要陪他到各大队走走,张一民回绝了,他说:“你们忙你们的,年底的工作很多,不麻烦你们。再说我不是什么大领导,不需要人陪。”
陈虎吃了个闭门羹,心下不悦。本来他想领着张一民四处走走,让大家知道自己和一把手的亲密关系,就像童话里那个“狐假虎威”的故事那样,另外,也有想让张一民瞧瞧他陈虎在公安局里的威信,使张一民有所忌惮。
但张一民就是张一民,有他的过人之处,他那双火眼金睛早看出陈虎的过份热情背后的用意。如果是政委陪同四处看看还说得过去,他一个副局长说出这话就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张一民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化解了陈虎的进攻,却又不伤他的面子。
张一民是一个工作狂,不分昼夜,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就将全市十个派出所和五个大队全部跑完,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金凰公安局的大致情况他了然于胸。
在刑警队,张一民听说有一起省厅挂牌的杀人焚尸案五个月了毫无线索,皱了皱眉头。他问道许小强被砍溺水案的情况,陈虎汇报说犯罪嫌疑人李志成正在上网通缉,目前还没有进展,只等李志成归案。
张一民问:“网络上的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记者都提出那么多的问题,我们警察为什么视若无睹?我建议这个案件要继续查下去,金凰到底有没有黑社会或类似黑社会的黑恶组织?要查到一个打掉一下,要清除黑社会组织存在的土壤,打掉他们的幕后保护伞。这是我们公安干警的神圣使命,我们必须切实履行保一方平安的天职。”
张一民怎么知道报道的事呢?原来他到金凰后,每天晚上喜欢到市民广场闲逛,听听街谈巷议。在一些老头老太太聚集的地方,他问他们金凰可有什么新闻?一个老头疑惑地看着他,说:“你不是本地人吧?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一民说:“我是金凤人,准备到这边来投资开个洗脚城,我怕这边的社会治安不好,所以来问问。”
那老头见张一民长得一副生意人的模样,说:“还是你们做生意人精明,你问我也算问对人了。”接着,老头把金凰发生的命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还说金凰有两大帮派,一个是长生帮,另一个是天龙帮,长生帮的成员肩膀上纹着一条蛇,天龙帮的成员胸口纹着一条龙。老头还叮嘱他如果遇上这两帮的人只有花钱消灾,免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一民吃一惊,说:“当地公安局怎么不管呀?”
老头嘲笑说:“刚才还夸你,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啊。公安局里如果没有人罩着,他们敢那么狂吗?长生帮管着城东的娱乐场所,天龙帮管着城西的娱乐场所,他们以凤凰河为界。前不久他们为争河下游的凤凰湖地盘打了起来,长生帮还死了一个人,天龙帮取得了胜利,正准备在凤凰湖开发办赌场呢。”
张一民更加惊诧,看来这金凰水深着呢。他奇怪这个老头怎么如此清楚,便笑着问道:“您老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那老头自豪地说:“我这里是情报收集站,每天晚上在这里散步时,一些老头老太太们便将各种各样的消息带到我这里来,我加以分析判断整理,自然就对一些情况了如指掌了。”
张一民注意到人群附近有一个年轻人装作若无其事地逛荡,其实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他认真地打量了这个人一眼,见他中等身材,浓眉大眼,脸上露出一种英武之气,那个人显然也发现他在看自己,便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悄悄走了。
张一民继续向老头打听情况,末了,他笑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您一定是位退休老干部。”
老头惊讶地说:“你这人眼光还真准,让你说着了,实话告诉你,我是公安局退休的老干部,干了三十年的刑警,退休在家闲着无聊,了解一些社会情况,然后在金凰论坛上发发贴子,做点对社会有益的事。”
张一民对老人大加赞赏,说:“您为什么不把掌握的情况告诉公安局呢?或许对他们破案有好处呢。”
老人叹了口气:“现在的公安局风气与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了,老百姓说公安和黑社会是猫鼠一家亲,不然就很难解释满街有大大小小上百余家的红灯区了。你没看报上有一篇报道说重庆某派出所楼下开了一家美容院,楼上警察办公,楼下小姐揽活。”
张一民点了点头,老人又说了一句:“听说新来的局长张一民是个铁腕人物,就怕他独木难支啊。”
张一民笑了笑,向老者道了谢离开了。
他走了老远,那老者还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张一民回到办公室,迫不及待地打开金凰论坛,将半年来有关社会治安方面的贴子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对一些他认为有价值的贴子做了拷贝,其中就有姚琴那期节目的文字版。
张一民召集开了一个重大刑事案件分析会。他首先听取了陈虎关于刑警队工作的汇报,然后他要求每位刑警对这两起命案谈看法。
轮到张剑发言时,张一民打量着他,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电光石火间,他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晚偷听他和老者谈话的人,不禁心头一喜,这个年轻人有想法,是个干刑警的料。
其实张剑也没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偷听的对象竟然是张一民局长,张一民到金凰上班后,天天下去调研,神龙见首不见尾。那天张一民到刑警队调研,碰巧张剑又下乡去了,所以张一民来了一个多星期,张剑愣是没遇上过他,也就不认识他。今晚召开案情分析会,张一民一到场,同事们说“张局长来了”,张剑一看,原来他就是那晚自称生意人向老者打听情况的那个中年人,心中一乐,心想这张局长可真神秘,愣是装做生意人到街头去“道听途说”,心中大为折服。
张剑的发言很简单,他说自己刚到刑警队,对案件情况不熟悉,所以不能乱说。
张一民很不满意,一想他说的也是实情,就让下一位接着来。
大家都说完以后,张一民有些失望。这些人说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没有一点新意。张一民心想:这不能怪他们,陈虎开了个不好的头,哪个下属敢说呢。
陈虎是这样说的:“杀人焚尸案后,公安机关进行了现场勘察,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金凰市也没有人口失踪的报告,登出寻尸公告半年了,至今无人前来认尸,对烧毁的车辆进行痕检后发现是外地车辆,也有可能是外地犯罪分子杀人后将车开到金凰境内焚毁。许小强被砍伤溺死案,这个许小强是个小混混,他到金鱼湾渔场闹事被老板李志成砍伤落入水中溺死,李志成负案在逃,公安机关以涉嫌故意杀人定性并予以通缉是准确的。至于电视台的报道和网上的评论都是无中生有,制造混乱。我们决不能受这个影响,办案要讲究证据,以证据说话。下一步工作安排是刘长乐负责杀人焚尸案,张剑负责许小强溺死案,继续查找相关可疑线索,有进展及时汇报。”
张一民说:“同志们很辛苦,我也当过刑警,刑警这个活可不好干。我的体会是:要当好刑警,必须有‘四心’精神:即要有一颗为人民利益无私奉献的红心,敢于直面困难、不怕艰苦的决心,善于留心观察、发现蛛丝马迹的细心,锲而不舍、经年累月如一日的恒心。刚才陈局长的安排我同意,希望同志们会后振奋精神、自我加压,要通过破大案来打出我们刑警的声威,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散会时,张一民让张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张一民前脚进办公室,张剑后脚就跟进来了。
“张局长,我来了。”张剑局促不安,低头搓着双手说。
“来,喝茶,请坐。”张一民倒上一杯茶递给张剑,然后拉张剑坐在沙发上。
张剑想这个张局长比陈虎好多了,他到陈虎办公室汇报工作,陈虎不仅不让他坐,而且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你不会盯我的梢吧?”张一民笑着问。
“我是今天才认识您的,想不到我们的张局长还微服私访,不过您可要注意安全,那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说不准就有黑社会的人呢。”张剑有些担心地说。
张一民微微一笑,说:“你经常去吗?可有什么收获?你今天的发言可是有所保留啊。”
“收获不是很大,倒还真有。要说还是您的功劳,那天您同老者对话被我偷听到了,那个老者提到长生帮和天龙帮,我暗地调查了一下,还真是确实存在。长生帮最近发生内讧,老帮主汪长生死了,小头目各自为阵;天龙帮的帮主不知是谁,据外界猜测可能是刘天龙,但刘天龙是以实业起家,而且还是天城市政协委员,做的是正当生意,这只是传言。”张剑将所知尽数道来。
张一民很感兴趣:“这么说那个老者所言不虚,其实那个老者还是我们的前辈呢,他是公安局退休的老刑警。”
张剑说:“原来是这样,还是张局长厉害,我跟他聊了几次,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您是怎么知道的?”
张一民笑而不说,继续问道:“可还有什么收获?从你的眼神中来看像是还有话没说完。”
张剑真是服了,这个张一民太神了,连自己心思都看得出来。于是说:“刚才那不算收获,真正的收获是我接管案件后,调阅了档案,发现死者许小强的手臂上还真纹了蛇形图案,这就说明他是长生帮的人,作为帮派的一员不会一个人到金鱼湾去滋事,进而言之,神秘报案人说金鱼湾发生了群体性斗殴可能是事实。这里就产生了几个疑问:第一,长生帮和谁发生斗殴?凭长生帮的实力,李志成根本不堪一击,令长生帮损兵折将说明对方的实力更大,在金凰只能是天龙帮。第二,这样规模的帮派斗殴,伤者到哪里去了?我查了金凰市所有医院的就医记录,当晚没有就医记录。会不会转移到外地治疗?第三,李志成会不会被害?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又没有反侦查的能力,我们又申报了a级通缉令,他怎么会至今没有落网,这不能不让人对他是否还活着产生疑问。李志成是个孝子,他不会连老娘不顾,查我们监听的记录,他至今连一个电话都没打,他很可能被控制他的人灭口了。如果他还活着,我判断除夕晚上他一定会打电话的。第四,事发当晚,我陪刘长乐去李志成家实施抓捕,李的妻子反应平淡,据我观察她之前哭过,眼睛浮肿,是什么人通报了信息给她?这以后,我又去南湖村,王芳不在家,听说是与人谈判去了,将金鱼湾承包权转让给政法委贾书记的儿子金凰天圣驾校的校长贾海波,我询问李志成瞎眼的老娘,老太太回忆说事发当晚有人来过,她媳妇说是渔场的工人,工人来做什么?是来报信还是来要工钱?我就奇怪这件事王芳一直没有说过,她为什么隐瞒?看来这个来的人并不是工人,那又会是谁?”
张一民不停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调查了贾海波的情况,一年之前从部队复员回来,先在天旺房地产开发公司任副总经理,后来担任天圣驾校的校长,这两个单位都是天龙集团的下属企业。他以二十万的价格从王芳手里取得金鱼湾渔场的承包经营权,成立金鱼湾天怡有限公司,在岛屿上建设二十多套小木层和一个娱乐中心,倡导生态理念搞旅游开发,前不久举办了天怡火把晚会,在金凰轰动一时。从所有信息综合判断,不排除天龙集团看上金鱼湾这个地方,打败长生帮,逼走李志成,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一民专注地听着,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看了你提供给电视台的线索,红色保时捷跑车是怎么回事?”
张剑回答说:“我们是在去金鱼湾渔场的路上遇到的,来不及看清号码,但我们三个人都确信是保时捷跑车。这个我也调查了一下,金凰市只有两辆保时捷跑车,一辆是刘天龙的,一辆是兴邦集团老总胡国丰的。胡国丰的车那一段时间开到广东去了,只有刘天龙的车在家里,但听人说刘天龙出门一般是前呼導拥,菳少三辆车八个保镖。没有证据我不好麏便判断。”
张一汑说:“会不会被别人借用呢?要展开调查,就从这里入手,你可以找刘天龙调查一下,他有协助警方调查的义务。天龙集团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企业,有没有非法经营,与天龙帮有没有联系?这些问骘覃一个一个地解决。你知道怎么做吧?”张剑兴奋地点了点头,张一民拍拍他纄肩膀,很欣赏地说:“好好干吧!”
然而,刘天龙没等张一民找他,却主动找上门来。
陈虎向张一民引茐刘天龙说:“张局,这位是天龙集团的刘董事长,是金凰营企业的龙头老大,他对我们公安工作支持可是很大啊。”
刘天龙谦虚地说:“绵薄之力,不足挂齿。为我们公安的装备建设尽点力是应该的。”
张一民客气地让座,仔细地打量着刘天龙,这个人长得一表人才,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浑身透着儒雅之气,不像一些草莽之流的暴发户,满嘴铜臭味。
“刘董事长大驾光临,一民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刘董事长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我可是仰慕已久啊。本想前去拜访,只是近来俗务缠身,改日定当前去。”张一民打着哈哈,他知道刘天龙是金凰的神秘人物,早想会一会他,他准备找个去天龙集团调研宾馆治安管理问题的借口见一见他,却不曾想这个刘天龙先他一步来见他。
“不敢劳您大驾,谁不知道公安局长是天下第一大忙人,而我,时间却有的是。我今天来主要是拜望一下张局长,想请张局长赏个薄面,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刘天龙说出此行的目的。
“吃饭的事就免了吧,我这人不喜欢排场,没下馆子的命,粗茶淡饭习惯了,一吃饭店的菜准闹肚子。”张一民推辞。
陈虎见张一民推辞,在一旁劝说道:“张局,我看您还是给个面子吧,刘董事长亲自上门邀请不能拂了他的一番心意啊。在金凰还没有他请不到的客人,刘董事长,我说的不错吧。”
刘天龙“嗯”了声,笑着说:“我这个人好结交朋友,有一哲人说过‘朋友是人生最大的财富’,不知张局长怎么看?”
张一民对他们一唱一和十分反感,自从刘天龙跨进这道门就对他有所提防,更可笑的是刘天龙居然在他面前大谈“朋友论”,他怎么不去交农民朋友?不去请农民朋友吃饭?他的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陈虎居然还说“金凰还没有他刘天龙请不到的客人”,今天我就要破这个例,除非他刘天龙还会绑架我去不成?他面前站着的可是公安局长,传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认为志同道合才是朋友。你们不要强我所难,吃饭的事就请陈局代表了。我看今天由局里请你,怎不能让你上门请客呀?”张一民的态度十分鲜明。
刘天龙说:“既然张局不肯赏光,我也就不勉为其难。下次吧,下次我先预约,其实我很想交张局这个朋友的。”
张一民打哈哈说:“我还是那句话,志同道合的都是朋友,我就怕你不把我当朋友啊。”
“那是,那是,我这个人最讲朋友义气,咱们后会有期。”刘天龙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刘天龙觉得自己第一次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发誓一定要报复张一民。陈虎一路陪同送他回宾馆,他让陈虎留下来陪自己喝几杯。
陈虎见张一民戏弄刘天龙,心里也很气愤,说:“咱们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天龙声色俱厉地说:“张一民,我和你誓不两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酒菜上来了,刘天龙喊来两个女孩子陪酒,一个叫潘萍,一个叫胡丽。
胡丽一看刘天龙的眼神,会意地做到陈虎身边。陈虎一见这女人,风骚妩媚,很是眼熟,不知在哪见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了,就是那天他来找刘天龙时,这个女人给他端茶的,他抬眼一瞧,发现这个女人也正看他,四目相对,只觉这女人眸子里秋波流转,一霎时心襟摇荡,好在自己定力颇佳,没有失态,但那女人顾盼生辉的一双大眼睛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这是小胡,名叫胡丽,是宾馆的大堂经理;她叫潘萍,是宾馆的服务员。”刘天龙指着两人介绍说。
“胡丽,怎么听起来像是‘狐狸’?看来肯定是个迷人的小‘狐狸精’。”陈虎心想,觉得不妥,说:“天龙哪,咱们男人喝酒,不要女人掺乎,别败了酒兴。”
其实胡丽的绰号就是“狐狸”,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陈局,我敬重你是个男人,先敬你一杯。但请你不要瞧不起我们女人,你要是不服,咱俩一对一喝,还不知是你先倒还是我先倒。”
陈虎自恃有点酒量,说:“好男不跟女斗,我两杯你一杯。”
胡丽不甘示弱,说:“人说‘喝酒像喝汤,此人在公安;喝酒不得醉,这人在国税;喝酒不用劝,必定在法院;起步就一斤,准保解放军’。今晚我不沾你便宜,也不要你照顾,咱俩各拿一瓶,你是抱瓶一口干还是先干三大杯?”
刘天龙说:“小胡,你喝不过陈局的,千万不要赌酒,咱们边吃边聊。”
胡丽说:“刘总,是他先瞧不起我的。我的事您就别问了,我今晚偏想领教一下陈局的酒量。”
刘天龙摆着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在一旁观战。陈虎说:“先干三大杯吧,不准吃菜,小丫头嘴硬,就怕你一杯还没喝完就倒了。”
潘萍已拿了六个容积二两五钱的玻璃杯,给每个杯子倒满酒。
胡丽“唰唰唰”三杯酒下肚,巧笑嫣然地望着陈虎。陈虎也一口气干了。
胡丽说:“再来三杯怎么样?你要是喝不了就认个输,收回刚才说的话。”边说边给六个杯子加满酒。
胡丽说:“还是我先喝,您慢点也行,只要喝下去了,咱俩算打个平手。”说完,胡丽又一口气将三大杯喝完,张开口示意酒喝下去了。
这下陈虎傻眼了,他勉强喝了两杯,第三杯是无论如何喝不下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酒劲不停地往上冲,“哇”的一声,吐得一地毯酒水。
刘天龙使了个眼色,两个女人搀扶着陈虎上楼去了。
“老婆,倒水,我口渴得很。”半夜里,陈虎吵嚷着要水喝。
半天没有动静。陈虎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头很晕,耳畔似乎有女人在嘤嘤地哭泣。
陈虎想老婆今天怎么了?伸手在床头摸索半天,打开了床头灯。
灯亮了,陈虎一看这不是家里,这是在哪里呢?他酒立刻醒了,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住在宾馆里,而且自己是赤身露体、一丝不挂。
旁边一个女人光着身体背对着他,正在轻轻地啜泣。
陈虎心下奇怪,这个女人是谁呢?他轻轻地拍了拍了那女人的肩膀,问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你怎么跑到我床上?”
那女人没有理他,哭得更伤心了。
陈虎扳过她一看,吃了一惊,说:“胡丽,怎么是你?”陈虎立刻想到这是刘天龙的安排,不禁对他心生厌恶,问道:“你说,是刘天龙让你来的吗?”
胡丽摇了摇头。
陈虎不相信,气愤地说:“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丽坐了起来,用被单遮挡胸前,噙着眼泪用拳头捶打陈虎胸前说:“都是你做的好事,还怨别人。人家昨晚见你喝多了把你送到房间来,哪知被你抱住不让走,还…”
胡丽没有说下去,又伤心地哭了起来。陈虎见她眼圈发红,楚楚可怜,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想自己可能是酒后乱性,做了出格之事。陈虎为人豪爽,在酒场上禁不住劝,经常是酩酊大醉,回来后倒在床上就睡,老婆半夜里给他喂水,他有时抱住老婆做那欢场之事,然后又睡,第二天却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陈虎自知心中有愧,于是和颜悦色地对胡丽说:“小胡,对不起,怪我,我也不是有意的,要不我给你一千块钱,你可千万别对人说。”
陈虎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到胡丽手上,胡丽停止了啜泣,将钱扔给他,说:“谁要你钱,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陈虎觉得这个小女孩子很有个性,又见她身材姣好、皮肤白晰,心下十分喜欢。虽说他抓过嫖,但自己对这事还是头一回遇到,实在没有什么经验,他挠着头说:“你看这事怎么办呢?”
胡丽将零乱的衣服穿上,对陈虎说:“我看你是个男人,此事既住不咎。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连刘总那都不会说的。我一个年轻女孩子脸面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还嫁得出去吗?”说完走了。
陈虎怔了半天,待胡丽走后,仔细检验床上,果见被褥乱成一团,床单上有大片的污渍。他又仔细回想昨晚的情况,只觉得自己快活,很快一泻如注,中间的细节却想不起来。
陈虎想到胡丽那娇滴滴的模样,有些后悔,就像《西游记》中猪八戒偷吃人生果一样,囫囵吞下,什么味道都不知道。自己昨晚上搂着个天仙似的人儿睡觉,个中滋味却无法回味。他就像猪八戒一样,很想再尝试一次,仔细体会那味道,可是胡丽已经走了,他只能和猪八戒一样空自嗟叹,看着别人细嚼慢咽独自流口水了。
其实胡丽并没有囟到住处,而是直接来到刘天龙的房间。
“一切按照刘总的吩咐办妥。”胡丽脸露阴陉的笑容。
“我知道了,这是赏你的。”刘天龙扔过来一沓钱。胡丽拿着钱走了,屁肱一扭一扭地。
刘天龙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拿起桌上潘萍给他送来的一叠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上陈虎和胡丽一丝不挂地变换着各种姿势。
刘天龙心想:“有了这些,他不会不听命于我。我要把他变成一条在我躯边转来转去听话的狗儿,到时我训他咬谁就咬谁,张一民,我暂时搞不定你,但我要将你的手下一网打尽,刱时你成了孤寱老人,看佡还有什么本事与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