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张第十九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此篇所记,都是孔子弟子的言论,第一、二两章就是子张之言。
子张所说的士,依皇侃疏以及诸儒注解,都是指在朝为臣而言。子张以为,须有以下四种操行,才能算是一个士人。
“见危致命。”士人遇见国家危难时,应该致命去挽救。致命即孔子所说的授命,就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意思。如宪问篇,子路问成人,孔子答语中有:“见危授命”一语。
“见得思义。”此义也是出于孔子。如季氏篇,孔子曰:君子有九思。其中有“见得思义”一语。又如宪问篇孔子答子路的话:“见利思义。”士人遇见利益等可得时,必须思虑是否合乎道义,合则取,不合则不能取。
“祭思敬。”祭是祭祀,无论祭祖祭神,所须想到的就是诚敬。如八佾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祭祀是五礼之一,士人如果在祭祀时犹不能诚敬,其余对人对事,如何能敬。所以祭祀必须思敬。
“丧思哀。”父母之丧,所须想到的就是哀戚。八佾篇孔子说:“丧,与其易也宁戚。”所以子张此说丧思哀。
“其可已矣。”作到了以上四事,可以算是士人了。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执德而不弘扬,信圣人之道而不笃厚,何能说此人有道德,又何能说此人无道德。
焉能为有二句,孔安国注:“言无所轻重也。”皇疏:“世无此人,则不足为轻,世有此人,亦不足为重,故云无所轻重也。”又引江熙曰:“有德不能弘大,信道不务厚至,虽有其怀,道德蔑然,不能为损益也。”竹添光鸿会笺说:“执德也,信道也,而不弘不笃,则未足为有执有信也,甚言不弘不笃之失耳。”江氏、竹氏解此二句,文义较顺。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子夏的门人问子张,怎样交友。
子张反问,你的老师子夏说的是如何。
子夏的门人对曰,家师子夏说,可以交者,就和他结交,不可以交者,就拒绝他。
子张听了便说,这和我所闻的不同,我曾闻:君子尊敬贤人而又容纳众人,嘉美能力善者而又同情不能者。
子张举出他所闻的两句话以后,便说出他的看法。我若是大贤欤,对于人又有何者不能容纳呢?我若是不贤欤,人家将拒绝我,如之何由我拒人呢?
子夏教门人,交友要谨慎选择,子张则以宽容论交。二人都是学自孔子。古注大都兼取二说,并略加辨别而已。如集解包注:“交友当如子夏,泛交当如子张。”皇疏除解释包注之外,又引郑玄曰:“子夏所云,伦党之交也。子张所云,尊卑之交也。”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自此以下几章,是子夏之言。
子夏说,虽然小道必有可观之处,但如致远,惟恐滞碍难通,所以,君子不为。
凡守持一艺一能而不通大道者,皆是小道。
后汉书蔡邕传,邕上封事说:“夫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国理政,未有其能。”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孔安国注:“日知所亡,日知其所未闻。”亡同无。
学者每日学其尚未闻知的学问,此即“日知其所亡。”知之以后,时时温习,日积月累,不要忘记,此即“月无忘其所能。”所能是指已经闻知的学问。子夏以为如此可以说是好学了。
皇疏说:“此即是温故而知新也。日知其所亡,是知新也。月无忘所能,是温故也。”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博学而笃志。”学无止境,必须广泛的求学,是为博学。将所学的学问记得很牢固,是为笃志。孔安国注:“广学而厚识之也。”尔雅释诂:“笃,固也,厚也。”志识记三字古时通用。
“切问而近思。”所学有疑难之处,赶快请问师友,此为切问。皇疏切字当急字讲。就自己所学寻思其义,是为近思。为政篇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所以子夏有近思之说。
“仁在其中矣。”博学、笃志、切问、近思,最后当然要实行。中庸记载子曰:“力行近乎仁。”所以此说仁在其中。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子夏以百工居肆成事,譬喻君子学以致道。
百工就是各种技艺工人,他们居在各自的专业场所,才能成就事业。君子必由求学,才能成就君子之道,犹如工居于肆,以成其事。
皇疏:“百工者,巧师也。”巧师不是普通工人,而是考工记所说的“工有巧”之义,即是具有制造器物技能的工人。肆是制造器物的场所,以及陈列器物的地方。
俞曲园群经平议引周易说卦传“巽为工”,虞翻注“为近利市三倍,故为工,子夏曰,工居肆。”以为“此肆字即市肆之肆。市中百物俱集,工居于此,则物之良苦,民之好恶,无不知之,故能成其事。以譬君子学于古训,则言之是非,事之得失,无不知之,故能成其道也。”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小人有过,必然文饰,就是以不实的言辞掩饰其过失。相对的意义,则是君子不文过,勇于改过。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君子给人的观感,有三种变化。远处望见他,俨然,很庄严。“即之也温”,和他接近时,觉得他很温和。“听其言也厉”,听他说话,他的言辞是那样的严正。郑康成注:“厉,严正也。”
皇疏引李充说:“厉,清正之谓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辞正体直,而德容自然发,人谓之变耳,君子无变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子夏以为,君子使民、事君,都要以信为先。君子在位时,先要取得民众的信赖,然后才能劳役民众,如果未得信赖,则民众会以为你虐待他们。君子若在臣的地位时,先要取得君主的信任,然后才能谏君,如果未得信任,则君主会以为你在毁谤他。
厉己的己字是民众自指。谤己的己字是君主自指。
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大德守得住,小德虽有瑕疵,此人可也。
据韩诗外传、晏子春秋内篇杂上、以及荀子王制篇所记,这两句话是古语。荀子所说的是大节小节。因此,这里的大德可作大节讲,小德可作小节讲。
闲是门阑,不逾闲就是不超越门阑,有防守不失之义。出入二字,其义注重在出字,出就是阑不住的意思,即有所失之义。
子夏说这两句话,用意是在对人不要求全责备,只要大节不亏即可。所谓大节,应该是指伦常之道而言,如父慈子孝,以至君仁臣忠。所谓小节,应该是指寻常的言行与礼貌而言。一个人的寻常言行虽然不很拘谨,待人接物的礼貌不够周全,这些小节不免有些过失,但能守持大节而不逾,人格健全,这就可取。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此记子游、子夏二人教学方法迥异。前节是子游的观感,后节是子夏的辩论。
子游说,子夏的门人、小子,做些洒水扫地、应对宾客、进退礼仪诸事,还可以,“抑末也”,然而,这些末节,“本之则无,如之何。”若究其本则无,如何是好。
子夏听到了这些话,便叹息说:
“言游过矣。”言游说错了。
“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君子之道,皇疏以为先王之道,刘氏恭冕正义以为礼乐大道,即子游所谓之“本”。刘氏说:“此当视人所能学而后传之。故曰,孰先传焉,孰后倦焉。倦即诲人不倦之倦,言谁当为先而传之,谁当为后而倦教,皆因弟子学有浅深,故教之亦异。”依刘氏此解,则子夏的意思是说,君子之道,不是我不传给弟子们。但看谁能先学,我便传焉。谁到以后始能学,我今且倦于教而已。
“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譬如培植草木,应该区别其种类,而采用不同的培植方法。君子之道,何能不按先后而诬妄施教。
“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孔安国注:“终始如一,惟圣人耳。”凡事皆有先后次序,始在先,终在后。而此“有始有卒”的意思,则是自有始即有终,至终仍不离始,始终一贯而不可分。所以孔注为“终始如一。”此义是指教者能将学问的本末圆融一贯的教授弟子,不必循序渐进。但只有圣人教贤人方能如此,非普通人所能为。所以说:“其惟圣人乎。”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马融注:“仕优则学,行有余力,则可以学文也。”
首句优字,依马注,是“行有余力”之义。此意是说,做官的人,办完公事,尚有余力,则须研究学问。后句优字,依皇疏,是充足之义。这是说,读书的人,在学到丰足的学问以后,应该出来做官,也就是从事政治,替国民造福。
仕优则学,皇疏以为:“研学先王典训。”此义可取。仕人研学先王典训,熟悉王道施政的理论与实务,温故知新,是贤能政治的基础。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子游以为,父母之丧,孝子以能尽哀为止,不能悲哀过度,以免过于毁伤身体,甚至毁灭性命。所以孔安国注:“毁不灭性也。”邢昺疏:“此孝经文也。”邢疏又引孝经丧亲章注:“不食三日,哀毁过情,灭性而死,皆亏孝道。故圣人制礼施教,不令至于殒灭。”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子游说,我与子张为友,因其才能是我所难及,然而,论其为仁,也是我所未及。
此章各注大都贬抑子张为未仁,恐非经意。今据论语集释所引王闿运氏论语训的大意,而为如此讲解。王氏论语训:“友张,与子张友也。难能,才能难及。此篇多记子张之言,非贬子张未仁也。言己徒希其难,未及于仁。”程氏树德案语:“考大戴礼卫将军文子篇,孔子言子张不弊百姓,以其仁为大。是子张之仁固有确据。王氏此说,有功圣经不小。”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曾子说,子张这人,容貌堂堂,仁也学得好,我不能与他相比为仁。
此章也是依据王氏论语训之意讲解。论语训:“亦言子张仁不可及也。难与并,不能比也。曾、张友善如兄弟,非贬其堂堂也。”
此外,皇侃疏又引江熙说:“堂堂,德宇广也。仁,行之极也。难与并仁,荫人上也。”皇疏又说:“江熙之意,是子张仁胜于人,故难与并也。”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
曾子说,他听夫子说过,人的常情,未有自致其极者,必遭父母之丧,这才自然的尽情流露。
“闻诸夫子”的诸字,是“之于”二字。夫子,是孔夫子。“未有自致”的致字,马注作尽字讲,皇疏作极字讲。竹氏会笺说:“自致,谓性能及之,即自然而尽其情也。”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马融注:“孟庄子,鲁大夫仲孙速也。”
曾子说,我听夫子说过,孟庄子的孝行,其他的事情,别人都能做到,但其不改他父亲所用之臣,与所行之政,这是别人难能之事。
潘氏论语古注集笺说,孟庄子之父献子,即仲孙蔑,卒于鲁襄公十九年八月,庄子继位,卒于襄公二十三年八月,其袭贤父世卿之位历四年之久,左传除记载他会莒人盟于向,以及帅师伐邾外,无其他叙述,足见他用人行政悉仍父旧。三年无改为孝,庄子不止三年,尤所难能。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包注:“阳肤,曾子弟子。士师,典狱官。”
皇疏:“孟氏,鲁下卿也。”
孟氏使曾子的弟子阳肤为典狱官,阳肤请示曾子。曾子说,在上位的人已失其为政之道,民心离散已久。你若获得人民犯罪的情实,则须为犯人哀伤,要怜悯犯人,不能因得实情而喜。
曾子的话,出于一片仁心,最为可贵。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殷纣王是殷王帝乙之子,名辛,字受,暴虐无道,为周武王所伐,而丧天下。纣是他的谥号。邢疏:“谥法,残义损善曰纣。”
孔安国注:“纣为不善,以丧天下,后世憎甚之,皆以天下之恶归之于纣。”
子贡以为,纣王的罪恶,不应该如此之甚。“是以君子恶居下流。”此意思是说,君子居于下流以后,就要像纣王那样承受天下所归的罪恶,所以君子厌恶居于下流。
据皇、邢二疏说,下流,就是有了恶行而处在人下之意。这就像地形卑下,则为众流所归。君子为善不为恶,就是为恶居下流之故。
子贡此语,旨在劝人,以纣为鉴戒。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日月之食”就是日食月食。皇疏本食作蚀。食蚀通用。日食是日光被月球遮蔽的现象。月食是由地球遮蔽日光,使其不能反射到月球的现象。清人凌曙在他的四书典故核里说:“日居上,月居下,日为月所掩,故日食。月在天上,日乃在地下,地球居中隔之,日光为地球所掩,不能耀月,故月食。”
子贡说,君子的过失,犹如日食、月食。“过也,人皆见之。”君子有过时,像日月食那样,人人都看得见。“更也,人皆仰之。”君子有过能改,改时,像日月食后重现光明那样,人人都仰望他。
君子不掩饰过失,因为他能勇于改过,所以子贡说,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卫国的公孙朝问子贡,仲尼焉学。焉字作何字讲,即何所从学。其意是问,孔子之学从何学来。
马融注:“朝,卫大夫也。”
春秋时,鲁、卫、郑、楚各有一名公孙朝,所以此处加卫字以别之。见清儒翟灏四书考异。
“子贡曰”以下,是子贡答复公孙朝的话。
“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此意是说,文王武王虽殁,但文武之道并未随之丧失,至今仍在世间,由人流传。
皇疏:“文武之道,谓先王之道也。”
刘氏正义:“大道之传,由尧舜递至我周,制礼作乐,于是大备。故言文王既殁,其文在兹。及此,子贡言道,亦称文武也。”
“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识,音义同志,汉石经作志,记忆之义。文武之道既由世人流传,则贤人或普通人都能记得一部分。贤者,才器大的人,能记其远大者。不贤者,普通人,能记其末小者。由此看来,不论贤与不贤的人,他们所记忆的或大或小,无不有文武之道。
“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焉不学,就是何所不学之意,凡能记得一部分文武之道的人,孔子都从他学,所以没有常师。常师是固定的一位老师。
刘氏正义:“书传言,夫子问礼老聃,访乐苌弘,问官郯子,学琴师襄。其人苟有善言善行足取,皆为我师。”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马融注:“叔孙武叔,鲁大夫叔孙州仇也,武,谥也。”邢疏:“案世本,州仇,公子叔牙六世孙。叔孙,不敢子也。”
叔孙武叔在朝中告诉诸大夫,说:“子贡贤于仲尼。”意为子贡的德学超过了孔子。
子服景伯,也是鲁国的大夫,他将武叔的话告诉子贡。
“子贡曰”以下,是子贡以比喻说明自己远不及孔子。
“譬之宫墙。”譬如宫室周围的墙。
“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赐,子贡自称其名。赐的墙,其高度只及人肩,在墙外就可窥见里面的“室家之好”。所见的只是普通人的室家美好。
“夫子之墙数仞。”孔子的墙有好几仞高。古注,一仞七尺,或为八尺,或为五尺六寸。其说不一,不必详考。
“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数仞之墙,取譬天子或诸侯的宫墙,里面有宗庙,有朝廷百官,必须由门而入,才看得见。如果不得其门,进不去,那就看不见宗庙的完美,朝中百官的富盛。
“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获得其门而入的人或许很少了。此处“夫子”是指叔孙武叔。叔孙夫子未入门墙,不见孔子之道,他说出那种话,不是当然的吗?
孔子的道,是中国文化的宫墙。凡是未得其门而入的人,不可像叔孙武叔那样妄出言语。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叔孙武叔毁仲尼。”毁是毁谤。皇疏:“犹是前之武叔,又訾毁孔子也。”
子贡说:“无以为也。”不要毁谤。“仲尼不可毁也。”仲尼无可毁谤。以下说比喻。
“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贤指道德而言。他人的道德,高如丘陵,还可以任人逾越。“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仲尼的道德,高如日月,无人能以逾越。以下是结语。
“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集解绝作弃字讲,多作适字讲。邢昺疏意,有人虽想毁訾日月,其实是他自己绝弃于日月,其于日月有什么伤害呢?所以有人想毁仲尼,亦不能伤仲尼,适足以自显其不知分量。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陈子禽是孔子弟子陈亢,前有二问,一见学而篇,一见季氏篇,子禽是其字。他对子贡说,你是谦恭而已,仲尼怎能贤过你呢?
子贡听了,即知子禽不认识孔子的道德学问,便用以下的言辞开导他。
“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同智。君子说话,一言能使人称他有智,一言也能使人称他不智,说话不可不谨慎。此劝子禽说话要符合事实,不可妄言。
“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我们的夫子,其道德学问高不可及,犹如天那样高,不可用阶梯升上去。天指太空而言,广大无限,孔子的德学亦无限量。
“夫子之得邦家者。”夫子如得其时,治理国家,那就有如古人所谓“立之斯立”等那些政绩。
“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竹氏会笺说:“所谓已下六句,盖古赞圣人之成语,称其德广大,化行如神之妙也。今子贡引而证之。故曰所谓。”这六句,依古注大意说。以礼立人,人民自然能立。以德导人,人民便能奉行。尔雅释诂:“绥,安也。”以仁政安人,则远方之人来归。以乐教感动人,则人民和睦。生时,人民荣之。死时,人民哀之。
“如之何其可及也。”有这样的道德功业,他人如何能及。此意是说,无人能及得上孔子,足见“仲尼岂贤于子乎”这句话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