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药:无形的杀手 三、假药浊流大追踪

神秘的假药专业村

马克思曾说过:“有300%的利润,就可以冒杀头的危险。”但他没想到,一百年后,有人用非法手段获取15000%的利润,而不必冒杀头的危险。

广西玉林市沙田乡有个村有31名村民使用压片机,用滑石粉、色素、黑水和饲料等作为“原料”制假药,据说当地的一窑红砖,竟一点不剩地砸成粉制药了。

当地流行这样一句话:“只要机器动一动,顶得田里一年工。”如果按国家牌价,一瓶1000片的氯霉素90多元,而他们用1公斤不到1元的原料能压出2000片药,最少卖150元,利润是15000%!个体药厂厂长李某多次用兽药加淀粉制成假抗菌素卖出,两年间制作出售假药总价值69万元,获利26万元。他拥有一套带池塘的三进宅院,有两个老婆10个孩子。干这行当不到两年,他就声称,要给每个孩子5万元!“豁出去了,逮住了是你的,逮不住是我的!”

1991年12月27日凌晨1点,600多名武装人员包围了玉林市沙田乡南流村,抓获制造假药分子20多人,缴获已制成的假药1496公斤,假药原料1507公斤。制造假药的场地几乎都设在牛栏旁、猪圈边等肮脏的地方。他们是用木薯粉等猪饲料、鸡饲料为主要原料生产假药的。使用单冲压片机制药,一晚上可以造一万多片,卖出后可以赚几百元。生产的假药主要有氯霉素、红霉素、土霉素、麦迪霉素、安乃近等十几种,什么好卖生产什么。这个只有709户的小村有五六十台压片机,一晚上可以制五六十万片假药,一天可以生产数吨,足以使好几万病人上当受骗,延误治疗。

继玉林之后,广东阳江市破获了一个规模更大的假药制造黑窝点,仅收缴的假药就堆满了十几间农舍,标价达200多万元。

在山东、河北交界处的阳信县、庆云县,有人把地瓜面、滑石粉、淀粉、维生素B6、扑尔敏、注射用水、苯甲醇搅和到一起,便“生产”出土霉素、复方新诺明、速效感冒胶囊、庆大霉素、卡那霉素。

卫生部药政司指出,河北、安徽、河南、浙江、广东、广西等省区均有一些农户专干这种勾当,有的甚至十几家乃至整个村庄联合起来,成了制售假药的“联合体”,从采购原料、生产制造、印制(或买进)包装(包括商标)直至推销,都有分工。今天贴上“上海产”,明天换个“天津造”。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罪恶的假药专业村不仅能在当地政府的眼皮底下生存发展,日益壮大,而且还直接或间接、有意或无意地得到某些地方领导的保护。为了金钱和利益,一些地方领导居然扶植与袒护图财害命的行业。为了摸清玉林市沙田乡南流村制造假药的人员情况,医药管理局和公安局的人员只好化装成修路的、算命的前去侦察,令人想起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地下工作者,实在不可思议。

南国某市发生一起重大的假虎骨酒案件,一家公私合营的酒厂年产虎骨酒500吨以上,而该厂从1980年以来仅用过两公斤真虎骨。卫生部门查获后,当地市政府公然出面保护,不同意吊销营业执照,不同意处理当事人。有地方政府的保护,制假商贩自然是有恃无恐。据称,这家没有能够查处的酒厂居然有人给省卫生厅某厅长发来电报:“某某酒厂虎骨酒产销两旺,奈何!”其猖狂得意之态令人瞠目。

1999年4月20日下午,深圳宝安区工商局查获一个用蒸馏水作原材料的假药制造工厂。这间地下加工厂不能出示任何营业执照及药品生产许可证等合法证照,也没有真正的制药设备。据执法人员观察,该厂是用蒸馏水等原材料来从事进口药品“生产”的。执法人员在一份发货名单上,发现发货单位包括上海及浙江杭州、宁波的七家医药公司,发货数量均以件表示,可见销售之旺。在另一份奇怪的“已收帐款简要表”上,执法人员发现了更多的问题:一是假药包括“新山地明”、“立血止”、“善得定”、“干扰素”等多个品种,且仅1997年交易笔数就多达80单,金额高达1100多万元;二是帐单上的客户名称均不是正式的公司名,而是奇怪的“阿蒙”、“老廖”等代号;三是帐单的记帐时间全部采用所谓的“民国”纪年方式。执法人员当场收缴各类假冒进口药品1000多瓶,涉嫌制假、售假的山东人宋某等六人已被公安机关依法扣留。

1999年4月12日晚,坪地工商所在龙岗区工商局经监科、坪地派出所和广州中药一厂政工人员的配合下,查处了一家制售假冒“消渴丸”药品的地下窝点,收缴假冒“消渴丸”6万瓶(100粒装),价值60多万元,以及半成品、原料一批,半自动制药机四台。

这家地下制药窝点位于坪地镇某种养场内,厂房是临时搭建的铁皮房,外面是鸡、鸭、猪养殖基地,位置相当隐蔽。这家地下制假药厂专门生产“消渴丸”,假冒广州中药一厂的名称,产品流向市场,严重损害消费者利益,损害广州制药一厂的声誉。工商所通过近两个月的明查暗访,彻底查清了情况,在有关部门的密切配合下,一举端掉了这个黑窝点。

许多人都知道,糖尿病是严重威胁人类身体健康的一种内分泌性疾病,而“消渴丸”是治疗糖尿病的一种主要药物。如此众多的假“消渴丸”流入市场,由于达不到正常的疗效,不知会有多少糖尿病人被耽误治疗,甚至危及生命。

1999年1月20日,海口市技术监督局执法人员根据群众举报,会同市公安局干警,直扑秀英区书场路海南棉麻土产公司10号仓库。150平方米左右的仓库内,只见大门左侧堆积的包装纸箱几乎到了屋顶,大门右侧有三个长条纸箱码成的低矮操作台,两边密密麻麻地拥挤着一些民工模样的男女。他们一手拿着一版药片,一手拿着棉签,在台上的一个碗里蘸一下,飞快地在药片版上涂抹。

执法人员迅速将现场控制。仓库内有民工59人,他们面前的碗里装着天那水。仓库共有标明“托兰特制药有限公司出品”的缓释钙西格得(缓释苯地平片)片剂650箱,说明书390箱。民工正用天那水涂抹掉内包装上的生产批号和生产日期、有效日期。现场还查出同为这家公司生产的抗菌素氟康唑针剂220箱,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显示属过期药品。而“托兰特制药有限公司”则是一家印度公司。执法人员判定此地属于采用篡改药品生产日期制造假冒伪劣药品的地下工场。现场查获的这批可疑药品价值竟高达1500万元人民币左右。

现场调查证明,该地下工场于1999年1月14日开工,民工全部是四川人,老板则是一外国人,住在海口一家五星级酒店。海口市公安局干警在酒店找到了这名外国男子,并将其带回公安局问话。该人34岁,普通话讲得流利标准,据称已在我国经商多年,不知道他怎么也会想到在中国制造假药来牟取暴利。

过去一些人制造假药尚且只制一些保健类药品或辅助性质的药品,而现在那些假劣药制售者早已利令智昏,不管是治疗药还是急救药,他们都敢假冒,都敢伪造,伤天害理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1998年下半年,河南省新乡市技术监督局查获一起以普通的针剂稀释液冒充治疗急性颅脑外伤注射液“胞二磷胆碱”的假药大案,现场33万支假“胞二磷胆碱”注射液被当场查封,另外还有60万支已销往市场。

1998年10月6日下午4点,河南省新乡市技术监督局接到群众举报,反映在辉县市一个偏远山村有一个以苯甲醇冒充胞二磷胆碱注射液的造假窝点。执法人员于当晚9点封存了现场,查获了110箱33万支假药,并抓获了在场督制假药的宋云海,查封了这个假药窝点。接着抓住了另一嫌疑犯刘金鹏。

苯甲醇注射液是普通的粉针稀释液体,每盒10支零售价才2.39元;而胞二磷胆碱注射液每盒10支零售价是28.3元,价格相差十多倍。胞二磷胆碱注射液往往用于急性脑外伤及手术后恢复、苏醒等,以完全没有疗效的假药水代替,会贻误病人恢复,甚至会造成病人生命危险。据刘金鹏交待,200箱假胞二磷胆碱注射液已销往安阳、汤阴一带。河南省技术监督局于10月13日向全省发出紧急通知,责成全省技术监督部门立即对全省药品市场、药店进行大检查,凡属假胞二磷胆碱注射液一律封存。

不仅一村一村的农民和一群一群的个体户在造假药制劣药,而且一些国有药厂也以身试法,疯狂制售假药劣药。

1998年6月,广州某药业公司向越秀区公安分局报案,称某药材供应站有假冒该公司的药品出售。警方查证,假药来自广东电白人廖益强、吴历英。经群众举报,办案民警于1998年10月28日在湛江将廖、吴二人抓获,并当场缴获假冒药品一批。经长时间的连续审查,二人供认从1995年开始,从广西玉林买来中药材,提供配方,先后委托三家国有药厂为其制造假药。现已查明,二人先后伪造了省内外十一家药厂的十几种名牌产品,其中广东省六家,广州就有四家。假冒药品主要销往河南、河北、安徽、广东电白、增城等地。由于大量假冒产品侵入市场,导致这些厂家在各地的市场销量萎缩,经济损失巨大。经技术分析鉴定,这些假冒产品内含有大量淀粉、蔗糖、糖精等物,根本起不到真药的疗效,患者服用只会贻误病情。

湖北省黄冈市宏业医药化工有限公司、黄冈市永安药业有限公司等当地五家企业,也无视《国家药品管理法》的规定,在湖北省卫生厅对其下发处罚决定后,仍在大量非法制售甲硝唑假药。

《中国质量万里行》杂志社记者在黄冈调查中发现,黄冈五家制售假药的企业生产规模巨大。按他们在全国医药原料订货会上和在广交会上进行的宣传口径估算,黄冈市宏业医药化工有限公司年产1800吨,黄冈市永安药业有限公司年产1200吨,湖北恒日化工集团年产1000吨,仅此三家就达到年产4000吨,若按市场价每公斤70元计算,造假能力达到2.8亿元!

造假企业在国内市场上采取不开发票和低价抛售的方式,不仅偷逃了巨额税款,也对合法企业的生产经营造成严重的损害。1998年武汉制药厂、山西晋新制药总厂、天津河北制药厂第一分厂、广西河池制药厂等四家企业均因此造成限产、停产和库存积压、人员被迫下岗的情形。甲硝唑一个品种就给国家少上缴利税4500万元,并严重冲击了我国出口甲硝唑的卖出价格。1996年,此品种以每公斤10美元左右出口量达900吨,为国家创汇近1000万美元;1998年,此品种以每公斤6.5美元出口都难以成交,1200吨出口量仅创汇800万美元。

黄冈五家制售甲硝唑企业,其产品生产处于非法无控状态,其销售手段又使大量假药流入个体和私企经营者手中,再进入市场流通领域,与合法药品鱼龙相混。甲硝唑内含有毒化学物品,其注射剂若质量不纯足以致伤人命,对人身健康危害不可小视。从收集到的证据表明,仅从上述制售假药企业非法销售的发票上看,就有近五吨假药行销于市。

制造“仙药”的“炼丹炉”

救命要药,治病要药,并且谁都希望是良药、灵药,病急乱投医,心急乱抓药。一些好逸恶劳、整日梦想发财的人,从中找到了一条卑劣的发财门路——制造“仙药”。

河北省献县有60多户农民,成帮结伙,浩浩荡荡从田间涌进城市,几个人在旅馆租个房间,租个信箱,再在报上登个广告:“高效山花牌EYE近视眼药水对治疗近视眼有效率达100%,治愈率达100%。”一本万利的买卖便开始了。既然这眼药水如此灵验,又获得过国家银质奖,全国二十几个省市均被震动,订购单一叠叠一捆捆,源源不断涌来。仅河北省泊头市,就有二十三个专门办理邮售的信箱。等他们赚足了钱,人们才惊呼上当。这种以6~10元钱出售的神奇眼药原来就是0.43元一支的眼药水。

河南省许昌县岳庄村也涌来了用麻袋装的汇款单。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制造一种“仙药”——“展筋丹”,据称是“传世宝药,专治瘫痪、风湿性关节炎等十多种疑难病症”。而来到“仙药”的生产地,却根本没有一间什么厂房,几个破脸盆、烂簸箕便是庄稼汉们制造仙药的“炼丹炉”。他们既不懂制药技术,又不具备起码的医学常识,只是将草药购回后用饲料粉碎机碾碎,再将药粉和面糊一兑。全家男女老幼围在一起,跟小孩揉泥丸一样,一颗颗仙丹就掺和着屋里的尘土、手上的汗水、谈笑的唾沫蹦蹦跳跳地出来了。80年代,他们就因坑骗不义之财400多万元而被查处,臭名远扬,事隔六七年又死灰复燃,那回叫“展筋散”,这回变成了“展筋丹”、“伸筋丸”,还挂上了什么“广愈堂”、“太和堂”、“灵井岳庄北街制药厂”的招牌。

四川某学院卫生科,有一间小小的平房,房间里摆着一张工作台,几根紫外线灯管静静地亮着。别看这小作坊不起眼,它正在生产的却是了不得的“细胞悬液”,而这“细胞悬液”据说能治疗癌症。其制作方法却相当简单,一位产妇引产后,胎儿的脏器便被迅速送到这里,研磨机便嗡嗡地转动起来。研磨机的效率不低,每次可以转出三到八瓶300毫升的“宝液”,每瓶价值300多元。尤其令人称奇的是,这个创造癌症治疗新方法的小作坊只有两名工作人员,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他们就像在自个儿家里腌咸菜一样,轻轻松松地制造着这给癌症病人带来“福音”的“细胞悬液”。他们究竟一共生产了多少“细胞悬液”,已不能确切知道,有关部门仅调查其中的三个月时间,就发现他们售出了18万元的“细胞悬液”,可见其经济效益之高。但对于抱有极大期望的病人来说,却不但没有疗效,而且有的还引起了严重的不良反应。

1998年10月21日上午9时许,安徽省卫生厅药政局接到合肥市西市区公安分局琥珀山庄派出所的一个电话举报,说琥珀山庄68栋102室租户陈永进家中有人正在私自灌装胶囊,请求药政局立即派人前往调查。接报后,药政局负责人带领有关人员急速赶到琥珀山庄现场。在陈永进租住的102房间中,到处堆放着药粉、胶囊、标签和多种手工制药工具,陈永进雇的两个工人正在手工灌装胶囊,地上一片狼藉。调查人员仔细搜查了房间,并将有关的物品、工具和人员带回局里继续调查。经清点,查获的物品计有:假标签23种共20余万张及部分内外包装袋和使用说明书;单位印章、财务专用章各两枚;装有药物的胶囊30.7公斤,药粉158.2公斤及成药73种,还发现了标有合肥市西市区人民医院、安徽省医区干休二所门诊部、庐阳医院血磁门诊部的部分假药包装袋、处方及药品报销收据等证据。

经查,西市区人民医院租赁房间给陈永进开设多种专科,并提供收据,代为收款,陈以此为名,利用高薪和回扣,聘请离退休医生为其销售自制的各类假药。院方不仅不制止,反而纵容甚至参与其销售假药活动,有收受贿赂的嫌疑。陈利用正规医院的招牌,先后在该院开设了眼科、气管炎科、耳鼻喉科和精神专科等,并将其在出租屋制造的假药直接带到承租的医疗诊室销售,他聘请的医生开处方只留姓,不具名,自行划价,医院收费处协助他收费,凭处方结算。院方只收房租,对其活动不加审查、监管。庐阳医院血磁门诊部实际上为陈永进所操纵,他用8万元购买了血磁治疗仪一台,聘请了医生,除提供报酬外,还根据处方给予医生1.5%~2%的开方回扣,促使医生使用其自制的假药。为了牟取暴利,他们还根据不同的病症在同一种假药上贴上不同的标签,变换药名,坑害患者。更为严重的是,干休二所将非法开设的对外门诊部承包给陈永进自主经营,为其提供各种必需的行医手续,院方只管每年收取房租和管理费12万元,其他问题一概不管。陈打着该门诊部“主任”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开设精神病、糖尿病等多个专科,自行聘用医生,为其销售自制假药20多种,陈仅此一处,一年就获利30多万元。他还到处与其他医院签订承包、租赁合同,开设专科门诊,扩大以医行骗、以药行骗的违法行为,陈还投入20多万元在多家新闻媒体上大做广告,致使许多患者从全国各地邮购其假药,仅在邮局查得往某干休二所门诊部的邮购汇款就有13万多元。有的患者因服用邮购的假药,不仅延误了病情,甚至导致死亡。安徽省卫生厅认为:“这是一起社会游医药贩勾结卫生医疗机构,以行医为名,以制售假药行骗的违法犯罪案件。”

这个陈永进,从1997年3月至1998年4月的一年间,就从上述三家医院承包诊所中就获利200多万元。仅在西市区人民医院,他一年销售的假药就达98万元,陈提取现金88万余元,案发后,陈永进已不知去向,目前仍负案在逃。

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风湿类疾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著名风湿病专家王兆铭教授,曾任天津中医学院、中医研究所研究员。这位老医生一向以临床科研一丝不苟、治学严谨自律和育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利用他的威望去骗人谋财。两个福建籍的农民,以看病为名从天津津华风湿类疾病医院购买了几十元一瓶的王兆铭组方的风湿寒痛片,回去分装瓶加进激素后以1000多元一瓶的药价,通过一家机关医院售给患者。为了让患者深信不疑,这家医院还制造出了王兆铭去该院义诊的骗局,通过媒体广而告之,并谎称“服药一二个疗程可根治风湿病”等等。王兆铭教授说,风湿类疾病是一种病因复杂、缠绵难愈的常见多发病,目前在国内外医学界,都认为是病因不明的难治之症。在我国,通过数十年的努力,用中西医结合的办法标本兼治,才对早期确诊的该病提供了早期治愈的机会,而病情发展至中期只能控制发展,晚期只能改善病状,谈何根治?将他配方的药物换一个包装,便开出上千元的天价,这假药贩子的胆量之大、手段之卑劣,令他气愤不已。

猖獗的假药黑市

在广东、广西、四川、湖南、山西等地一些集贸市场或药物市场上,正猖狂地进行着假药交易。一些发霉变质、过期失效、已经淘汰的药品也在公然出售,一些低温避光贮存的药品如丙种球蛋白、辅酶A,一些国家明令禁止在市场上出售的剧药、精神药品,如硫酸阿托品、氨酚待因片等,也堂而皇之地摆在了地摊上。

许多地方的药材市场,经营假劣药品的活动达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据统计,某省两个药材市场每年经销的药品额都在4亿元以上,其中至少有一成是假劣药品。不法个体户将假药公然摆在柜台上卖。有的甚至公开表示出售的药品中有真假两种,可以开相同的发票。于是有的药贩子讨价还价,大量收购假药。

不可理解的是,这样伤天害理的市场,居然被当地一些领导视为聚宝盆保护。他们有的跨省从外地卫生部门“买”来许可证,或者自行印制合格证,一并发给一些根本不具备经营条件的个体户,从而形成了这样的“黑心”市场。

全国十大药材市场之一的邵东县廉桥药材市场,在大约一平方公里的地盘上,挤着327家药品经营户,从业人员数以千计,每年药品营业额数千万元。在整顿以前,有25%的经营者经销假药。

在这里,木薯变成了淮山,紫茉莉、竹笋成了天麻,贵重的海马肚子里填充了石蜡、泥土;鸡饲料压成片,就成了“安乃近”、“去痛片”;兽用药穿心莲裹上糖衣,染上颜色就成了“氯霉素”。这些假药一麻袋一麻袋运来,装瓶封口,贴上假标签,便成了湖南、湖北、江西等省100多家国家正规药厂的“合格”产品。

在长沙市湘江大桥桥东,也有一个商贾云集的药材市场。他们采取场内议价,场外提货的方式非法买卖假药。他们以低价格、高回扣诱使一些基层用药单位见利忘义,使患者深受其害。被群众称之为“五毒”的假氯霉素、假四环素、假土霉素、假去痛片和假安乃近,在黑市买,每千片只要9—22元,而真药的国营批发价是30.5—101.6元。就为了这巨额的差价,一些不法分子不要真药要假药,不要生命要金钱!贵阳市有个体诊所1300家,他们大都从药材市场进货,因为这里的价钱一般仅为药店的1/2至1/3。

许多个体药材市场被当地政府视为“聚宝盆”,从开始形成,就受到当地政府的袒护和扶植。一些长期仿冒产品的厂家,只因是地方财税大户,便受到地方政府的保护,医药市场的混乱因此有了孳生的土壤。当地方政府也将“开药铺”作为治穷的手段时,假药劣药就有了一顶保护伞,而一个饮鸩止渴的恶性循环也就开始了。有个地方的副市长公然对执法人员说:“你们取缔了这个药材市场,我少几万元税,多了几百人待业,你们负得起责任?”

我们忍不住在这里大声问他:“一条条宝贵的生命惨遭假药毒杀,你负得起责任么?”

塑料被仿制成鸡内金,冬虫夏草里注了水银,红砖粉掺入红花里……药材市场混乱不堪的局面不能不引起各界人士的关注和忧虑。

据《市场报》报道,整顿前的全国100多家中药材专业市场,绝大部分违犯了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出售国家禁止在中药材专业市场销售的中西药品及其他生物制品。中药材专业市场已经有违改革开放初期国家关于开办中药材专业市场的初衷,已经成了伪、劣、假药泛滥的集散地,给人民生命安全带来了极大的危害,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程度。仅1995年上半年,贵阳市就查出相当于价值150多万元的假劣药品,这些东西几乎全部来自药材市场。

药材市场大多非法经营、炮制中药饮片。中国中医研究院中药研究所王孝涛说,中药饮片的生产多在农村进行,不少农家根本不具备中药炮制条件和技术,有的用装化肥的编织袋在污水中浸泡药材,有的将饮片堆在鸡鸭成群的院中,有的饮片已被虫蛀或霉变,粗制滥造,令人触目惊心。还有不少中药材大量掺假,严重影响了中药质量,因服用不合格有毒中药而致命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近年来,由于种植面积和资源的减少、自然灾害的影响,加之内外销市场见旺,社会需求不断增加,中药材市场产不敷出、供不足需的矛盾日渐暴露,致使药材价格普遍上扬。由于药品价格大幅度上升,一些不法之徒为了追逐个人经济利益,竟然大量制造伪劣中药材,坑害病人和国家。

据许多医院遇到的情况来看,伪劣中药材的主要表现方式及所造成的危害,有以下几种:

1、非药用部位的大量混入:由于中药材多是天然产物,有的含有泥沙等杂质,有的掺有枯朽部分,药用植物中,有的部位有毒副作用,有的部位无药效或质量低劣,有的因部位不同则药效亦不同。因此,中药材必须经净制处理后才可入药。一些见利忘义非法倒卖药材的个人或组织,有意不依法净制处理中药材,使价格高或市场短缺品种的中药材中,混入大量植物的非药用部位。

2、正品药材中人为掺入杂质或伪品:如金银花、红花、菊花中的掺糖掺沙,三七中嵌入含铅豆条,甚至沙苑子中掺进有毒的天仙子,冬虫夏草中注入水银等等不胜枚举。其后果造成疗效的降低,直接威胁患者的健康及生命安全。

3、同名异物、以伪充真的现象:一些非《药典》规定的品种的掺入,如前胡、紫苑中掺入的植物组织等,难以辨明为何物,使用后果难以预料。

1994年9月29日,国务院发出《关于进一步加强药品管理工作的紧急通知》,通知开宗明义:当前在药品管理方面还存在不少问题,有的还相当严重。制售假劣药品的违法犯罪活动已到了非下大气力解决不可的时候。

国务院通知下发时,全国已有药材市场135个,普遍经营批发中西成药并掺杂假劣禁药销售。经过半年整顿,到1995年6月底剩下75个,又经下半年加大力度整顿,到年底大约还剩30多个。应当说,盲目开办药材市场和管理混乱的情况得到了一定扭转和控制。但是,现存的中药材市场里,经营中西成药和假劣产品者仍很普遍。国务院组织的检查组,到药市一看,整整齐齐,第二天,躲开陪同,微服再访这个药市则面目全非了。在广西玉林中药材市场,30摄氏度的气温下,摊位上摆着贮放条件极为严格的低分子右旋糖酐等生物制剂。问货主:“这药还能用吗?”答:“怎么不能!包装没破、日期没过嘛。”

著名中药专家王孝涛、金士元两位老教授,仔仔细细浏览过河北安国中药材市场那火爆经营着的各种中药饮片后,无可奈何地扔下一句话:“搞了一辈子中药,没见过质量这么差的饮片!”过去人们一直以为,中药材市场非法经营着的中西成药、伪劣药品的受害者,基本是广大农村和城市里不超过30%的流动人口及自费医疗的市民。但是,安国中药材市场的负责人则十分得意地说:“全国十多个省(区)的大城市客户都来买药呢,我们每天销售不下50吨饮片。其中,北京市80%、天津市70%的医疗单位处方用的中药饮片,都是出自我们安国中药市场。”难怪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吃药不管事”,原来是有这么多的假药在作祟。

对于药材市场的问题,我们不是没有发现,执法部门也不是完全没有采取过行动,但总是力度不足,措施不硬,有的本来就是走过场走形式,有的干脆是“假打”。近几年,受国家传统中药一级保护的云南白药在市场上被大量假冒,令厂家和消费者防不胜防。据了解,1997年6月以来,在湖南、陕西、四川、贵州、安徽、湖北、广东、辽宁等省和成都、武汉、沈阳等市的药品批发市场都发现了假云南白药。1998年以来,在这些省市销售的假云南白药已回流到云南省药品批发市场。1998年5月,保山市公安局就查扣了从湖南进来的十九件假云南白药。

1998年5月以前,假云南白药尚限于瓶装产品(当时,云南白药集团公司认为,如果仅是瓶装有假,干脆就全部改装为胶囊以防假冒),如今在广东、安徽市场上又出现假胶囊云南白药,并且防伪标志也是亦步亦趋。在安徽省的亳州、太和及广东湛江的麻章药材市场,假云南白药随处可见。云南白药集团先后派人去打假,但均无收效。其原因一是不少地方存在不同程度的地方保护主义,因而对假药打击不力;二是当地一些执法部门以无资金、无交通工具为由不予配合,有的地方甚至提出,如果查获假云南白药,要按真药价格的20%或30%给予奖励的要求。云南白药集团人力、财力有限,实在难以支付这笔巨额打假费用,结果打假变成“假打”,最后等于没打。

从国内外经贸流通的需要考虑,我国到底开办多少中药材市场才算合适呢?据国家中医药管理部门介绍,历经千余年的流通和自然协调,至本世纪中叶,我国自然形成的传统药市只有河北安国、河南百泉和禹州、安徽亳州及江西樟树五大药市。80年代中期,随着农村经济的繁荣,又先后出现了广州清平、成都荷花池、广西玉林、湖南廉桥、西安万寿路五个新的药市。这新、老十大药市,已经构成了全国药材流通市场基本合适的分布格局。但从1990年以来,开办药材市场出现了宏观失控。如湖南省办了二十四处,广东省办了十七处,河南、甘肃各办了七处,甚至在国务院明令“治理整顿期间,一律不准开办新的中药材市场”以后,仍有地方在集巨资兴建中药材市场。国务院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药品管理工作的紧急通知》后,仍然还有一些非法药品集贸市场没有关闭,有的明关暗开或由集中转为分散,仍旧非法经营中西成药。这与有些地方政府的认识不足、抓得不紧或顶着不办有直接关系。

有人为了贪回扣,有人为了贪便宜,也无形之中成了假药贩子的帮凶。有些医疗机构唯利是图,不管药的质量和进货渠道,谁卖的便宜给的回扣多,就买谁的药。四川长城钢厂医院的两个采购员从不法药贩手中买药,一年的回扣就达两万多元。听业内人士透露,现在有些医院明明知道药物质量有问题仍然购买,并且选择性地应用给普通患者。据说其医院内部恪守“三不用”原则:凡假药领导干部不用,本院职工不用,夜班急诊不用。

据查,湖南省某县人民医院一年时间就从个体药贩手中共购西药(部分中成药)价值50万元左右,占医院购药总数的30~40%。该院卖出的鹿茸精注射液纯系假冒。

某人民医院制剂室主任先后从7个单位收受贿赂53933元,被判刑10年,新上任的主任不到半年,受贿又达5万元余元。一个医院药房的采购员犯案后,公安人员在其家搜出3公斤黄金,沙发垫里全是钞票!

药品采购中的回扣现象导致假冒伪劣药品大量流入医院。在药品市场上,有些采购人员把回扣的多少作为决定买谁的药和不买谁的药的依据。假药劣药,就是这样流入医院,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摆上了药品柜。许多人的健康因此而受损,许多人的生命因此而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