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罗地网 总理点名的要犯
鼓励涉案人员自首政策只适用于一部分人,对更多的涉案人员,尤其是虚开或骗税数额特别巨大而又不投案自首的嫌犯,就需要警方的恢恢法网了。
当“807”工作组实施“税务闪击方案”的第二天,即2000年8月24日,周松青望风而逃。
在普宁市检察院上班的周松青因为虚开金额特别巨大,被朱镕基总理点名限期缉拿。
这位虚开大鳄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共为53家受票单位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620份,价税合计3.8亿元,受票单位利用这些发票已在各省市国税部门抵扣税款2300万元,骗取出口退税910万元。
23日夜里,周松青接到一个特别重要的电话,告诉他说:国务院工作组已经来到潮汕,抄了咱们的纳税资料……说不定,明天就要抓你了。
听声音,这个打电话的人好像是赖春安。
这天早晨,天色阴沉,时为检察院工作人员的周松青告别妻子,拿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开着警车,沿着324国道出普宁,进陆丰,在内湖镇上了深汕高速,一路西奔,直抵深圳。
这时,“807”打骗行动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潮汕展开。
“飓风行动”结束后的第三天,工作组的同志正忙得热火朝天,吕华组长就召集会议,听取了检查组关于大坪周松青案、流沙江极岛案的案情汇报,并研究制定了下一阶段工作计划,主要是部署抓捕有关的涉案人员。
吕华说:“‘飓风行动’取得辉煌战果,潮普两地虚开骗税的盖子被揭开了。这为我们夺得‘807’战役的全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下一步有许多工作要做,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抓捕有关涉案人员。这些人不抓到,案件的调查取证工作就无法进行,其他工作也会受到影响。”
参加会议的“807”公安专案组组长高岳和副组长张绍当即表态:“飓风行动”后,真正到警方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们一定要将抓捕“807”要犯当做一项政治任务抓,力求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在这天下午的会上,吕华、马森、朱辰笙等还听取了税务检查组三个主要案件的汇报,其中一个就是周松青案。
周松青成了警方首批缉捕的要犯。
这时,周松青已经藏到深圳的安乐窝里,正与两个小情人厮混。
约在两周前,周松青情人之一的张×给他写来情书,说是要与他在深圳相会……当然,这位正在上大学的女生不知道周松青已经犯了弥天大罪并成为震动国务院领导的要犯。
当周松青要出逃的那一刻,他就把藏身的目标锁定到了深圳。一来没有人知道其情人的住处,住到那里万无一失;二来有美女相伴,日子可以过得逍遥复逍遥。
周松青有家有业,对于小情人无疑是玩儿一把,但张×却当了真。情书写得可谓天真烂漫。就在去深圳的途中,他还在回忆张×的情书。其中一段是对过去时光的回忆:“你是否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在海风轻拂的大梅沙海滩上,你我相识了。在以后的几天里,你我每晚都在这里相约。我们手拉着手,看月光轻抚碧波,听海浪拍打金沙,我说校园里的小故事,你谈艰难的创业史……你问我最喜欢做什么?我把嘴贴到你的耳边,然后大声说做二奶!你都快笑折了腰,两只脚趟到了水里头。我也陪着你大笑,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当时我落了泪,又偷偷地擦去了。我知道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包括你透露过的深圳的一个小妹,这我能理解。我不奢求与你终身相随,只希望一时拥有……”
信写得缠绵悱恻,还颇通人情。信的末尾说:“你来吧,希望相见在中秋。I love you!”
在亡命途中,还能咀嚼情书,周松青自己也感到浪漫得有些过了头。
没过几天,他的名字就被列入“807”工作组首批缉捕案犯的名单中。
负责抓捕周松青的任务落到了公安专案组负责抓捕的侦查员吉金等人身上。听说周松青是被总理点名的要犯,吉金既激动又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吉金带两名侦查员迅速行动。
通过紧急调查,吉金得到一个有用的信息,会计陈红怜与周松青关系密切,是公司的核心人员。而这时,自知罪责难逃的陈红怜已经悄然藏匿。
吉金开始搜集一切与案件有关的信息。
在对企业搜查时,吉金发现了陈红怜的呼机号码。这个呼机她还用不用呢?吉金用她家的电话对她进行传呼。陈红怜一看是家中的电话,立即回电。在回电的过程中,她躲藏的位置也被吉金等侦查员掌握。很快,陈红怜被侦查员抓到。
吉金需要从她的嘴里挖出周松青的去处。陈红怜交代说,她只知道周松青去了深圳,躲藏在其情人家。但具体住在哪儿,她一点也不知道。
偌大的城市,上哪里去找?
正在人们十分焦急的时候,吉金获得了一个更有价值的信息:在搜查周松青住处时,发现一封写给周松青的情书。情书果真来自深圳,而且有寄信人的电话和地址。
吉金大喜过望!
吉金判定,陈红怜交代属实,周松青十有八九去了深圳。
周松青在温柔乡里一呆,自知安全无比。他一不开手机,二不住旅馆,心想你公安局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抓到我。尽管公司的一些人可能知道他去了深圳,但深圳那么大,你上哪儿去找?他万万没有想到,由于忙中疏忽,他塞在床铺下的那封情书落到了警方手里。
正当吉金要赴深圳抓捕之时,被监控的周松青家里的电话在夜半骤然响起。周松青在听了老婆一阵呜咽之后对她说,要在几月几日到普宁接她出去,还说自己开的是什么牌子什么颜色的车,要她到什么地方等。警方获得这一重要信息后,立即布置警力,对周松青接人地点进行了深入勘察,并重重设岗,打算趁此将周松青一举擒获。
谁知,这是乐而忘忧的周松青与警方玩的一场老鼠戏猫的游戏。他为自己略施的小计能调动千军万马而得意。你们公安局不是要抓我吗,让你们先忙活忙活,折腾折腾,弄得你们急不得恼不得的,等风头一过,我还真要把老婆接出来,然后再到天涯海角安个家,好好地过安生日子。
就在周松青自鸣得意之时,通过技侦手段,吉金已经发现他的藏身之处。在摸清周松青藏身于哪个房间并知道他没有出院子之后,吉金率侦查员迅速出击,对周松青实施抓捕。
吉金说:“当我们敲开房门,冲进屋内时,没有发现周松青,而只有他的两个小情人。我当时一下子就傻了。我们在那儿蹲了好几天,知道他在家才动的手。如果现在抓不到周松青,下一步再想抓他就更难了。如果抓不到他,怎么回去向领导交代!事情已经这样了,惟一的办法就是从他的这两个小情人身上找线索。我们立即对这两人实施隔离。一个放客厅,一个在房间里,分别对她们进行问讯。一问才知道,这个大一点的姓张,正在深圳读大学,给周松青的情书就是她写的;小一点的还在上高一。这两人年轻漂亮。我们当时就说,这周松青还真有艳福。张小姐比较老练,她一口咬定不认识周松青。但我说,你可是给周松青写过情书的啊。张小姐听了后一惊,然后低下了头,不再抵赖,但她仍说不知道周松青在什么地方。那位中学生因为涉世不深,被突如其来的遭遇惊呆了,三问两问就说出了实情,说周松青正在后面的楼里打麻将呐,并把我们领去。周松青就这样被缉拿归案了。”
周松青后来说:“人的命,天注定。那天我有预感。上楼打麻将,好好的,却在楼里摔了一跤。我觉得有点儿背,心想是不是要大祸临头了。坐在麻将桌上,我琢磨着,会不会哪儿出了纰漏。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那封情书,我打麻将的手突然抖了起来。那时我要是跑,一百个也跑了,但我没有跑。我想已经快半夜了,过了今晚再走,不会出事吧。没想到,那晚还真栽了,那就是命……”
“807”工作组成员黄宏在揭阳监狱中与周松青有过一次对话。
黄宏说,韩秋处长让他去落实一件事,牵涉到周松青,他们就到揭阳监狱里把周松青提了出来,看看周松青有什么交代。揭阳监狱很大,找到监狱长,履行了一大堆手续,快到中午时才把周松青提出来。周松青看见工作组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又来找我干什么,我已经被判刑,现正在服刑。我的案子已经结了,你们工作组的人又来找我。我不喜欢监狱里面的人知道我是工作组抓来的要犯。”黄宏对周松青说主要想了解一下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没有别的意思,不是非要把你怎么样,而是对你负责。政府是关心你的,看看你还有别的情况反映没有。
周松青阴沉着脸说:“没有,没什么反映的。”但不一会儿,他又打开了话匣子,带着一大堆怨气开始诉说。他说:“首先,是工作组使我违背了做人的原则。”黄宏感到纳闷,就问:“工作组怎么叫你违背了做人的原则呢?”周松青说:“我从来不做出卖朋友的事。我们潮汕人做事都讲义气,虽然我读书不多,但我从小就讲究‘义’字当先。可是你们一审把我判了死刑,我为了捞命,迫不得已把对我有恩的人揭发了,这样才把我的命保住了。可是,我这是贪生怕死呀,是恩将仇报呀,我不就是东郭先生救的那条狼吗?这是我平生最痛恨的人,可是,我现在却成了这样的人,我再也无颜去见江东父老了。想想这是谁造成的,难道不是‘807’工作组让我违背了做人的原则吗?”
黄宏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接着问:“你对工作组还有什么意见,一块儿说出来。”周松青说:“第二,是‘807’毁了我的名誉。”黄宏说:“难道是工作组让你做的坏事?”周松青说:“我指的并不是经济犯罪。在潮汕这块儿,经济犯罪并不臭,就像出海打鱼那样平常。我指的名誉是指乱搞女人的事。你们工作组的人到处说我在深圳逃亡期间带了两个情妇,这个事情我已在里边一五一十对你们说过了。为什么审判我的时候,当着我的家人,当着我的老婆还要重说一遍?我老婆又没跟我离婚,父母家人也不知道这件事。再说,这件事和经济案件也没有必然的联系,为什么非要在开庭时大提特提呢?你们不是败坏我的名誉是什么?”黄宏说:“工作组哪一个人在开庭时说你带情妇的事了?你怎么把账都算到‘807’头上?再说了,人家是依法行事,而你呢,到底有没有带情妇?”周松青扭捏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有倒是有,不过不是情妇,是两个女学生。”黄宏说:“你还说毁坏你的名誉呢,你玩儿的也够高级的。像你这种一有钱就变坏的人还怕家人知道?你要经常想想,也就不会干那种不名誉的事了。”周松青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