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整饰和舒适
动物直接与外界接触的部位——身体的表面——在动物的一生中要受到无数的折磨。令人吃惊的是身体表面能承受磨损,保持完好。这一方面是因为动物有着奇异的组织再生系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动物形成了多种多样使自身感到舒适的特殊活动方式,以保持身体的清洁。与进食、争斗、逃亡和交配活动相比,我们总是把动物的这些清洗活动看得无足轻重。然而,如果没有这些活动,动物的机体就不能有效地运转。对于有些动物,如小鸟,保持羽毛清洁是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如果把羽毛弄得又脏又湿,小鸟就不能迅速起飞,逃避天敌。如果天气变冷,小鸟也很难保持体温。鸟要花许多小时来洗澡、理毛、涂油、抓挠。这一过程既费时,又十分复杂。哺乳动物使自身感到舒适的行为模式略为简单一些。但它们也喜欢整饰、舔舐、捉寄生虫吃、挠痒痒、擦身子。和鸟的羽毛一样,哺乳类动物的皮毛要保持清洁才能保持体温。如果皮毛弄得板结、肮脏,动物就容易生病。皮肤上的寄生虫必须清除,尽量减少。这对灵长目动物自然也不例外。
野生的猴类和猿类经常整饰自己。它们有条不紊地清理自己的皮毛、清除皮屑和异物。它们通常把清除的东西塞进嘴里吃下去,至少是在嘴里尝尝再吐出来。整饰活动可能持续数分钟,给人一种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的感觉。整饰过程中,它们会突然抓抓这里,挠挠那里,抓起皮屑和寄生虫塞进嘴里。大多数哺乳动物只能用后腿抓挠;猴子和猿类则可以既用前肢,又用后腿,而且它们的前肢非常适于清洗工作。它们的手指灵巧,在皮毛中运动自如,能准确地找到发痒的位置。与其他动物的爪、蹄相比,灵长目动物的前肢是十分精密的“清洗工具”。即使如此,两双手总比一双手更管用,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猴子或猿类能用两手同时抓挠腿部、腰部或身体的前面,却不能两手同时有效的对付背部或手臂。由于没有镜子,它在清洗头部时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动作。它可以用两手清理头部,但只能瞎摸。显然,如果没有一种特殊的办法,它的头部、背部和手臂就不能整饰得象身体前面、腰部和腿部一样漂亮。
解决的办法是社会性整饰,这是一种友好的互相系统。社会性整饰在鸟类和哺乳动物中十分常见,但最突出的还是高级灵长目动物的整饰。它们有独特的整饰邀请信号,它们的社会性“美容”活动持久而热烈。整饰猴在向被整饰猴靠近时,总是用特有的面部表情向后者表明来意。它迅速咂嘴,常常是每咂一次嘴还要吐一吐舌头。整饰猴靠近时,被整饰猴常常会放松肢体,接受其盛情。它或许会主动露出需要整饰的部位。我在有一章里已经说明,猴子清理皮毛、吃皮屑和寄生虫的动作已逐渐发展成一种特殊的仪式——咂嘴。一旦这种动作加快速度,变得更加夸张、更富有节奏感,就完全可能转变成一种明白无误的视觉信号。
由于社会性整饰是合作性、非攻击性的行为,咂嘴就转变成了表示友好的信号。两只动物如果希望加固友情的纽带,即使它们的皮毛不需要清理,它们也可以反复进行整饰。今天,皮毛上的灰尘与相互整饰之间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联系。社会性整饰与原来的刺激因素看来已经分离。社会性整饰尽管在保持皮毛整洁上仍然十分重要,但是其动机在今天与其说是为了美容不如说是为了社交。社会性整饰能使两只动物更加亲密地相处,互不侵犯,互助合作,因而有助于加强群体中个体之间的联系。
在这种表示友好的信号系统基础上形成了两种诱发新动机的手段:一是让对方息怒;二是让对方消除疑虑。弱小的动物一旦受到强者的惊吓,它可以发出咂嘴的邀请信号,接着就开始为对方理毛,以便使它息怒。这样就缓和了处于统治地位的动物的进攻性,有助于它接受弱小的下属。强者允许弱者呆在自己面前是因为弱者为它效劳。反之,如果强者想让弱者消除疑虑,镇定下来,它也可以使用同样的办法。向弱者咂嘴能表明强者没有进攻的意图。尽管强者外表威严,它可以表明强者没有伤害他人的意图。这种特别的行为模式——让对方消除疑虑——不如安抚对方、让对方息怒的行为常见。这仅仅是因为灵长目动物的社会生活对此不太需要而已。弱者拥有的东西,强者直接诉诸武力一般都能得到。只有一种例外。一只处于统治地位而又无幼仔的母猴想靠近并搂抱猴群中其他成员的幼仔时,就可以看到这一行为模式。看见不认识的母猴走来,小猴自然会被吓跑。在这种场合,我们可以看到母猴向小猴咂嘴,以便使小猴放心。如果这一举动奏效,使小猴镇静下来,母猴就能抚摸小猴,轻轻地给它理毛,使它保持平静。
显而易见,如果再来看我们人类,灵长目动物基本的整饰倾向在我们身上也有所反映,它不仅反映在简单的清洗模式之中,而且还反映在社交模式之中。当然,这里有很大的一个差别:我们不再有华美的皮裘需要清洗。两只裸猿相遇并想增进他们之间的友谊时,他们必须找到某种行为去替代社会性整饰。如果研究一下其他灵长目相互整饰的情景,就会发现一些有趣的规律。首先,微笑明显地代替了咂嘴。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微笑源于婴儿的一种特殊信号。由于婴儿无法用手抱住母亲不放,他必须有某种吸引母亲注意、使母亲平静的办法。到了成年,微笑显然变成“整饰邀请”的最佳替代形式。但是,发出要求友好接触的邀请之后,下一步该做什么呢?猴子用整饰皮毛强化咂嘴的表情,我们用什么强化微笑呢?不错,接触开始以后可以再次微笑,微笑还可以延长。但总还是需要点别的什么,需要某种更能 “延长时间的”某种行为,需要借用或转变某种象整饰一样的活动。一经观察就会发现,借用的源泉是言语。
为了合作,信息交换的需要日益增长。随之,谈话的行为模式便应运而生。谈话形成于动物普遍的、表示情绪的非言语有声信号。哺乳动物在独特的、与生俱来的叫声基础上学会了一套更复杂的声音信号。这些声音单位,经过组合和重新组合就形成了我们所谓的信息交谈(information talkins)的基础。与更原始的、表达情绪的非言语信号不同,这种新的交际方法使我们的祖先不仅能指称生活环境中的事物,而且还可以指称现在,过去或将来的东西。直至今天,信息交谈仍然是人类最重要的语言交流形式。但是语言并不就此止步,它还在发展,它获得了另外一些功能。其中一种就是所谓情绪交谈(mood talking)。严格地说,情绪交谈并非必要,因为我们并没有失去表达情绪的非言语信号,我们仍然可以,并且确实是在运用古代灵长目动物的呼叫声来表现情感。但是,我们同时又利用表达感情的语言来增强非言语的信息。在疼痛引起的大叫之后,紧接着便是“我受伤了”的言语信号。愤怒的咆哮也伴之以“气死我啦!”这句话。有时非语言信号并不是以纯粹的非言语形式出现,而是表现在一种声调之中。“我受伤了。”可能伴之以哀鸣或尖叫的音调。“气死我啦!”伴之以咆哮或怒吼。在这种情况下,声调并不因后天的学习而发生变化。它与古代哺乳类动物非言语的信号系统十分接近,甚至狗也能理解其中的涵义,更不用说其他种族的人了。这时所说的话几乎是多余的。(只要对你的爱犬怒气冲冲地咆哮“可爱的狗!”或者喁喁细语“讨厌的狗”,你就会明白我所说的意思。)在最粗暴和最热烈的情绪交谈中,表现情绪的谈话在言语交际中几乎是多余的。其实,不说话也能传达当时的情感。言语交际的价值在于:它能使情绪交流表现得更微妙、更敏感。
言语的第三种形式是探索性谈话(exploratory talkiing)。探索性谈话是为谈话而谈话、审美性谈话。它也可称为游戏式谈话。谈话和另一种信息传递形式——绘画一样,已成为审美探索的中介。诗人就象画家、但是本章所关心的是言语的第四种形式。把它描述为整饰性交谈(groomingtalking)确实是恰如其分的。这是在社交场合进行的、毫无实在意义的、礼貌性的闲谈。“今天天气真好!”“近来看过什么好书吗?”就是这样的闲聊。这种谈话与重要的思想或信息交流无关,它不表现谈话人的情绪,也没有美的愉悦感。其作用是加强见面时微笑的效果,维持社会的亲和力。我们把这种谈话当作社交整饰的替代物。它能使我们进行无攻击性的交际,较长时间地相处,因此能促进和加强群体内十分宝贵的联系和友谊。
因此,在社交会晤中如何安排设计整饰性交谈就成了十分有趣的游戏。见面打过招呼以后,整饰性交谈立刻变为最主要的活动。接着它逐渐失去优势,让位于其他形式的谈话。到了分手的时刻,整饰性交谈又成了最重要的谈话形式。如果聚会纯粹是为了社交目的,整饰性交谈自然全自始至终成为聚会的主要活动,完全排斥交流信息、表现情绪或探索性交谈的形式。鸡尾酒会就是很好的例子。在这种场合,男女主人会积极地制止“严肃”的谈话。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走到客人中间,打断冗长的交谈,让客人轮换着交谈,以保证最广泛的社交接触。这样,到会的每个成员就一次又一次地被带回到“最初接触”状态,使整饰性交谈的刺激维持在最强烈的水平。要使这类社交聚会不至中断、取得成功,必须邀请众多的客人,以保证在晚会结束前新的社交接触能进行下去。无需点破,人们都知道这类聚会总要有一个心照不宜的最低人数。非正式的小型宴会的情况略有不同。我们可以看到整饰性交谈随着夜深而逐渐减弱,严肃的信息交流和思想交流也随之逐渐占了上风。晚会临近结束之际,告别仪式到来以前,又会出现短暂的整饰性交谈。人们又以微笑道别。最后的道别加强了社交联系,有助于下次聚会。
我们现在来观察更正式的会晤。由于其主要作用是信息交谈,所以我们发现其中的整饰性交谈进一步削弱,但并不一定会完全取消。正式接触中,整饰性交谈只出现在会晤开始和结束的时候。与宴会上的情况不同,整饰性交谈不是逐渐减弱,而是在见面后礼节性的交谈之后突然结束。和前面的社交场合一样,会晤临近结束时,只要有人以某种方式示意该分手了,整饰性交谈又会出现。由于人类具有强烈的整饰性交谈的冲动,正式会晤的双方通常被迫采取某些方法强化会晤的礼仪和程序以压制会谈中的整饰性谈话。这就是会议程序产生的根源。这种刻板的程序在其他非正式的社交场合是十分罕见的。
整饰性交谈虽然是我们进行社交整饰最重要的替代物,但并不是社会性整饰唯一的表现方式。我们裸露的皮肤不能产生富于刺激性的整饰信号,但我们能找到别的更富于刺激性的东西作为代替。绒布或毛皮上衣、地毯或家具常常引起强烈的整饰反应。小动物则更是逗人喜爱闻人注目,很少有人能不去摸摸猫的皮毛,或挠挠狗的耳朵。这些小动物喜欢被人抚摸还不能完全解释人的这种行为,更主要的原因是:皮毛能宣泄我们悠久的灵长目动物的整饰冲动。
就我们的身体而言,绝大部分的表面都光滑无毛,但头部又长又密的头发则可供整饰。头发在专业的整饰者如理发师和美容师手中倍受厚待,仅用清洁卫生作为理由无论如何是无法解释这一现象的。为什么整饰头发没有成为一般家庭中社交集会的一部分,其道理并非一月了然。例如,既然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整饰活动集中在头部,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发展整饰性谈话来替代灵长自动物更典型的友好整饰呢?答案似乎在于,我们的头发具有性的意义。男女的发式现已通然不同,因此成了第二性征。头发的性别涵义不可避免地要影响两性的行为模式。抚弄头发含有极强的性爱意义,所以它不能作为简单的社交友好的表示。既然社交集会中禁止抚弄头发,我们就必须寻求其它表达方式。抚弄猫或沙发可以宣泄整饰冲动,然而满足被整饰的要求就需要有特殊的环境条件。上理发厅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在理发厅顾客可以尽情地享受被整饰的权利而无需担心有性爱之嫌。一旦专业整饰师从熟悉的“部落”群体中完全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职业,上述危险就能消除。男理发师只为男宾、女理发师只为女宾服务就进一步减少了上述危险。即使不是这样,也可以用某种方式降低理发师的性别影响。如果是由男理发师为女宾做头发,不管他的人格性别如何,他常常会表现出女子气。男宾几乎总是由男理发师理发。如果是女按摩师为男宾服务,她一定具有相当典型的男性气质。
作为一种行为模式,理发具有三种功能。理发不仅可以清洗头发、可以满足社交整饰的欲望、还可以使理发的人打扮得漂漂亮亮。为了满足性欲、攻击和其他社交目的而打扮是裸猿中普遍存在的现象。这一点在其他章节已作了探讨。除非修饰打扮是从某种整怖活动发展而来,否则在讨论舒适这一章中它就不应再占一席之地。追根寻源,纹身、修面、拔毛、修剪指甲、耳垂穿孔以及更古老的伤身习俗似乎都是从简单的整饰活动发展起来的。但是,鉴于整饰性交谈是借用其他活动来代替整饰活动,整饰活动就发生了逆向变化。经过借用和发展,整饰行为已用作他途。原来旨在保护皮肤的舒适行为在获得展示功能 (displayfunction)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化,以至发展到伤及皮肉的程度
从囚禁在动物园中的动物身上可以看到这种变化。这些动物在整饰和舔舐活动中非常专注,有一种病态的热情,以至使自己或同伴身上的毛发一片一片地掉光,甚而伤及皮肉。整饰过分的原因是紧张或无聊。类似的情况还会使某些人损伤自己的肌肤。因为我们的皮肤裸露无毛,自然更容易受到损伤。但是,就我们人类的情况而言,我们固有的机会主义使我们能够化解这一危险而有害的倾向,把它转变成一种修饰性的展示手段。
简单的皮肤保护还发生了另一种更重要的变化,这就是医疗保健。其他动物在这方面几乎无所进展。然而,从社交整怖行为发展起来的医疗实践却对棵猿的兴旺发达。特别是对裸猿近代的发展,产生了极为重大的影响。在人类的近亲黑猩猩中,医疗行为已初露端倪。除了旨在保护皮肤的一般性整饰之外,有人曾看见一只黑猩猩给另一只黑猩猩医治小创伤。它仔细检查伤口,把它舔舐干净,然后用两根手指夹紧同伴的皮肤,小心翼翼地把剌拔出来。有一次,一只雌性黑猩猩左眼里掉进了一粒灰渣。它走到一只雄猩猩面前,哀号悲鸣,作痛苦状。雄猩猩坐下来认真检查,然后一只手伸出一根指头,开始用两指取灰渣。它全神贯注,一丝不苟。这不是简单的整饰行为,而是真正医疗的开端。然而就黑猩猩而言,上述例子已属登峰造极。我们人类智力发达,密切合作,这类专门的整饰只是普遍的互助保健技术的起点。今天的医学已发展得如此复杂,从社交的角度来看,医学已成为人类获得舒适的主要行为表现。医疗技术原来只能对付轻微的伤痛不适,到现在已能治疗严重的疾病和身体创伤。作为一种生物现象,人类的成就是无以伦比的。但是在日益变得理性化的进程中,我们对自己非理性的方面有所忽视。要理解这一点,就要分清哪些“毛病”很严重、哪些则无关痛痒。一与其他动物一样,裸猿也可能由于偶然的原因摔断一条腿或患严重的寄生虫病。但是并非所有的小毛病都真正是病。轻微们感染和不适常常受到理性的治疗,似乎这是大病的前兆。但是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实际上这些病与原始的“整饰要求”关系更为密切。这一类的症状反映出的是行为上出了问题,只不过问题表现在肉体上。但这并不是身体真正出了毛病。
我们可以把这类问题称作“与整饰邀请有关的疾病”。常见的例子包括咳嗽、感冒、流感、背痛、头痛、肠胃不适、皮疹、咽喉肿痛、肝郁不舒、扁桃体炎和喉炎。患者的病情并不十分严重,但却有碍健康,有理由得到社交同伴更多的关注。这些症状所起的作用与整饰邀请信号相同,它们可引起医生、护士、药剂师、亲戚朋友对患者的安慰。只要患者得到友好的反应,得到同情和护理,这些病通常会不治而愈。今天,吃药代替了古代的整饰行为,并成为一种职业性的仪式,它以特殊的交往来维持整饰者与被整饰者之间的关系。所开药物的确切性质几乎是无关紧要的。在这一点上,现代药物的应用与古代流行的巫医毫无二致。
这样来解释轻微的疾病会引起非议。反对者会说,通过观察可以证明病毒和细菌确实存在。如果确实存在病毒和细菌,而且证明它们是引起感冒和腹痛的原因,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从行为上去寻求解释?答案是:在大城市中,每个人随时都受到病毒和病菌的侵袭,但我们只是偶尔才成为它们的俘虏而生病。而且有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容易患病。社区中那些一帆风顺或者能有效适应社会的成员很少患“与整饰邀请有关的疾病”。相比之下,那些暂时或长时间遭遇到社会问题的人、患病的就较多。最有趣的是,这些病与个人的特殊要求相适应。例如,如果一个女演员苦于紧张的社会生活和压力,那会出现什么症状呢?她会失音,会患喉炎,所以就得停止工作去休息。她会得到安慰和照顾。这样紧张情绪遂告消除(至少是暂时如此)。假如她患的是皮疹,她可以用衣服把皮疹掩盖起来继续工作。紧张情绪因此也就会延续下去。让我们把女演员与自由式摔跤手作一比较。对于自由式摔跤手,失音是不能作为“与整饰有关的疾病”的,而皮疹作为这类疾病就非常理想。摔跤手的保健医生发现,摔跤运动员抱怨得最多的正好是皮疹。有趣的是,一位以裸体表演而著名的女电影明星常常患的是皮疹而不是喉炎。因为她的情况与摔跤运动员正好相同,显露皮肤对于她至关紧要。因此她患的疾病与摔跤运动员同属一类,而与其他女演员所患的病很不相同。
得到安慰的要求越强烈,疾病就会变得越厉害。人生一世,只有摇篮中的婴儿才受到最精心的照料和保护。一旦我们身患重病、卧床不起,这就成为十分有利的条件、使我们能重新得到孩提时代人们对我们的安慰和关心。我们可能会认为自己是在服用一剂烈药,实际上这是我们需要的强烈的安全感,安全感能治愈我们的疾病。(这并不是暗指我们在装病,无病呻吟。症状是真实的,病症本身当然不是装出来的,但是病因却是一个行为问题。)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大家不仅在享受整饰上遭到挫折,而且在给别人提供整饰中也不得意。犹如病因一样,从照料病人中得到满足的要求和病人“想”生病而得到照料一样,也是人的基本需要。有些人照料他人的愿望十分强烈,他们也许会积极地促成或延长同伴的疾病,以便能更加充分地表现自己的整饰冲动。这可能导致恶性循环,使整饰者和被整饰者之间的关系畸形发展,变得反常,以至出现毫无道理的要求长期照顾别人(或得到人家长期的照顾)的现象。如果道破这样“一对整饰者”之间关系的真实原因,他们一定会断然否定。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一旦整饰者与被整饰者(即护士与病人)的关系发生剧变,就会出现神奇的疗效。运用信仰疗法的人如果充分利用这种情况,常常会收到令人惊诧的效果。可惜,他们遇到的许多病人除了致病的原因外,其身体本身已受到疾病的损害。信仰疗法者还有一个难题:“与整饰有关的疾病”如果拖得太久,或病情过于严重,很可能就会造成难以治疗的创伤。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必须进行认真而又合理的治疗了。
迄今为止,我一直在集中讨论人类舒适行为的社交方面。我们看到,我们在这方面的进展很大,但这仍不能排除或代替较为简单的自我清洗和自我舒适的行为。和其他灵长目动物一样,我们仍需要挠痒、揉眼睛、挑疮、舔伤口。和它们一样我们也很喜欢晒太阳。此外我们还学会了其他一些特别的文化模式,最常见和最普遍的是用水洗涤。某些灵长目动物偶尔也洗洗澡、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在人类的大多数社群之中,洗澡已成为清洗身体的主要办法。
洗澡有明显的好处。但是,我们的皮脂腺能分泌具有消毒和保护作用的油脂和盐类,经常清洗会增加皮脂腺的绅,因而使皮肤在某种程度上更容易患病。皮肤之所以没有生病,仅仅是因为我们在清除油脂和盐类的同时,也清除了致病的污垢。
除了保持清洁卫生之外,一般舒适行为还包括保持适当的体温。如同所有的哺乳类动物和鸟类一样,我们人类的体温既高又稳定,这可以大大提高生理活动的效率。不论外界气温如何,健康人的体内温度变化都不会超过华氏3 度。体内温度每日都有一个变化节律,下午稍晚时最高,凌晨4点最低。一旦外界温度变得过冷或过热,我们马上就有极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象早期预警系统,让我们警觉起来,采取紧急措施,以免体内器官因温度过高或过低而受到损坏。除了促使我们采取理智和自觉的行动以外,机体沐身还会自动采取某些步骤来稳定体温。环境温度升高时,血管舒张,体表温度上升,热量通过皮肤表面散发出去。同时我们还会大量出汗。人体大约有2OO百个汗腺。在最热的情况下汗腺排出的汗液可达1升。汗液在体表蒸发是另一种宝贵的散热形式。我们在适应较热的环境时,排汗效率就明显提高。这一功能非常重要;因为无论我们是何种族,在最高气温下体内所能承受的温度变化只能是升高华氏0. 4度。
如果外界环境变得过冷,人体的反应是血管收缩、全身发抖。血管收缩有助于保持体内热量;而发抖产生的热量是静止时的3 倍。皮肤如长期处于严寒之中,血管又一直收缩,那就会造成冻伤。我们的手部具有非常重要的内在的、抗冻伤系统遇到严寒,手最初的反应是血管急剧收缩;大约 5分钟以后,血管又反过来开始舒张,手发热变红。(凡是在冬天滚过雪球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其后,手部血管的收缩和舒张交替出现。收缩能减少热量的损失;而舒张则可防止冻伤、长期生活在严寒的气候下,人体会以种种形式逐渐适应环境,其中包括基础代谢的速度略为加快。
人类如今已遍布世罕各地。除了生物的体温控制机能以外.我们还有了重要的文化手段来维持体温。我们学会了用火,制成了衣服,生产出了隔热的住房防止热量散失,我们应用了通风和制冷设备以防止温度过高。这些进步尽管令人难忘、激动人心,但丝毫没有改变人体的温度。这一切只是用来控制外界温度,以便我们在形形色色的外界条件下仍能维持原始的灵长目动物的温度。
在结束体温调节反应这一主题以前,有关排汗的一个独特的方面值得一提。对人类的排汗所作的详细研究表明,排汗反应并不象人们最初看起来那么简单。温度升高时,身体表面的大多数地方自发地开始排汗。这无疑是汗腺系统固有的基本反应。但是有些部位对其他刺激也能作出排汗的反应;不管外界温度如饲部会出汗。例如,吃辛辣的食物就会引起面部出汗这一特殊的排汗模式。情绪紧张立刻就会引起下掌、脚掌、腋窝,有时甚至额头出汗,但身体其他部位则不会出汗。因情绪紧张而出汗的部位还有进一步的区别、手掌、脚掌与腋窝、额头的反应就不相同。手掌和脚掌只有在情绪紧张时才会出汗;而腋窝和额头在情绪和温度两种刺激下均会出汗。由此可见,手掌和脚掌从温度控制系统”借用”了排汗的反应,并且把这种反应运用于新的功能环境。由于紧张而使手、足变得潮润似乎已经成为身体在危急关头作出的“准备应付任何情况”的反应特征。从某种意义上讲,人在用斧头前向手心吐唾沫就是与此相同的非生理反应。
手掌出汗的反应十分敏感。一旦群体的安全受到威胁,整个社区或民族在这方面的反应就会突然增强、在最近的政治危机中,核战争的可能性曾一度增长,研究手掌出汗的一切实验只得作罢。因为这种反应的基本水平已不正常,继续实验已毫无意义。算命先生观察手相不一定能预见未来。但是生理学家看过我们的手掌以后,倒可以说出我们对未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