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用时间来熬 人生好比在作秀

对位次排在他下面的兄弟,杨秀清又打又压,对位次在他之上的洪秀全,他也经常不给好脸色,使用的都是同一工具:天父附体。

附体这套把戏,原来属于双簧,杨秀清扮天父,萧朝贵扮天兄。既然是表演,总是需要点天分的,有时分寸很难拿捏到位,比如,萧朝贵有一次就差点演砸。

那还是在永安被围的时候,为了鼓舞军心士气,萧朝贵便来了个“天兄下凡”。当时萧某站在桌上,拿把刀跳来跳去,口里念念有词,说大家不要怕,本天兄已诛杀清妖,斩得赛尚阿人头云云。

就在他舞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脚下失了准头,从桌上滑到地上,把脖子给摔伤了。

战无不胜的天兄下凡除妖,却把脖子给摔了,这情节把围观的一众将士都惊得不知所措,本来要用来提精神,结果精神反而萎靡了。

萧朝贵只好自我解嘲,他引用了一句文绉绉的语言,称“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出来混总要经历点风雨,大家一定要相信天兄,天兄这个人就是“越受苦越威风”,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任凭你再怎么飞怎么变,迟早都逃不脱天兄的手掌心。

与萧朝贵相比,杨秀清对于“天父附体”的演绎几乎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同样是在军情紧急的情况下,他可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即便被抬到床上也动都不动,而一旦“病愈”,立刻霍然跃起,指挥调度井井有条,跃马战场攻无不破。

渐渐地,萧朝贵明显落于下风,“附体”的次数也就随之越来越少,直到长沙城下他被一炮打死后,“附体”就成了杨秀清一个人独享的专利。

在天京,杨秀清“天父下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为了点琐屑小事,也要让天父不辞劳苦地跑下来指手画脚一番。看着杨秀清在上面张牙舞爪做癫狂状,大家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怕从他的嘴里冒出天父发怒,要对尔予以惩戒之类的话——韦昌辉被打屁股,他的族兄被五马分尸,无一不是拜天父所赐。

众人之苦,却是一人之乐。人生好比在作秀,杨秀清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种表演,因为在诚惶诚恐的人群中,不仅有诸王大臣,还有“虚君”洪秀全。

洪秀全号称天王,又是拜上帝会的教主,无论真实的人间还是虚拟的天上,都是唯我独尊,可在下凡的天父面前,他也只有俯首帖耳,老老实实听着的份儿。

据说有一次在行军扎营期间,洪秀全正跟一群妻妾卿卿我我,有人忍不住透过营帐偷窥了两眼,被他发现了。洪秀全对自己执行自由主义,对别人则是上纲上线,在太平军内,连夫妻都不能在一起,更不用说偷窥了,当即勃然大怒,要下令处决此人。

杨秀清不高兴了。倒不是说他对偷窥无所谓,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他本人身上,也是一百个脑袋都保不住,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洪秀全在“擅自下令”前没先跟他打招呼。

只见他咣的一声倒地,等众人将他扶起时,听到的已是天父下凡的声音。天父以老子训儿子的口气教训洪秀全:“尔与兄弟打江山,杀人大事,何不与四弟(即杨秀清)商议,此须重罚!”

重罚,就是要像韦昌辉那样,掀倒在地打屁股。洪秀全目瞪口呆,但是又不敢反驳这个虚拟的天父老子,只好跪下乖乖认罚。

其他人见状不好,赶紧苦苦求情。堂堂天王,总是要给他留面子的,杨秀清并不是一定要打洪秀全的屁股,纯粹是为了要像整治韦昌辉一样,树立自己的权威。现在目的既已达到,也便见好就收,放了洪秀全一马。

表演结束,恢复正常的杨秀清居然还故作惊诧,问别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洪秀全哭笑不得,纵使他知道“杨四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事已至此,“天父代言人”的交椅已经是撤不回来了。

在击破江南江北大营,向荣也一命呜呼后,杨秀清认为皆其一人之功,为人处世更加为所欲为,成天想着要挟制和架空洪秀全。洪秀全身为太平天国的领袖和元首,却老有一种兜里的钱不是自己的,是跟人借的感觉,自然苦不堪言。

自建都天京,洪秀全平时都待在天王府内寻欢作乐,足不出宫,除了东王,一般王侯要见到他都很难。1856年8月22日,杨秀清又假装生病,要洪秀全前去探望。此时洪秀全已听到风声,杨秀清正预谋以“禅位”的方式迫其下台,这使探病变成了一场犹如鸿门宴的局。

去,也许就出不来了,但如果不去,可能马上就会性命攸关,纠结半天,洪秀全还是决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