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蝙蝠 2

陆亦轩每日便来此处与张松溪碰面。张松溪主要是助陆亦轩行周天,在陆亦轩自练弄丸功时,他会独自参研一下水鞠。

陆亦轩对全真知之甚少,空余之时,张松溪会滔滔不绝地与陆亦轩讲论。他言论之中时不时要贬低孝陵卫一下,令陆亦轩颇为不满。于是,陆亦轩强记张松溪所言,然后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他听,好像自己早已学过一般,以显示“我孝陵卫这些也懂”“我孝陵卫早已教过”。张松溪不明就里,渐渐地对孝陵卫涉猎之广心生佩服,为显示全真也不是浪得虚名,他挖空心思,讲了许多高深机理,陆亦轩听在耳里,十有八九不明白,却尽数强记在心。

张松溪虽然大费一番口舌,但他长年无人讲法论道,这段时间有人陪他东拉西扯,倒也颇为畅怀。唯一不好的是,这几日练功,肉铺开不了张,手中本无积蓄,这么一来更是断了炊。陆亦轩看在眼里,将孝陵卫发的银子加上自己从家带的,凑了十两交给张松溪。张松溪倒也不推辞,笑嘻嘻地接了过去,从此两人的食盒里便有了干饭和肉食,张松溪的葫芦里也总是满着小酒。

陆亦轩因有张松溪相助,进境快上数倍。这日饭后,两人又走了个周天。张松溪道:“唉,我师父若能如此助我,我恐怕早已入炼虚合道的境界了。你如此好运,以三宝无缺之体遇上我这三药俱全的师父,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几日来,你进速非凡,我可以传你五行一气诀了。”

陆亦轩道:“五行一气诀?我知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五行相克。”

张松溪点点头道:“不错!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往复循环。孝陵卫定是深谙其理,给你讲起来很是容易。你们的皇帝老儿,自朱棣起,他名中有木,朱高炽名中有火,朱瞻基有土,朱祁镇有金,朱见深有水,朱佑樘有木,朱厚照有火,除了朱厚璁是兴王出身,大名没有入列,其他人取的都是五行相生之意。估计这就是你们孝陵卫的主意,保他朱家代代相传、传至万世。”

陆亦轩听他竟敢直呼历代先帝及当今皇上的名讳,吓了一大跳,赶忙向四周望了望,还好这里荒凉偏僻,不可能有人经过。

张松溪像没事一般,继续道:“五行杂以成百物,这世间万物,皆出自五行。掌握五行相生相克之法,那便是无往不利,无所不克。内丹熔炼,炼的是体内一柄利器,而如何使用,则靠这五行一气诀了。”

陆亦轩脑中一闪念,道:“我明白了,那日你大破袁忠微的白毛僵,如利刃插泥一般,便是用了此种法子?”

张松溪道:“魂属木,魄属金,僵尸属金,我用三昧真火克它,那自是易如反掌。哈哈,小子,比你们孝陵卫那些劳什子的符箓、咒语要强过百倍吧?”

陆亦轩不服道:“我们也有手诀,我说夸巴山长说,掐诀之法最早还是同行符、念咒一道而生。”

张松溪笑道:“小子,懂得不少,不过你师父漏讲一节。手能握一身之造化,这诀法与本身修为有莫大关系。还是那句话,你们虽然也用诀,但体力修习有极限,看你的雷诀打出来软弱无力,而内丹一成,用诀引出体内天地之力,那才是惊天动地。”

陆亦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已屡次见到内丹之神奇,对张松溪的话自是相信,但他不明白这和蹴鞠有何关系,便道:“这五行一气诀听起来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成的吧?”

张松溪道:“那是自然,我本想等你过得初关方才教你,那时你已有精丹,能完全运用此诀。但我试了数日,蹴这水鞠需用水诀,现在离蹴鞠会不远,我只好先传你五行一气诀中的水诀一用。”

陆亦轩大喜,迫不及待道:“好啊,好啊!”

张松溪转到陆亦轩背后,双掌抵住他的双肾,道:“小子,时间吃紧,我用本身修为助你,数日的威力,胜过数载勤修苦练。但外来助力,总不若本身自运来得扎实可靠,此事一过,你当循序缓进,不求速成,方能成大器。”

陆亦轩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张松溪道:“肾为水,心为火,肝为木,肺为金,脾为土。以意领丹,丹出下炉,以气运丹,丹经肾脏,水贯全身。”

陆亦轩只觉张松溪从自己下炉引出暖烘烘的热流,分别游经双肾,转而化作极寒的水流,急急游走全身经脉。凡流经之处,各关窍几欲结冰,但因有张松溪催动,那寒流非但未受阻滞,反而越走越快。陆亦轩只觉周身寒冷,恨不得裹上几大床棉被,再抱上十个八个手炉,方才舒服。

这时,张松溪喊道:“掐左手第三指一下,丹田大开,水贯全身,走运四梢!”

说罢他双掌离开陆亦轩,飞身跃至一旁,只见陆亦轩满脸黑气,张松溪笑道:“好!好!现下展展你的弄丸功。”

说着将水鞠扔向陆亦轩。

陆亦轩起身,用脚接过张松溪抛来的水鞠,轻轻颠了起来。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但连颠数十下,居然未破。陆亦轩心中大喜,使起三十六式弄丸功,头顶肩控,游走起来。

一时间,球在身上左右滚动,上下颠簸,如同粘在身上一般。踢到巧处,兴至酣处,陆亦轩觉得体内一股水流不断游走,跟着水鞠的节奏而动,水鞠触到身体何处,那水流便游至何处。但奇怪的是这水流捉摸不定,开始时,似万马奔腾,勇不可当,但每当陆亦轩要将它发于水鞠之上,却又变得柔若游丝,消弭得无影无踪。

有力使将不出,陆亦轩心中发急,大喝一声,猛地向水鞠踢去,那股水流全聚于右足,触到水鞠的一刹那,又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看那水鞠直蹿空中,猛地飞起有数丈之高。

张松溪大喊一声好,纵身飞起,一边伸手接过水鞠,一边道:“好,收了手诀!”

陆亦轩左手一松,顿感有一股极为强韧的吸力将周身的寒气尽数收回下炉之中。陆亦轩只觉四肢百骸一阵空洞,天旋地转,几欲摔倒。

张松溪伸手一扶,道:“尚未成丹,便显如此黑重面色,你的身体自是不能承受,需得慢慢适应。”

施五行一气诀时,木、火、土、金、水五诀,面色分别呈青、赤、黄、白、黑,面色越深重,法力越高。陆亦轩在张松溪辅助之下,下炉中三药增长本就飞快,加上适才强练水诀,肉体自是有些负担不住。

张松溪宽慰陆亦轩一番,又细细问了他适才感受,道:“奔涌欲出而又消弭于无形,却能激射水鞠数丈,这便是水之威力所在。五行之体,水为最微,但其最接近于道。水性柔弱,能方能圆,与世无争,看似无形,却又能滋养万物,甚至能毁灭万物。”

陆亦轩自幼熟读《老子》,自是知道上善若水的道理,听张松溪这么一说,不禁感叹,真是天地一气,无论法术还是道修甚至于做人,都是一般道理。

张松溪拍拍陆亦轩,道:“我敢在你一丹未成之时传你水诀,也是因为水诀最不霸道,不会伤你。尽管如此,我看你目前也难承受,你且循序练习,切不可焦躁急进。待到明日,我给你弄些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