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诺门坎战役 河畔鏖兵
日军前敌总指挥小松原中将自诩为对苏作战的骨灰级专家。在他那本49页的小册子《如何与苏军作战》中,小松原这样写道,苏军士兵受过极其严格的正面攻防训练,要从正面攻破它的防线比较困难。但苏军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彼此之间的协作能力很弱,他们一旦被包围或侧翼受到包抄,就会陷入全线混乱。
小松原说得一点不假。在苏德战争初期,德军就对这一战术屡试不爽,并因此抓获了多达七位数的苏联俘虏。但是小松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凭日军的力量和速度根本做不到对苏军的包抄,最后反而被苏军包抄了。
按照这一思路,小松原计划由第一战车团、第二十三师团山县联队以及伪满骑兵师从苏联、外蒙古联军河东阵地的正面发动攻击,而第二十三师团另外两个联队加上第七师团第二十六联队、第二十八联队的一个加强大队作为包抄部队,从哈拉哈河下游偷渡突入外蒙古境内,围歼这一地区的苏联、外蒙古联军,抄苏军的后路。这一计划与5月底山县大佐的作战方案如出一辙。
实际上表面雷同的两个计划,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当时山县大佐用主力的步兵联队担任正面进攻,用于包抄的是东八中佐率领的机动性较强的骑兵和战车大队,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恰如其分。至于最后不幸落败,那不是“我军计划不周详,而是敌军太厉害”。这次小松原让骑兵和坦克部队担任正面进攻,改用笨拙的步兵联队发起包抄行动,从根本上来说就是本末倒置,最后的失败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
除了德国军事顾问提出异议被迅速否决之外,关东军上上下下都认为小松原的计划很周详,总部很快批准了这一计划,总攻时间定在7月1日。
就在大军出发的前夜,第二十三师团负责后勤的兵器勤务部部长近泽大佐,因为对渡河后超长距离的补给保障完全没有信心,在巨大的压力下开枪自杀。大军未行,先折大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小松原的心头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
7月1日黄昏,小松原率领包抄部队共18000名士兵来到了哈拉哈河下游的预定渡河地点。一路上的行军非常顺利,对岸没有任何动静。上次忘记带水,遗憾的是这次也没有带多少。倒不是说没长记性,而是武器弹药的运送已经压得后勤保障喘不过气来,再也没有剩余的能力来照顾士兵的饮用水了,这也正是近泽大佐饮弹自尽的主要原因。河边连一丝风都没有,被烈日烤灼了一天的沙地滚烫无比,人待在上面就像放在大铁锅里炒制糖沙板栗。水壶早就干了,身边的哈拉哈河里倒是水源充足,可是之前已经接到指示不能饮用,河水可能已经被严重污染。不过士兵虽然干渴,还能耐心等待,大家都认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哈拉哈河有近50米宽,河水最深处深达3米,本来个子就小的日本兵根本无法徒步过河,于是负责迂回的大队人马便在河边等候工兵联队前来架设浮桥。
其实工兵联队早就到了,可惜来了也没事干,他们在等汽车联队运来舟桥设备。可笑的是,运送舟桥设备的第四汽车联队的运输车辆出发不久便迷失了方向。由于这一地带的地形地貌非常相似,汽车又不敢打开车灯照明,于是便只能一路寻寻觅觅,走走停停。汽车太少,任务太多,疲于奔命的司机们精神和体力都处于严重透支状态,车一停,大部分人趴在方向盘上就睡过去了。气得联队长田坂专一大佐不得不带人跑前跑后把司机从酣睡中叫醒过来。车队迷迷糊糊地就来到了一处咸水湖边,一看有水,大家以为这里就是目的地哈拉哈河,卸下舟桥设备便匆匆回去了。工兵联队好不容易才弄清楚设备卸车的地方,还好离真正的卸货点并不算太远。步兵联队也一起来帮忙,终于用人力把舟桥设备拉到了架设浮桥的地点。
7月2日凌晨2时,工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浮桥架好。由于材料不足和缺乏重型舟桥设备,架好的浮桥通过步兵倒是没有问题,但卡车要通过就必须先卸下货物,车货分过。最惨的是重型装备,只有轻便的37毫米速射炮可以一次性通过,其他火炮必须先拆卸成零件,分头搬过河后再重新组装,简直变成蚂蚁搬家了。即使如此小心,不堪重负的浮桥也时好时坏,须不断修修补补。工兵一个个忙得团团转,桥上桥下的过河部队也乱成一锅粥。不过到了上午10时左右,日军大队人马总算安全地渡过了哈拉哈河,一直惴惴不安的小松原总算松了一口气。
要说小松原选择的这个渡河点确实不错,它离苏军连接东西两岸的浮桥仅仅13公里,离朱可夫的指挥部也只15公里,攻击距离都不算太远。日军偷渡成功很大程度要归功于日军第二飞行集团对塔木察格布拉格机场的空袭。那次成功空袭使得苏军飞机升空侦察的次数大大降低,苏军在加强对空警戒的同时,却忽略了敌军的迂回偷袭。朱可夫是个被精良装备和高素质部队宠坏了的将领,居然没考虑漫长的哈拉哈河危险处处都在。防线侧翼出现这么大的疏漏,说他没一点责任似乎也说不过去。
过河以后的小松原命令留下第七师团第二十六联队负责浮桥守卫,同时也作为进攻部队的总预备队殿后。第七十一、七十二联队共8000人为前锋,由小林恒一旅团长指挥;炮兵联队和第二十三师团直属部队居中,沿着河道杀奔上游。踌躇满志的小松原乐观地估计中午就可以切断东岸苏军的退路,完成包抄计划,同时轻而易举地打掉西岸朱可夫的指挥部。
此时意外突然出现。外蒙古军的苏联顾问阿布宁上校,正驱车前往外蒙古军的驻地,原来空旷的原野上,忽然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上万日军,吓得魂飞魄散的阿布宁当即猛打方向盘,油门踩到底,朝着苏军指挥部狂奔。
听到报告的朱可夫大吃一惊。他手下的主力,特别是坦克装甲部队,几乎全部部署在哈拉哈河东岸,西岸兵力不到3000人,还大部分是外蒙古兵。渡河突袭而来的可是上万人的日军精锐。值得庆幸的是,朱可夫在指挥部侧翼巴音查山一带安排了一小支警戒部队,这一举措挽救了苏联、外蒙古联军,也救了他朱可夫的命。
无巧不成书,在侧翼担任警戒任务的部队正是之前被小松原用汇报方式“全歼”了的外蒙古骑兵第六师第十五团。该团由于在之前战斗中损失巨大,所以朱可夫将他们调到二线在指挥部侧翼负责警戒任务。本来是想让他们在这里休整一下,不料这里竟成了日军偷袭包抄部队的必经之道,因而成为最先开战的惨烈战场。
发现日军先锋部队的值班哨兵立即鸣枪示警,团长达尔玛扎布上尉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是漫山遍野一路冲杀过来的日军士兵。达尔玛扎布手下是机动性很强的骑兵部队,他若是迅速离开,日军就赶不上他。然而这是个负责任的外蒙古军官,他知道身后就是苏联、外蒙古联军的重炮阵地、浮桥渡口和朱可夫的指挥部。为了保住那些地方,他只能选择悲壮地去死,用生命换取宝贵的时间。年轻的团长向全团400多人发出了“寸土不让,死守待援”的作战命令。
巴音查山虽然名字中有山,实际上不过是一个不到60米高的大沙丘,根本无险可守。外蒙军400多支“莫辛”步枪单薄脆弱的枪声,很快就被近万名日军的叫喊和密集的枪炮声给淹没了。一些外蒙古士兵迎着潮水般涌来的日军,义无反顾地冲入敌群,拉响了捆绑在身上的炸药包或集束手榴弹,与冲在最前边的日军同归于尽。日本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拼命的招数,外蒙古人也干得出来。随后,双方展开了最为惨烈的白刃格斗。日军步兵操典规定,拼刺刀前要把子弹退膛以免误伤自己人,外蒙古军可没有这些愚蠢的清规戒律,趁日军稀里哗啦子弹退膛之际,机枪手跳出战壕一阵猛烈扫射,第一排的日军顷刻间倒下一大片。外蒙古军的营、连长们则是一手持马刀,一手提驳壳枪,远射近砍,杀敌无数。第七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横田千野少佐,就是与外蒙古军连长乌兰克图中尉比赛刀法时,被对方冷不防用左手挥枪打中眉心“玉碎”的。
一阵血肉横飞的搏杀之后,外蒙古军骑兵第六师第十五团这次是真的全军覆没了。英勇的外蒙古士兵,用生命为战局的转变赢得了宝贵的两个小时。
名将被称为名将,不在于他永远不打败仗,而在于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能够审时度势,迅速做出最正确最快速的反应。在短短两小时内,朱可夫迅速发出了几道紧急命令。
接受第一道命令的是空军。朱可夫命令所有还能飞起来的飞机统统起飞,集体攻击日军在哈拉哈河上新架设的浮桥。空军刚刚遭受重大损失,立即升空作战,困难不小。但随着朱可夫一声令下,空军的轰炸机就在还没有来得及完全修复的跑道上强行起飞。
相比于陆军的按摩吃药治病,这空军就像是打针动手术,来得快,见效也快。迅速飞临浮桥上空的苏军轰炸机有70多架,将所有的炸弹全部倾倒在哈拉哈河上的日军浮桥和等着过桥的日军补给车辆上。日军的补给车辆被炸得四分五裂,浮桥也被炸得断成几截,河两岸的日军就此失去了联系,突入东岸的日军主力后路被断,前面正在进攻的日军屁股上被狠狠扎上了一刀。
第二道命令发给了炮兵部队。反正外蒙古军骑兵第十五团是保不住了,朱可夫调集所有122毫米以上口径重炮,对准巴音查山一通无差别轰炸,密集的炮火在高地上连成了一片火海,黑烟此起彼伏,在空中形成氤氲不散的蘑菇云。占领巴音查山的日军只好死死地蜷缩在外蒙古军留下的战壕中躲避密集的炮火,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还只不过是饕餮大餐前的甜点而已,接下来端上的才是真正的燕翅鲍。随着轰鸣声的不断接近,苏军第十一坦克旅、装甲第九旅,外蒙古军两个装甲营,共超过500辆坦克和装甲车以重型T-28坦克打头,排山倒海般碾轧过来。日军阵地上配备的16门37毫米反坦克速射炮根本无法阻止钢铁洪流的推进,反而很快被一一摧毁。
日军士兵在出发之前每个人都领到了一瓶汽水,这可不是关东军补给太好,给大家发的防暑降温饮品,上头的命令是喝完汽水后,要往里面灌满汽油,制作成简易燃烧弹对付苏联、外蒙古联军的坦克。日军士兵也的确勇猛,面对苏军成群的坦克,纷纷拿上汽水燃烧弹、反坦克手雷,有的甚至把迫击炮弹绑在身上从苏军坦克的前方、侧翼和背后猛扑过去,还有士兵甚至直接爬上坦克用枪托猛砸观测镜和天线,使坦克无法正常行驶。尽管无数人在靠近坦克之前就被击毙,但还是有不少士兵一头钻进了坦克的肚皮底下,苏军坦克和战车在这种肉弹攻击下接二连三地起火,苏军的进攻势头暂时得到遏制。
日军渡河部队的侧翼也遭到了攻击。由36辆装甲车组成的一支外蒙古装甲部队不远不近地来到渡口处第七师团指挥部和第二十六联队的侧翼,正好停在火力够得上的位置上,对着日军就是一顿炮轰,弄得第二十六联队的日军进退两难。很快这支装甲部队的背后又杀出来一个苏军坦克连,十几辆坦克绕过第二十六联队阵地向第二十三师团指挥部猛扑过来,坦克炮弹在指挥部的四周连续爆炸,小松原架设在沙丘下的几顶帐篷顷刻垮塌,第二十三师团参谋长大内孜大佐当场被打成肉酱,整个指挥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苏军坦克离指挥部只有800米了,指挥部内包括小松原中将、关东军副参谋长矢野音三郎少将、辻政信、服部卓四郎在内的一众高官,个个面如土色,大家在绝望之下甚至已拔出指挥刀做好了剖腹自杀的准备。恰在此时,日军一小队速射炮兵带着6门速射炮渡河,挡在了指挥部的前面。坦克与反坦克炮正面相对,一起开火,当先的两辆苏军坦克当场起火,其余坦克以为敌军援兵已到,就主动退出了战斗。生死攸关的7分钟就这样过去了,小松原这才定下神来,视察一下这支舍命救驾的英勇部队:近80人的速射炮小队只剩下1门炮和6名炮手了。目睹了这场小规模坦克战的小松原,在后来的日记中写道,此时“他第一次失去了战胜苏军的信心”。
为了对“舍己救人”的速射炮小队表示感谢,辻政信少佐大方地从身上掏出了一包天皇御赐的烟卷,给幸存的炮兵每人发了一根。由于烟卷的根部印有天皇的菊花徽记,这些士兵抽到菊花时就把烟掐灭,把烟屁股收藏起来作为纪念。
至此苏军已经扭转了开局的不利局面并逐渐占据主动,苏联、外蒙古联军的坦克从三面围定已经渡河的日军,日军唯一的退路——浮桥也时刻处于对手的威胁之下。一天战斗下来,各部队纷纷向小松原告急,不是伤亡过半就是弹尽粮绝,总之好消息一个都没有。小松原也束手无策,因为补给线已经被苏联空军切断。长时间没有一滴饮用水,官兵渴得简直变成了一群疯子。一些日军士兵开始自发向苏军重机枪阵地发起“猪突”冲锋,倒不是为了争取反败为胜,他们的目标是夺取苏军的重机枪——苏制水冷式重机枪的散热筒内装着5公升混合着润滑油的水。
摆在小松原面前的唯一生路就是盼着赶紧天黑,然后抢修浮桥,趁夜色撤回河东岸。此时尚能保持清醒的小松原无奈接受了失败的事实,他在午夜时分下达了撤退命令。日军官兵踩踏着数千同伴的尸体通过刚刚修好的浮桥狼狈地逃回东岸。
朱可夫在河西围歼日军主力的作战意图最终未能实现。
7月2日15时,小松原向第一战车团安冈正臣中将发出了重要信息,河东岸的苏军主力部队正陆陆续续地向河西撤退。
这证明小松原侧翼部队的行动取得了成功,担任东岸正面攻击的第一战车团和山县联队闻讯大喜。随着安冈中将战刀一挥,独立野战炮第一联队的36门九〇式野战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第一轮吼叫。30分钟的炮火准备之后,担任主攻的第三坦克联队35辆八九式中型坦克和27辆九四式重型装甲车率先冲出掩体,山县联队、工兵联队的士兵紧随其后,向东岸苏联、外蒙古联军的阵地发起了猛烈进攻。由于原来配备在此的坦克和装甲部队均被紧急调回河西对付已经渡河的第二十三师团,阵地上的苏联、外蒙古联军无法抵挡日军排山倒海般的进攻,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便放弃了前沿的两道阵地。
原来传说中凶悍无比的苏联、外蒙古联军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心花怒放的第三坦克联队联队长吉丸清武大佐不由得仰天大笑,他命令部队全速前进,一举夺取苏联、外蒙古联军的浮桥,冲过哈拉哈河与对岸的第二十三师团会师。
他这一全力猛冲,自己倒是舒服和威风了,跟在后面的山县联队和工兵联队可就苦了,日军步兵的小短腿不论怎么跑,都无法跟上全速前进的坦克。山县大佐连忙派人去跟吉丸联络,联络官飞奔赶上坦克联队,找到了吉丸大佐的车。但坦克车封得严严实实,联络官也不知道怎么沟通,只好举起枪托猛敲装甲车的外壳。吉丸大佐无奈打开舱盖,探出头来。问明事由之后,立功心切的吉丸大佐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战机一瞬即逝,你们步兵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吧。”说完,合上盖儿,绝尘而去。气得后边的山县大佐半天说不出话来,也只好下令步兵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跟进。
守卫东岸最后一道阵地的是苏军第三十六摩托化步兵师的两个步兵团。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这里的防御工事已经构筑得比较完备,整个防线纵深达到3000米,阵前还布置了密集的地雷阵和蛇形铁丝网。师长彼得罗夫少将用望远镜看着渐渐开过来的日军坦克纳闷不已。他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没坏呀,让他惊讶的是,日军坦克怎么这么迷你,比起苏军坦克明显小了一圈都不止。由于下属的装甲部队和大口径火炮全部回调支援河西战场,这里留下的只有团属的迫击炮100多门,最大口径也不过120毫米。
日军已经进入苏军火炮的射程之内,彼得罗夫立即命令向日军坦克开炮,迫击炮发射的榴霰弹在日军坦克的四周爆炸,可惜这种榴霰弹对日军坦克并没有多大的杀伤作用。
正当吉丸大佐得意狂笑的时候,日军坦克撞上了苏军精心布置的蛇形铁丝网。这些铁丝网的铁丝呈螺旋形,坦克只要一压上去,履带就会被死死缠住,进退不得,只能在原地打转。无奈之下,坦克兵只有钻出坦克,竭力想把铁丝从履带上拔出来,忽然临头又浇下了霰弹雨,坦克兵被炸得鬼哭狼嚎。吉丸这才恍然大悟,霰弹打的不是坦克而是坦克兵。第三战车联队自中队长木之本守之助少佐以下30多名坦克兵瞬间倒毙,坦克也被击毁击坏数辆。值得庆幸的是,苏军的坦克和装甲部队都回河西去了,这里也没有准备好反坦克武器,否则这支坦克部队真是苏军绝好的靶子。动弹不得的吉丸大佐忽然开始想念那些被他甩在后边的步兵和工兵了。
还好后边的山县联队和工兵联队很快赶到,工兵开始奋不顾身地帮助清理缠绕坦克履带的铁丝网。虽然因此被榴霰弹和苏军狙击手又打死不少,但是坦克终于可以动了。此时天色已晚,一路狂追坦克的步兵和工兵伤亡惨重,活着的基本连走路的劲儿都没有了。吉丸大佐只好收兵回营,日军坦克对苏军步兵也完全没有打出坦克应有的气势。
当天傍晚,第四坦克联队指挥官玉田美郎大佐走进了安冈中将的指挥帐。针对白天第三坦克联队攻击未果的实际情况,玉田请求率本部坦克夜袭苏军炮兵阵地,摧毁让日军极为头痛的苏军火炮。
安冈中将十分欣赏玉田大佐的勇气,但对玉田的作战计划却颇费踌躇。附近的地形很容易迷路,第一次参加实战的日军坦克连白天作战的经验都没有,更谈不上夜战了。但是玉田大佐的决心却丝毫没有受到安冈中将的影响,他坚信自己的方案完全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他辩解,摧毁苏军的火炮阵地,对明天白天的战斗肯定更为有利。而且他手下的坦克是九五式轻型坦克,战斗威力虽然比不上吉丸大佐的八九式坦克,可机动性能很好,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44公里。即使作战不利,也可以发挥此优势,迅速脱离战斗。至于迷路的危险,玉田大佐自信,星光的指引已经足够让他认准进退的方向。安冈中将终于为部下的斗志和信念折服,批准玉田大佐当晚率队夜袭。
冷静的玉田大佐深知自己的优劣,他选择绕开苏军防线的正面,从侧翼发动夜袭。为了防止坦克的噪声被苏军警觉,第四坦克联队全部仅保持5公里的低时速,趁着黑夜掩护,偷偷地向苏军的侧翼阵地摸去。除了玉田乘坐的指挥坦克上装有车载电台外,其余坦克都没有无线通信设备,在黑暗中关灯之后,又听不到前后左右车辆的声音。为了保持队形,各坦克的车长们只好打开舱盖,探出头来互相小声喊话保持联络,使得行军更加困难。
还好天公作美,刚出发不久,天空就开始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玉田大佐见此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有了星光的指引方向更不容易掌握,喜的是有了雷声和雨声的掩护,他就可以甩开膀子全速前进了。
第四坦克联队就这样很快摸近苏军的火炮阵地。远处苏军阵地上那一排排指向空中的炮管在闪电的光照下若隐若现,玉田大佐禁不住一阵狂喜。他迅速下令展开战斗队形,向苏军的火炮阵地发起突袭。
玉田联队摸过来的地方正是苏军第三十六摩托化步兵师的炮兵阵地,在这里驻扎着一个炮兵团。由于炮兵团的阵地远在主阵地的后方,苏军根本想不到,暴雨之夜这里还会有日军来偷袭。等哨兵发现敌军坦克冲过来发出警报,为时已晚,敌军已经到了眼皮底下。猝不及防的苏军士兵刚跑出营帐就被日军装甲车上的机枪扫倒,幸存者一哄而退。留在阵地上的火炮、牵引车辆、弹药等全被日军坦克击毁。不到一小时的战斗,苏军损失122毫米榴弹炮18门、152毫米榴弹炮6门。日军仅损失了一辆坦克,就是第二中队指挥官一藤喜久中佐的座车,中佐及其车组成员全部阵亡,死亡的还有一名军医。相比取得的战绩,这一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大功告成的玉田大佐立即率队趁夜色遁走。等苏军的坦克部队赶来增援的时候,阵地上只留下苏军大炮散落的无数零件和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
玉田大佐的夜袭可谓整个诺门坎战役中日军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开创利用夜间恶劣天气实施大规模坦克集群攻击的成功范例。这一战例后来被许多军事院校写入了教材。
7月4日中午,朱可夫接到一架侦察机的报告,哈拉哈河东岸一个叫巴尔夏嘎尔的高地附近发现了日军的大队坦克,正缓慢地向苏联、外蒙古联军的渡口浮桥方向前进。朱可夫当即下令雅可夫列夫少将率本部第十一坦克旅前往迎击,又命令索维伊少将的装甲第七旅迂回包抄切断日军坦克的退路。一时间,30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发出震耳的轰鸣绝尘而去,亚洲历史上最大的坦克对决,已经箭在弦上。
正在行进的安冈战车团尚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被苏军发现,起伏的沙丘遮挡了他们的视线,等前哨发现苏军坦克直扑过来的时候,双方距离已不足一公里。
当时参战的坦克分类为三种。10吨以下为轻型,10吨至20吨为中型,20吨以上为重型。吉丸清武的八九式中型坦克为13吨,已经是日本坦克中装甲最厚、火力最强的型号了。而苏军的T-28坦克为31吨,两者相比,简直就像姚明遇上了潘长江一般,优劣不言而喻。不仅如此,苏军坦克在数量上也占据优势。苏军庞大坚固的坦克成群结队闯进日军弱小单薄的战车群里,如入无人之境,有的甚至不用开炮而闷头撞去就能把日军坦克掀个底朝天。日军坦克只能躲躲闪闪,千方百计绕到苏军坦克尾巴后照准履带猛打,才能使其瘫痪而失去战斗力。但对方也是在高速的运动当中,这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没用多大工夫,日军战车团就顶不住了,一辆辆八九式坦克被打成废铁。吉丸清武乘坐的指挥坦克一上来就被苏军发现,几辆T-28坦克立刻死死咬住了它,76毫米坦克炮轻易地击穿了八九式坦克20毫米厚的装甲,一声巨响之后,吉丸大佐和他的“坐骑”瞬间“玉碎”。
昨天立了大功的玉田美郎第四坦克联队更无法与苏军坦克对阵,他的那些坦克全重只有8吨,装甲仅仅10毫米,只能凭借良好的机动性能躲避苏军坦克炮的打击。面对这些玩具似的小家伙,庞大的苏军T-28坦克根本不屑射击,开上来直接冲撞,把日军坦克一辆一辆掀翻在地,然后冲上去把它们轧成扁扁的铁皮。
安冈部队一半以上的坦克、全部装甲车,很快都变成了一堆堆废铁,这些在中国战场横行霸道的钢铁怪兽,在苏军的坦克面前竟然好像纸糊的玩具一般。后边的退路已经被苏军第七装甲旅切断。眼看第一战车团已经无法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沙尘四起,遮天蔽日,能见度瞬间降低,安冈中将趁机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出生天,一口气跑到100公里外的将军庙才停下来。
玉田美郎大佐在战后总结中这样写道,苏军坦克“射击迅速而准确,弹药充分,几乎没有臭弹”。他发出这样的感慨是有原因的,那场战斗结束后,由于补给跟不上,日军坦克的燃料已经告罄,平均每车只剩下5发炮弹。
刚刚成立半年的第一战车团第一次参战就败得如此惨,日本大本营大为震惊。坦克造价昂贵,日本的国力、资源和生产能力都无法承受这种损失。参谋本部坚决不同意植田司令官将如此“宝贵”的装备消耗在诺门坎,命令他务必珍惜这支独一无二的部队,安冈及其残部因祸得福,彻底退出了诺门坎的战斗。
战后,朱可夫这样评价日军坦克部队:“坦克非常落后,与苏军20年代中期的主力坦克基本相当。基本战术动作也很呆板,死盯着迂回和侧击这一种办法,很容易被消灭。整体上看,日军坦克部队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既无战术也无技术。”“英雄”所见略同,这一论断和后来德国专家的观点倒是基本吻合。
日军坦克部队的退出使得苏联坦克部队更加肆无忌惮。7月6日清晨,6辆苏联坦克冲进了尚未撤走的日军第一战车团的营地,日军坦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击毁了5辆九〇式轻型坦克和6辆八九式中型坦克,无奈之下,附近的山县联队立即派出步兵来支援装甲部队。
可笑的是,苏联坦克不怕日本的同行却怕日本的步兵。一见山县联队的步兵赶来“救驾”,他们立即脚底抹油,迅速逃得无影无踪。
他们怕的是步兵的“汽水”。
渡河迂回侧击失败,正面进攻最强悍的坦克装甲部队又铩羽而归,看来与老毛子面对面硬磕是占不了上风了。束手无策的小松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之前玉田联队的夜袭以及空军奇袭塔木察格布拉格机场不是都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吗?怎么能忘记“夜袭”这一看家的绝招呢?
夜袭苏军阵地的作战方案迅速上报关东军总部并立即得到批准。不仅如此,总部十分体恤军情,从驻海拉尔的第八国境守备队抽调了2000多名经验丰富的老兵补充给损失巨大的第二十三师团,随着这些老兵到来的,还有特地调拨的一批速射炮和重机枪,甚至还有刚刚配备部队不久的火焰喷射器。夜袭的时间定在了7月7日22时。
日本人对夜袭是信心满满,但一边喝茶观战的德国观察团却提出了异议,他们不同意夜袭,尤其不同意小松原以白刃冲锋为主要方式的夜袭。他们的说法是,这种战术太过落后,还停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对此小松原和辻政信根本不屑一顾,这些养尊处优的德国人哪知道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厉害。辻政信提醒德国专家,你们知道不,在张鼓峰,帝国皇军和老毛子刺刀见红伤亡比例可是1∶28,你们懂个屁呀!
7月7日晚饭后,担任夜袭任务的各部队纷纷潜入预定的攻击地点。只有第二十三师团第七十二联队和第七师团第二十六联队的夜袭部队发生了一些意外。
第七十二联队夜袭部队在潜向进攻地点的途中与一支苏军装甲侦察分队遭遇,侦察分队马上将消息传递到西岸,苏军炮兵立即用152毫米口径重炮对第七十二联队进行点名。无处可躲的日军伤亡惨重,中队长以上军官阵亡过半。酒井联队长不得已下令部队转回出发地,又重新绕了个大圈子之后再迂回前进。这样一下子就耽误了两个多小时,但酒井大佐依然命令部队加快节奏赶往预定的夜袭地点。
第二十六联队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苏军坦克营,双方进进退退对峙到第二天清晨,曙光乍现的时候,苏军坦克营率先撤走。须见新一郎联队长见天色渐亮,夜袭已经失去意义,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
其他夜袭部队顺利地进入了攻击阵地。22时整,日军两个野战炮联队70余门75毫米口径火炮一起向苏军一线阵地进行了半小时的火力准备。首先出动的是日军工兵,苏军在河东主阵地前足足埋下了7万颗地雷,全清完是不可能的,工兵的任务就是负责从地雷阵中清出一条供步兵冲锋的道路。第二十四工兵联队的士兵摸到苏军的雷场前,触发了地雷,立即招来苏军阵地上机枪和迫击炮铺天盖地的打击。工兵联队伤亡累累,联队长川村大佐身先士卒上前排雷。地雷可不管你是不是联队长,川村很快被炸成齑粉。在丢下数百具尸体之后,顽强的日本工兵还是拼命为攻击部队扫出了一条道路。
夜袭的步兵联队立即发动冲锋并迅速接近了苏军火力点。新到的火焰喷射器发挥了巨大作用,苏军的火力点一个接一个地燃起了熊熊大火。缺乏夜战经验的苏军见势不妙,很快放弃了一线阵地。凌晨1时30分和3时40分,在山县武光大佐和酒井美喜雄大佐的攻击方向上,先后升起了表示夜袭成功的信号弹,在后面观战的小松原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命令向关东军总部报捷。
随着暗夜的消失,日本人夜战的优势也随之丧失殆尽。第二天上午,在苏军火炮、坦克、装甲车、空中力量的联合打击之下,日军晚上占领的阵地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苏军,还顺便搭上了不少尸体。
陆军败得实在太惨,连赌气不愿意出击的日军第二飞行集团都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天白天,日军飞机从海拉尔和阿尔山两个基地倾巢而出,对苏联、外蒙古联军东岸的阵地进行轰炸。日军战机的出动马上引来了苏军蝗虫一般的机群,苏军飞抵战场的各型战机有200多架,激烈的空战在哈拉哈河上空打响。26岁的日军王牌飞行员筱原弘道在当天的战斗中再次击落苏机4架。早在6月27日,他就曾击落敌机11架,创造了日本单日战绩最佳纪录,加上其他战绩,筱原累计击落敌机已经达到了58架。可惜质量优势有时候也会被数量稀释,他的纪录也在这一天终止。
日军另一个王牌飞行员竹尾在与苏军飞行员拉霍夫上尉的激斗中,因飞机被击中跳伞。当他发现自己不慎落在河西岸苏军的阵地上时,试图自杀,但是枪还没拔出来,就被苏军按倒,当了俘虏。竹尾受到了苏军的优待,他提出的唯一条件是想见见击落他的飞行员。当拉霍夫上尉微笑着来到他面前时,竹尾凝视了良久,之后深深朝对手鞠了一躬。
尽管单兵作战并未占得上风,但是凭借数量的优势,苏军逐渐取得了制空权。随后几天,空中的日机慢慢减少并逐渐销声匿迹。
8日晚上,头天夜袭未果的第二十六联队再次出动实施偷袭。这次日军没有进行炮火准备,直接由步兵向苏军阵地摸黑前进。加上天降暴雨,他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苏军的阵地前面。这次他们碰到的不是地雷,而是依然十分麻烦的铁丝网。静悄悄的夜袭再次变成强攻,苏军的炮火马上封锁了夜袭日军的前进方向,眼看寸步难进的第二十六联队须见大佐只好含恨下令撤退。
眼看小股部队夜袭效果不佳,小松原试图尝试一下人海战术,实施一次更大规模的夜袭。他要求各步兵联队投入所有能够作战的部队对苏军来一次泰山压顶式的集团冲锋。7月9日22时,日军集中所有火炮对苏军阵地进行了覆盖式炮击。随着炮火的延伸,近20000名日军端着亮闪闪的刺刀冲出潜伏区域,呐喊着发起了集团冲锋。光那20000人在深夜里一起发出的嘶叫,就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响彻原野,日军士兵潮水一般涌向苏军的前沿阵地。
朱可夫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相对来说,苏军夜战能力远远不如日军,想提高这种能力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为了应对日军的夜间进攻,最简捷的办法就是把黑夜变成白昼,为此朱可夫采取了四项措施:一是给前沿部队配发大量的照明弹和曳光弹;二是向防空高射炮部队抽调了12辆大功率的探照灯车;三是给炮兵配发了燃烧弹;四是给坦克和装甲车改装了大功率的远光灯。
面对日军的集团冲锋,苏军阵地上数十发照明弹划破黑暗升上了夜空,探照灯和战车前车灯一起射向阵地前的开阔地带。一时间将近10平方公里的荒原被照得如同白昼,集团冲锋的日军当场暴露在苏军的交叉火力之下。枪弹、炮弹、燃烧弹、手榴弹如倒水一般向成群结队的步兵泼去,冲锋的日军如快刀割麦子一般成排成排被扫倒。
顽强的日军毫不退缩。就在两军即将交汇的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又杀出一支部队,苏军的冲锋枪队危难之时显身手。冲锋枪虽然射程较短,但射速和进入射击状态较快,几乎无后坐力,枪口也不会跳起,连续发射很少出现故障。即便刺刀快到鼻子尖了,持枪者只要扣住扳机不放,仍然可以将对面的敌人打成筛子。冲锋队员平端着新式的“波波沙”冲锋枪对准冲上来的日军一通猛扫,打得日军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日军士兵被这种从来没见过的武器震慑住了,纷纷溃退,日军的第一次冲锋终于被击退。
当时的“波波沙”轮盘式冲锋枪也是苏军刚刚开发出来的新式武器,还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由于诺门坎地区有战事,就正好送到这里接受实战的检验,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这种冲锋枪一个弹盒能装71发子弹,横扫的时候基本不用顾虑枪膛里有没有子弹,是近距离射杀敌军的利器,实战中显示出的强大威力连苏军自己都没想到。
第一次冲击失败后,小松原命令炮兵将火炮前移,务必先消灭苏军的照明设备。经过近两小时的准备,日军火炮完成了抵近转移,苏军的照明设施全部进入了日军炮兵的射程。随着小松原一声令下,日军火炮发出了第二次集体吼叫,朱可夫调来的照明车被日军的火炮一辆接一辆地摧毁,坦克和装甲车上的远光灯也被炮弹的碎片陆续击毁。照明设备的损坏大大加速了照明弹的消耗。很快,整个战场再次暗淡下来,苏军的强大火力优势迅速被削弱。
日军在黑暗的掩护下,再次潮水般涌向苏军阵地,黑暗中的日军很快占据了上风,苏军一线阵地很快失守,撤退途中,第一四九团团长列米佐夫少校阵亡。不过日军所取得的战绩也仅仅是将战线向前推进了2公里至3公里。
天亮之后,苏军的火炮优势再次显现出来。日军折腾一晚得来的阵地全部处于苏军炮火的打击之下。晚上短兵相接时因为害怕误伤友军,西岸高台的炮兵阵地一弹未发。天亮了,对面阵地上也都是日本人了,对于炮兵来说正是发威的好机会。朱可夫一共储备了60万发炮弹,他要求炮兵在射区内每平方米每分钟平均要爆炸两发炮弹。数不清的炮弹居高临下地发射过来,黄土被炸起后与黑色浓烟混在一起,阵地上空真像起了雾霾一般。日军刚刚占领的每一座高地都遭到了炮火的严密封锁,步兵和炮兵蹲在战壕里一动也不敢动。
更可怕的是苏军的狙击手,守在阵地上的日军士兵经常会发现身边的战友突然像被电击了似的抽搐一下不动了。过去查看时,往往发现战友额头上有一个圆圆的小洞,日军连子弹从哪里打过来的都不知道。为了对付敌人的狙击手,日军也调来了一批三八式狙击步枪配备给枪法好的士兵,意图对苏军狙击手实施反狙击。但狙击手的素质高低,不仅仅取决于枪法。临时拼凑的日军狙击手根本就不懂得狙击战术,没有积极移动的意识,经常在一个地方反复射击,结果很快就成了苏军狙击手的盘中餐。
在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起的情况下,日军只好下令让士兵自己小心,请他们记住:“步枪原地射击时间每次不得超过30秒,轻机枪每打完一个点射必须更换阵地,重机枪不得轻易暴露。在任何情况下,绝对不要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待上10秒钟。”
日军再次陷入了进退两难、被动挨打的地步。这么多人在这里趴着,吃饭喝水都成了大问题,送水送饭的炊事员很多成了苏军炮兵和狙击手的猎物。天气酷热,阵亡士兵的尸体很快腐烂,整个阵地上一片尸臭。再等几天,不用打,光熏就能把人给熏死。
前线部队的狼狈样连关东军司令部都看不下去了。1939年7月12日,植田命令小松原立即停止进攻,原地休整。其实这时候日军哪里还能进攻,不过是蹲在那里挨炮而已。得到命令的小松原就坡下驴,趁势命令大军回撤,在各自划定的防区内挖壕筑垒。
现场观战的德国专家目睹了7月9日夜晚那场近乎疯狂的冲锋,被日军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在给国内的报告中他们写道:
日军指挥官小松原中将喜形于色地告诉我帝国观察团,日军一个师团可以击败苏军三个师,我帝国军人对如此狂妄而又无知的态度非常吃惊。
日军的战前训练令我们目瞪口呆,他们居然主要练习白刃战和冲锋,我们认为日本还以为现在是在日俄战争时代。
日军的坦克技术连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水平都不到。坦克整体设计非常落后,装甲薄弱,火力很差,称之为坦克就很勉强。且全国只有一支坦克部队,为了珍惜坦克居然使用步兵掩护坦克这种不可思议的战术。
日军使用坦克正面强攻、步兵迂回,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在平原上不用机动装甲部队迂回包抄却使用步兵,证明他们完全是装甲作战的门外汉。
小松原固执地命令士兵发动夜袭。值得一提的是,矮小的日军士兵装备的是一种刺刀长达半米多的步枪,明显是为了白刃战而设计的,但愚蠢的密集冲锋被苏军自动火力迅速击溃。
日军为了显示其勇猛居然允许高级指挥官和部队一起冲锋,导致大量高级军官阵亡,这完全是缺乏军事指挥常识的愚蠢蛮干。
最后他们的结论是,日军的战斗力非常薄弱,德国与之结盟实非明智之举,应在外交上格外谨慎,不可与日本过分亲密。
估计小松原要是看到这样的报告,会气得口吐白沫,含恨而逝,含哭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