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伯里克利时代 巩固地盘
仅凭巧妙的语言是远远不够的。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伯里克利必须掌握权力。而赋予他权力的是雅典拥有公民权的人们。
对于34岁开始政治生涯的彼时的伯里克利而言,确立民意基础是他的首要任务。如前文所述,从自己的选区胜出只能让他成为10位将军之一,分量明显不足。
在执政初期,由伯里克利提案且得到公民大会承认的,大多是保护雅典公民既得利益,同时以提高伯里克利个人地位为目的的法规。
其中有一条限制公民权的法令,在当时颇受好评,却被现代学者们斥为“反动”。
限制令是对公民权的要求。此前雅典人要获得公民权,其父必须是雅典公民,新限令在原有要求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一项母亲也必须出生在雅典的规定。
如果这条法令溯及既往,那么母亲是外邦人的地米斯托克利、客蒙都得失去公民权。所幸,该限制令不溯及既往,对生活在国外的雅典人也一视同仁。但不可否认,这一法令的出台事实上是以限制公民数量为目的的。
伯里克利的这个提案在公民大会上轻松地以多数票赞成通过。由于雅典在希波战争中获胜,20年来外邦人不断涌入,引起不少当地民众的不满,这些不满的人在公民大会上投了赞成票。
民主政体的国家须保障公民人人平等地享有权利。然而,忠实地按章办事可能引发既得利益者的不满。
在当时的雅典,既得利益者,或者说拥有公民权这个利益的人是20年前打败波斯的主力军。
在他们看来,那些新来的人从未参加过战争,他们在雅典赢得胜利、逐渐繁荣之后才拖家带口移居这里,如今竟然与自己享受同等的权利。既得利益者由此产生不满可以理解。
那些新来的人是原本住在国外的雅典公民,他们大多娶了当地女性为妻。
伯里克利很清楚,为了稳固自己的选民基础,必须与这些新居民保持距离。忽视既得利益者的不满是很危险的。
将限制令视为“反动”,我不能苟同。
因为当时的雅典对外来人口的流入没有任何限制。
雅典公民享有参政权的同时,需要履行服兵役的义务。因为他们承担着保家卫国之责,所以在经济上可享受免除直接税的待遇。
尽管外邦人不能享受以上的特权,但依然有很多人愿意居住在雅典。自雅典打赢希波战争之后,这类外来移民的数量激增。
在商人的眼中,伯里克利时代的雅典是一个充满商业机会的魅力都市。
首先,首都与外港比雷埃夫斯的一体化使雅典城邦成为大经济圈的中心。更重要的是,雅典具备生产畅销品的能力,不缺乏购买他国物产的资金。比雷埃夫斯附近有两个专门造船的海港,外国的商船若遇故障,不愁找不到地方修理。
再者,爱琴海全域完全处于强大的雅典海军的控制之下,商船遭遇海盗袭击的风险逐渐降低。爱琴海上几乎所有的岛屿都加入了雅典主导的提洛同盟,如果外国商船遇风暴需要避难,那些岛屿势必不会拒绝。
如果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强大,它的货币以及计量方法便可在国内外通用。雅典的德拉克马银币就是当时的国际流通货币。
总而言之,用现代语言讲,伯里克利时代的雅典周围形成了一个广域经济圈。对生意人而言,这里是拓展事业的最佳之地。
此外,希望居住在雅典却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外国人也不少。虽然古代并没有这样的概念,我们还是姑且把他们统称为“文化人”。
在伯里克利时代,雅典居住着一批以头脑与双手为武器,立志以创作为毕生事业的人。具体地说,他们中有哲学家、历史学家、剧作家、诗人、画家、雕刻家、建筑家等。
这些“文化人”中有不少雅典本地人,也有很多在国外出生,移居雅典后事业达到高峰的人。其中的著名人物有历史学家希罗多德(Herodotos)、雕刻家米隆(Myron)、哲学家阿那克萨戈拉斯等,不胜枚举。
为什么在那个时代,这些人忽然不约而同地奔向雅典呢?
因为这里有机会。
希腊人搞城市建设的时候必须先建神殿。而建造神殿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从建筑家、雕刻家到石匠,它需要集中各行各业的专家,经年累月才能完成。而且神殿内还要修建诸神的雕像。
除此之外,希腊的体育比赛十分频繁。以奥林匹亚召开的运动会为首,光大型赛会就有四项,每四年或每两年举办一次。体育比赛上的优胜者会为他的国家带来荣誉,因此,再现运动员英姿的雕像需求源源不断,有很大市场。
雅典的比赛并不限于体育。这里每年举办戏剧节,无论悲剧作家还是喜剧作家,每年都必须完成多部作品。
而且这些作品不愁销路。为强迫富人花钱做公益,雅典富裕阶层被要求承担戏剧演出的费用。伯里克利就曾做过埃斯库罗斯(Αeschylus)的《波斯人》的赞助者。
不过,对立志以创作为生的人而言,他们在雅典最大的收获是通过接触他人的作品及与其作者间的交流,获取崭新的视角和观念。搞创作的人都很清楚,没有什么比这种相遇相知更能提升自己的创作力了。
伯里克利时代的雅典为这些“文化人”提供了最好的创作环境。伯里克利称雅典是全希腊人的“学校”。
在很久以后,柏拉图创建了柏拉图学院(Academy),亚里士多德创建了吕克昂学院(Lykeion)。在这些学院出现之前,雅典已经是一个为充满好奇心的感性的艺术家们输送养分的“学校”。
类似的现象也出现在恺撒到奥古斯都时代的罗马。再晚一些,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
为什么这些现象出现在这些地方?因为人才荟萃,尤其是创作欲旺盛的人。
我们甚至可以用这类人的流向判断一个国家能否走向繁荣。
不过,伯里克利是政治家。振兴文化固然重要,但保卫国家安全、提升国民生活水平,才是政治家最重要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