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伯里克利时代(后期) 萨摩斯岛事件

米利都如今的海岸线已大幅后退,很难想象它2500年前的地势。古代的米利都是一个海港城市,面向10公里宽的开阔海湾。在它的对岸有一个名叫普里埃内的港口城镇,萨摩斯岛看中了这个与米利都一直保持友好关系的小镇,企图占为己有,这成为恶性事件的导火索。

萨摩斯岛虽然面积只有雅典的五分之一,但它是提洛同盟中以海军力量加盟的三个岛屿之一。米利都人眼看着强大的萨摩斯势力扩张到仅相隔10公里的对岸,十分担心自己作为海港城市的优势会被削弱。

他们派使节前往雅典,对萨摩斯的侵略提出控诉。

面对这个半径不到50公里的地区发生的麻烦,伯里克利要求萨摩斯也派代表来雅典,在听取他们的意见后再做裁决。结果,萨摩斯岛的侵略行为被明令禁止。

这个裁决点燃了雅典国内反伯里克利派的怒火。他们认为伯里克利偏袒米利都是因为其情人阿斯帕齐娅出生在那里。

不知萨摩斯人是被这些来自雅典内部的反对之声鼓舞,还是原本就对裁决结果心怀不满,他们的态度显得相当强硬。当萨摩斯代表从雅典返回时,迎接他们的岛民同样群情激愤。

在第二次希波战争以前,萨摩斯岛是波斯海军的基地。战后这里又成为雅典海军的基地已近40年,虽然这是提洛同盟内的海军基地,但态度强硬的当地居民还是希望能拆除基地。

不过,就像希腊所有城邦一样,萨摩斯也面临人口不足的问题。武装战船已经占用了他们几乎所有的兵力,他们没有余力去袭击基地。

于是,萨摩斯人在附近的波斯领地征募了一支雇佣军,成员都是希腊裔。也许《卡里阿斯和约》的签订让萨摩斯人觉得波斯已经不再是仇敌。

雇佣军袭击了雅典的海军基地。事发突然,雅典军毫无防备匆忙应战,很多士兵被俘。

萨摩斯对这些俘虏既不杀害也不囚禁,而是将他们交给了波斯的地方长官。可见萨摩斯并不想与雅典为敌,同时爱奥尼亚地区的希腊人对波斯人确实抱有一种似敌非敌、是贸易对象又不能完全信赖的复杂看法。

事态发展至此,雅典不得不采取实际行动。它派遣使节往返两地,召开公民大会征求意见,两年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最终,雅典决定派60艘三层加莱船出征。率领这支超过12000人的军队出征的两位将军,一位是已经55岁的伯里克利,另一位是伯里克利的好友、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的索福克勒斯。

率领萨摩斯海军迎战雅典海军的,是一位名叫墨里索斯的哲学家。


萨摩斯岛与米利都,以及爱琴海岛屿

希腊城邦奉行全民皆兵的制度,无论本行是干什么的,为国而战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作为武将,伯里克利的军事才能被2500年后的英国人评价为“有相当的程度但仅此而已”。除他之外,就是悲剧作家与哲学家在指挥作战。所以,要求他们像说出“我来,我见,我征服!”的恺撒那般干脆凌厉,实在也是勉为其难。

雅典军时而海上出击,时而封锁包围,用了8个月的时间,直到公元前439年的春天才迫使萨摩斯人举手投降。

战败的萨摩斯岛接受了伯里克利提出的所有条件。

围绕萨摩斯而建的城墙被全部拆毁。

原本属于萨摩斯领土的纳克索斯岛附近的阿莫尔戈斯岛,今后归雅典所有。

雅典在这次战争中耗费的总计1400塔兰特的费用,由萨摩斯以分期支付的方式全额赔偿。

挑起叛乱的主谋们被驱逐出萨摩斯岛,他们去了海对岸的波斯领地接受波斯王的庇护。

不过,萨摩斯的海军被保留下来,可见伯里克利没有将萨摩斯踢出提洛同盟的意思。

不论是波斯很快释放了萨摩斯交给他们的雅典俘虏,还是雅典将叛乱的主谋交给波斯,这一切让人感觉波斯国王和伯里克利之间有过秘密的沟通,虽然没有史料可以证明。

与伯里克利同世代的波斯国王阿尔塔·薛西斯20年来一直将地米斯托克利作为自己的政治顾问。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他没有与雅典为敌的意思。10年前签署的《卡里阿斯和约》也是在这位国王的积极推动下达成的。

而伯里克利能与假想敌斯巴达的国王阿希达穆斯成为朋友,足以证明他是一个非常懂得利用这类关系的政治家。


尽管未能达到“我来,我见,我征服”的高度,平定萨摩斯岛一战仍然向爱琴海全域再次彰显了雅典海军的威力。战事结束后,一直没有加入提洛同盟的拜占庭迅速提出了入盟申请,那些曾经不愿加盟的城邦也接二连三地要求加盟。

尽管用了8个月的时间才平定萨摩斯岛之乱,但伯里克利的支持率并没有下降。同样是海战,但这一次没有萨拉米斯海战那样激烈,因此牺牲的人数较少。何况,战争费用由萨摩斯岛分期偿还。

不过,反对派依然不肯罢休。他们嘲笑伯里克利说:“那个洋葱头大言不惭,称阿伽门农用了10年才攻下特洛伊,自己只用了8个月。”

像伯里克利那样的人不可能口吐如此狂言。不管怎么说,没有超乎常人的神经,大概是做不了民主国家的领袖的。


所幸还有令伯里克利高兴的事情。公元前438年,菲狄亚斯雕刻的雅典娜女神雕像终于被摆放在刚完工的帕特农内殿里了。有精美的艺术品,才有美轮美奂的神殿。它不仅属于懂艺术的人,更是全雅典人的心灵寄托。

神殿从开工到完成耗时9年。卫城全域的建设随后展开,又用了6年的时间。

对艺术家菲狄亚斯和政治家伯里克利而言,以帕特农神殿为中心的卫城整体建设是他们穷其一生为之努力的工作。被入侵的波斯军烧毁的神殿,经过漫长的42年,终于重新建起。这是旧殿无法比拟的、雄伟壮观的圣域。


成为强国不易,保持强国地位更需要付出超乎寻常的努力。这有点像获得冠军与蝉联冠军间的差异。

眺望着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帕特农神殿,伯里克利也许正在内心中注视着爱琴海北方。那一带属于提洛同盟的色雷斯征收区和达达尼尔征收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