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萧承璟天生没有嗅觉。瓜果梨桃,糖糕酥饼,肉香鱼鲜,对他来说全都索然无味。春不闻花香,秋不识稻香。自小失了口舌唇鼻的乐趣,长大后对那些温香软玉的旖旎也没什么兴趣。
京中思慕他的贵女,只当萧大人孤高清冷,谁知道他是真的无欲无求。
萧承璟低下头,朝着夏泱泱的脖颈处嗅了嗅。他的瞳仁儿微微缩了一下,心中疑惑和谨慎更甚。
夏泱泱又轻哼了一声,手心里湿漉漉地攥着萧承璟的领子,她又软又娇,人还昏迷着,偏偏手劲儿不小,生生把萧承璟的领子扯开了一块,小指头微微勾着,若有似无地在他清晰的锁骨上滑来滑去。
萧承璟脸色一暗,抿着薄唇就要把夏泱泱放到地上。
她在冰里的那些年月,以绮梦供养。虽然身子不能动弹,但是男女欢爱却历历可见,胸中欲/念不能抒发,统统化入血脉之中。那血就成了上好的药材。
可但凡服食了这药,所作所为,就都成了夏泱泱绮梦的内容,如此反复循环。她见识不少,可惜没尝过真正的滋味儿。
这会儿她第一次给活生生的男子抱着,男人的气息让她心中宛如小鹿乱撞,简直喘不过气来,眼角儿都快憋出泪花儿来。她身子是真的热,偏生觉得萧承璟从头到脚都是冰的,鼻息都似乎带了冰碴子,让人想去亲近。近一分舒服一分,近一寸舒服一寸。
她本来做这任务,也是情势所迫,无可奈何。但是此刻却居然体会出了些许妙处来,身子底下的手掌温厚宽阔,臂膀结实修长,熨贴在她身上,极是舒坦。夏泱泱只恨今时今日才体会到了这滋味儿,于是又往萧承璟胸口贴了贴,手臂朝上一扬,松松软软地搭在萧承璟的脖颈上。
萧承璟居然没闪开。
夏泱泱心里一喜,耳畔却忽闻“嘶啦”一声,掌风应声自胸口扫过,瞬间凉爽几分。紧接着一只手指按在了她的人中处,指尖冰凉,仿若玉石,散着森森寒气。
夏泱泱喉中发出悠长的一声轻呵,佯作醒转。她眼睛微张,往下一瞥,果然原先罩在身上的丧服给从中间扯开了。
说起来,她这丧服底下穿得着实轻薄,就只一层素纱的夏裙。白如羊脂的肌肤笼在裙中,精致可爱,又给热气蒸的泛红,像是薄雾中笼纱里晦暗不明的烛火,若隐若现。
夏泱泱似是一下子慌了,急急忙忙用手把丧服的胸口拢在一起:“承璟……我……”,她眼睛里泛着泪花,惶恐不安,楚楚可怜,“我怎么灵前失仪……这叫我有何面目见人……” 。她只说了几句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哭得浑身发颤,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她瞥了萧承璟一眼,手里拢着地丧服又松了些,露出夏裙的领口来,她出了那许多汗,在前胸积了浅浅一汪水,和泪水混在了一起,把领口白色软短的滚边儿都洇湿了。
这等柔弱女子,京中贵妇最为鄙夷。萧承璟平日里见到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各个端庄大气,满腹才华,比这女子不知道强多少倍。萧老将军鳏居多年,素来不近美色,也不知如何娶了这样一个续弦。
可是面前这小婶娘的啜泣混着浅浅的体香一齐送上前来,不禁让萧承璟有些动容。
他凛了神色,站起身朝着灵堂中那棺柩深深行了一礼,“婶娘,你中了暑,情急之下,叔父不会怪罪。”
夏泱泱点点头,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在了手背上:“我……我这可真是让承璟看笑话了。” 一边说,拢着丧衣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萧承璟眉头皱了皱,刚要说些什么,夏泱泱的丫鬟却恰好端了一壶酸梅汤回来。托盘里放了两个白玉小碗儿。
夏泱泱自己不着急喝,先给萧承璟倒了一碗儿,亲手递了过去。
她的手像是白玉雕成,那小碗儿也是白玉的,看上去分外可爱。这汤汁熬得略浓,夏泱泱手指头不小心沾到汁水,绛红的一点儿黏着在指尖上,像是雪地里的一片梅瓣儿。
萧承璟本来想要婉拒,可是她把那装着汤汁的小碗儿端到他面前的时候,萧承璟忽然闻见一股淡淡的酸甜的味道,居然鬼使神差地把那小碗接到了手中。
萧承璟品了一口碗中都酸梅汁,还是与往常一样,毫无滋味。却见夏泱泱缩了手回去,似是不经意把染了汤汁的手指头放进口中轻轻吮了一下。
她见萧承璟看自己,似是不好意思,娇憨一笑。这女子,方才坠在睫毛上的泪花还未干,这会儿又笑得好似毫无牵挂,一副小女儿情态。
萧承璟有点恍惚,虽说这是长辈,可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他确实需要照拂一下。
喝过汤水,萧承璟便提议让夏泱泱先回去休息,留他守灵。
夏泱泱穿过来,那老将军已经死了,本就没见过,自然乐得离开。她被丫鬟搀扶着出了门。回头看着萧承璟跪在灵堂里的样子,腰身和脖颈直得好像一条线。
她虽是没有什么经验,却也知道,这男子的腰身若是不行,那模样再俊俏也是中看不中用。夏泱泱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萧承璟这腰背看上去倒是精壮强健,跪得挺拔,就是不知道他这样是否能够持久。
但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人居然都不嫌臭的。
回到房中,夏泱泱让丫鬟帮着把衣服除了,又一碗绿豆汤下肚,从头顶舒爽到脚心。
那丫鬟一边拿着硕大的蒲扇给她扇风,一边说:“这萧家人也欺人太甚。亏得我们想出这假装怀孕的法子,不然还怕就被他们赶出去了呢。”
“可不是,” 夏泱泱唏嘘,“这还好是萧将军的侄儿来了,要不然就算是真有了孩子,看那帮族人的架势,也还是想着赶人出门。”
假怀孕这事儿是之前这主仆便商定好的,怕就怕这边宗族恶习,让人走投无路。在这乡间,这种事儿也不少见。明明就是个吃绝户的阴鸷勾当,偏偏要挂上习俗之名,搞得冠冕堂皇。巧的是,这丫鬟有个亲戚,怀了孩子却养不起,眼下已经说好了,只等到了时候,就抱进府里来。
那丫鬟听夏泱泱那么说,忍不住笑:“萧老将军跟你又不是真的夫妻,怎么可能会真的有孩儿。” 她手里蒲扇顿了一下,凑近夏泱泱耳边低声说,“倒是那萧家侄儿,长得一表人才,若是跟他生个孩儿,倒是好。”
这丫鬟是夏泱泱贴身伺候的,她跟萧老将军床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丫鬟可比旁人清楚多了。她俩主仆同体,夏泱泱要是被赶出去,她也就流离失所。所以这事儿,她比正主还要起劲儿。
夏泱泱佯恼:“你自己也说,这人是萧家的侄儿。我名义上是他婶婶,这婶子和侄子,生个孩儿可成什么话?就说这叫人,都不知称呼什么才好。”
若是真作出那等事情,怎么称呼怕是最后一件需要担心的事情。那丫鬟被惯得皮得很,一听就知道夏泱泱跟她说笑,张口就说:“夫人养出来,看看孩儿怎么叫,不就知道了?”
“哎呀!” 夏泱泱娇嗔一声,攥着拳就去锤那丫鬟,主仆俩闹成一团。
说起来,萧承璟这卡牌的第一个场景,叫做“红袖添香”。 【萧承璟手握书卷,胸口半敞,身旁有一女,巧笑倩兮,香肩半露,小腿自裙裾下露出,正给萧承璟研墨。】
若说研墨,似乎到没那么困难,难就难在这衣着上了。
萧老将军风光下葬后,夏泱泱就一直伺机触发这个场景。
……
萧承璟因为公事,几日不在府中。这一日回来,到了午饭时间,却不见夏泱泱,一问家仆才知道,这小婶娘已经在书房看了几天账本了。
萧承璟闻言,饭也没吃,就往书房去。
萧老将军告老还乡时,这宅子修得倒很享受。书房修在湖畔,夏赏荷,冬赏雪,极是风雅。
绕湖一圈长廊,萧承璟从厅中过去,走在长廊上,隔着湖恰可见对面书房。因为天气热,对着湖面这一侧的门扉齐齐地敞开着,隐隐约约能瞧见书房朝湖延伸出来的台子上有个小人儿。
萧承璟绕到门口的时候,夏泱泱正依着朝湖的门槛蜷腿坐着,身边儿摆着高高的一摞册子。她手里拿着根儿毛笔,正歪着头啃那笔杆儿。
她今天穿得清凉,白色的薄纱轻罗松松地挂在身上,宽大的袖子垂到手肘处,露出嫩藕一样的胳膊,给阳光照得晃眼。松松的发髻挽在脑后,摇摇欲坠,只留了一绺细细的发辫垂在胸前。
萧承璟见状,有点后悔自己来的冒失,正要离开,夏泱泱却看见他了。
“承璟,你怎么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卷册子跑了过来,裙角翩飞,好像一只蝴蝶。
萧承璟看见她身后一串湿湿的小脚印儿,就别过脸去:“侄子未经通传,来的实在是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