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承璟来得哪里唐突了。我正看不懂这一页……”,夏泱泱将手里拿着那卷书捧到胸前,“我也不想总是劳烦承璟的。只是老将军从前没让我染指家事,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承璟若能给我指点一二,便是再好不过,接下来我自己慢慢看就好。”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浑然不觉自己小巧圆润的脚趾从裙裾里偷偷探出头来,要露不露,若隐若现。指头上未染蔻丹,带着自然的粉红,莹润可爱。
萧承璟目光掠过夏泱泱的裙裾,清了清嗓子:“……婶娘……天气虽热,但已入秋,莫要贪凉。”
“啊?” 夏泱泱蹙起眉毛,低头一看,脸颊立刻染上了红霞,“我鞋子方才掉进湖里一只……彤云已经叫人去捡了。”
她把脚趾头往裙子里头缩了缩:“承璟,你进来坐。”
萧承璟朝湖面望去,湖上果然飘着绣鞋,小小的一只,浅粉色的缎面儿泛着光,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这湖里养着菡萏,荷叶零星在水面上飘着,这小鞋子浮在湖面上,仿若一朵菡萏,含苞欲放。
湖边果然出现了几个家仆,拿着长竹竿去勾那鞋子。
萧承璟摇了摇头,正准备坐下,忽然发现另外一只鞋子就在平台上摆着,靠着边缘,摇摇欲坠,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怕也是要掉进水里了。
夏泱泱这会儿正从柜子里取蒲团儿给萧承璟,恰好是背对着,萧承璟就飞快地把那鞋子稍稍往平台里碰了碰。
夏泱泱取了蒲团儿给萧承璟,发现自己故意摆在边儿上的鞋子果然换了位置,心里忍不住想笑。这萧承璟久居京中,见到的女子不会少。可是他隔着礼数,见过的也不过就是皮子,内核骨肉,怕是一窍不通。
萧承璟坐下的位置,夏泱泱倒是满意。凭窗临风,背后一片碧波,正式卡牌上画得那样,一派诗情画意。
现在,就差个善解人意的美娇娘了。
夏泱泱在萧承璟身边儿坐下,伸出胳膊,把手里攥着的笔递了过去:“承璟,给。”
萧承璟刚要接,夏泱泱却突然把手收了回来,把那笔杆子往自己胸前蹭了两下,笑嘻嘻地说:“我手上出了汗,擦擦再给承璟。”
她这副身子发育得极好,笔杆子蹭了两下,就呈现出转瞬即逝的一条浅浅的红印子。
萧承璟微微一怔,把笔接了过来,却瞧见这笔的上端还带着一排细细的牙印儿——它方才还被夏泱泱含在嘴里……
萧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一支笔还要两人共用了,那书房的笔筒里就插着若干支。可是夏泱泱弯着腿坐在萧承璟旁边,胳膊肘儿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眼睛忽闪忽闪,一派天然的模样。好像若是别人再做他想,反而是龌龊了。
萧承璟翻了几页,这账簿梳理起来倒是也不费力。萧老将军在此地生计也并不复杂,城里几间铺子,乡下的地收田租,山中有个庄子酿些酒卖。
其实这些东西,若有个账房,也就可以了。萧老将军当初亲力亲为,一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刚辞官,不习惯,闲不住。
萧承璟就说:“婶娘何须自己劳神,不如找个可靠的帐房来做,也省着累到自己。”
他专心翻着手里的册子,翻了几页才发现,夏泱泱有一阵子没说话了。
萧承璟抬头一看,夏泱泱仰着脸,眼眶子通红,咬着嘴唇,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连承璟你也瞧不起我。”
萧承璟有些错愕,一双剑眉微微扬起:“婶娘,何出此言?”
夏泱泱胸口不住起伏,眼睛雾蒙蒙的,偏就只撅着嘴不说话。
萧承璟自幼军营中长大,后来京中女子各个在他面前显露自己知性端方,还没见过女子这样撒娇撒痴的,竟然有些无措,只好坦言:“承璟并没有瞧不起婶娘。”
“那为何不肯教我,是不是觉得我听不懂?” 夏泱泱盯着他的眼睛,“他们都觉得我不行,从前老将军也什么都不让泱泱做。可是他一走,我还能靠得住谁?从前那些亲戚来府里,一个个都巴结着,掉了头,就凶神恶煞起来,要把我赶出府去。冰窖的人,连冰都不给我……若是请了账房,我又怎么知道他不会骗我一个寡妇……反正人人都觉得我是最好欺负的。”
她越说越委屈,越委屈便生脖子扬得越高,鼻尖儿和耳朵都变得通红,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顺着脸颊,一直滚到了尖尖的下巴颏儿上,在那里积成了一颗大大的泪珠儿,然后啪嗒一下子落到胸口,顺着沟儿没入了衣衫里,竟把襦裙的领口扑湿了一片。
萧承璟喉咙滚动了一下,目光闪躲过去,他也是想到随口一说,居然把她弄得这么难过,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担忧,禁不住低声说:“婶娘总是靠得住侄儿的。”
“承璟,” 夏泱泱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抽噎着说,“你说笑了,我怎么敢靠你呢。”
她垂下头用袖角蹭了蹭脸,露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来:“承璟又不会一辈子都在我这府中住着……”
萧承璟顿了一下,鼻端漂浮着夏泱泱清甜的体味,等离了府,他就又什么也闻不见了。
“婶娘若是有事,总是可以找承璟的。”
“真的?”
萧承璟点点头:“咱们一家人,同气连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夏泱泱忽然伸出一根小手指:“那承璟跟我拉钩。”
萧承璟哑然失笑,这婶娘的来头他不好问,只知道是叔父回乡路上遇见的。也听母亲说过,大约是路上的流莺。
他现在倒是有些疑惑,如此憨态可掬,怎么会是那种出身,又或者这正是她习惯对待男子的手段?
萧承璟看见夏泱泱被阳光晃得几近透明的小指,心头微微一颤。他想要伸出手指,却又有些犹豫。
可是夏泱泱却身子往后一晃,小手缩了回去:“骗你的!承璟才不需要跟我拉钩,” 她笑眼盈盈地瞥着他,“我信你的。”
她用手指点着他手里的册子:“可那你也要教教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夏泱泱的手指秀气颀长,只是指甲尖端的地方染了薄薄一层蔻丹,像是在花丛中轻轻划过,沾染上了花汁。
萧承璟只觉得那手指被阳光照得晃眼,看不清那册子上的字。
夏泱泱能听见萧承璟的喘/息声略微粗重了些,嘴角不禁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人生得跟采她血那混蛋一模一样,虽说并不是一个人,可是夏泱泱还是免不了看着他牙齿有些痒痒。恨不得马上就能回收他,吞噬他的灵力。不过这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
其实这账簿并不难,夏泱泱还是装作一脸懵懂,瞪着一双杏眼不停地问东问西。不过这萧承璟却也耐心,一样一样地解释。
夏泱泱却有点恼,他一门心思地讲解,眼神儿在册子上,都没再看她一眼。难为了她嘴上特地涂了新的口脂,还是桃子味儿的。
她心思不在上边儿,萧承璟也看得出来。讲了一会儿,却也发现她人还算聪明,说了也懂,无非就是没见过一些格式和专用的指代。于是就找了张空白页,准备一一列给她看。
夏泱泱见他动笔,立刻一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拿了墨块儿:“我来研墨……”
“婶娘不必……” 萧承璟本是要开口谦让,可微风正从湖心吹来,一股清香从夏泱泱身上飘了过来,钻进他的肺管儿里。
夏泱泱跪坐在他旁边,歪着头朝他眨了眨眼:“承璟若是跟婶娘我客气,那就不磊落啦。”
对啊,她是婶娘。婶娘给侄儿研墨,也没有什么吧。
不过夏泱泱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干活呢。她一边儿磨着墨,一边儿伸出一只脚,把裙子微微往扒拉了点儿,就像需要触发的场景一样,露出一小截白白的腿来。
然后趁着萧承璟不注意,胳膊往上一动,把手下那砚台往地下一碰。
“哎呀!” 夏泱泱一声惊呼,假作手忙脚乱去接那砚台。她来是打算掀飞那砚台,把萧承璟的领口子弄脏污,到时候再借这个机会去给他擦领子,顺便儿就给他领口解开——就像卡牌场景上一样。
可就是这个时候,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砚台刚刚摔下去那一刻,萧承璟的手微微一动,就把砚台抓在了手里。
他动作之快,令人咋舌。夏泱泱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如何抓住的。
夏泱泱愣住了,心里暗骂了系统无数次。大家都是卡牌,凭什么这高级卡,连武力值都这么高。而她就只有个能入药的血?!
“我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夏泱泱拍了拍胸脯,“多亏承璟了。你身手可真好!”
她故作天真地去萧承璟手中接砚台,可是萧承璟却直接把砚台放了回去:“ 婶娘小心点,砚台沉重,切勿砸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