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既然这一匹不卖,那换一匹也无所谓。夏泱泱也不计较这些,左不过过些日子,就还要做新的。反而那老板娘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说五日后就能让彤云过来取成衣。

从布庄出来后,夏泱泱因为量身的时候站得久了,腰酸背痛,实在也不愿再逛;只走到城门口,去布告栏中看了看最近的花边儿消息,就雇了辆马车,回家去了。

到了傍晚,彤云布了一大桌子的菜,鱼虾河鲜,又有各式的肉菜,连菜带汤,做了□□样。

萧承璟在外忙碌一日,回家见了这饭菜愈发饿了。他就拉着夏泱泱的小手,跟她并排坐下,然后随手就近夹了一筷子清炒竹笋,就要往嘴里送。

夏泱泱也便提箸夹了手边儿的菜,刚一放进嘴里,她就皱起眉来。

这清炒竹笋,彤云共分了两碟。因为夏泱泱现在口味奇怪,所以她那碟的口味极其特殊,常人是绝对受不了的。而现在夏泱泱吃到嘴里的,却寡淡得很,她便知道,这是彤云放错地方了。

她看了看萧承璟那碟,刚想叫萧承璟别再吃,可是他居然面不改色,又夹了一筷子。

“承璟……你不觉得这笋子的味道有些奇怪吗?”

“奇怪?” 萧承璟眸光似水,看着夏泱泱的表情,心里已经猜到了些许。

他笑了笑,放下筷子,面对夏泱泱:“泱泱,其实承璟有一旁人不知的隐疾。”

夏泱泱便也放下筷子,仔细瞧着他带着几分戏谑的嘴角,心里一动,几乎想要碰上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摸着肚子,咬了一下嘴角:“隐疾不隐疾的……这都有了孩子了……承璟现在告诉泱泱,泱泱还能如何?忍一忍,这日子也就能过去吧……”

萧承璟剑眉扬起,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好像给人重拳在心口打了一下,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看着眼前那看似一本正经的女人,眸光莹莹,肤如玉雪,她不知道,她的体香也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摄人心魄,令人头晕目眩了。若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可以立刻让她明白,她的误解是有多深。可他到底是何时竟然给她这样的念想?

萧承璟揉了揉夏泱泱的头:“泱泱,承璟没有嗅觉。”

夏泱泱转过身,哼了一声:“原来承璟说我身上好闻,都是骗人的。”

“非也,” 萧承璟扶着夏泱泱的肩膀,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承璟能闻到的,只有泱泱一人的味道。”

“真的?那若是别人拿着臭东西骗你,可如何是好?”

萧承璟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好在无人有这个胆子。”

他捉起夏泱泱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摩/挲:“那日在书房,泱泱可还记得自己手上染了墨?那是承璟第一次闻到墨汁的味道……只有在泱泱身上的,承璟才可以闻到。所以泱泱,你是我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孕中妇人情绪不定,夏泱泱听罢,居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反常,可是就是克制不住,鼻子酸涩,眼泪也不住地往下淌:“承璟,你好可怜。”

萧承璟有些手足无措,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好笑,一时去抹她眼角的泪水,一时有将这人拥入怀中,他品了一品齿间的咸涩的泪水:“泱泱,我哪里可怜。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便成了个十全之人了。”

夏泱泱瞬间破涕为笑,却伸手在盘子里,沾了一下汤汁在指尖,放到萧承璟薄薄的唇畔:“承璟,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品味了?”

萧承璟喉头一紧,在夏泱泱的指尖浅尝了一下,那汤汁虽然带着诡异的酸辣,但是因为驻留夏泱泱的指腹,却带了些微甘甜。

其实对萧承璟来说,这二十年,足以对任何事情心如止水。遇到夏泱泱以后,心中脑中,早已波涛暗涌。

初识世间滋味的冲击,已经早已淡化,反而在夏泱泱指尖的浅尝辄止,反而让他心底燃起红莲业火。

她的一根儿发丝,都强过旁人尽心供上心肝儿肺。

夏泱泱看了看桌上,鸡鸭鱼肉太过烫手,便捡了一碟桂花软心糕来。白糖糯米糕,里边包裹着亮晶晶的桂花糖浆,她把外边糕饼分开,专把那桂花浆汁挑在指尖,点点细碎的黄色桂花溶在透明的糖浆中,凝在她如葱白一般的手指尖端,在指腹下坠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圆弧,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滴到她的衣裙上。

她急急忙忙地把手指放到萧承璟面前:“承璟,你来试试这个,桂花糖最是甜香了。”

萧承璟扶着她的手,刚把鼻尖凑过去,已经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他小心翼翼地任夏泱泱把桂花糖送入他的口中,偏了头,品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样?” 夏泱泱微微张着嘴,等着他的回应。

她小嘴湿润,下唇比从前更加丰盈,萧承璟看得心神一震,抿去嘴角的桂花糖,声音低沉晴朗:“不及某人。”

夏泱泱一怔,转瞬一片红霞飞上脸颊,嘴里却嗔怪着:“不识好歹。反正也好,省了以后什么都要人家喂。”

萧承璟眸光一闪,嘴角浮现出一丝带着邪气的笑,突然将夏泱泱打横抱起,往里间儿走去:“我说了,这滋味儿不及某人。”

夏泱泱再醒来的时候,月亮正把地面照得雪亮。屋外树影婆娑,竹叶儿隔着窗户纸,落在地上的影子的边缘模模糊糊,像是墨笔掉进了水里,晕染了一片。

前几个月,她时时困倦,恨不得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可现在,她倒不是不累,但纵是不愿,也还是要起来。

有时候她倒也推推萧承璟:“你倒是帮我去做了这事儿吧。”

萧承璟便迷迷糊糊地应:“那便依了你。”

可惜甜言蜜语谁不会,这世上偏有事情旁人帮不得。譬如吃饭睡觉,譬如现在夏泱泱要小解。

她也不愿为这点儿小事麻烦彤云。说到底,她本是个药人,天生就没有这娇生惯养的习气。何况这月亮地又这么大,比点了灯还亮堂。

夏泱泱披了衣服,撑着床沿儿让自己站了起来,到床后边儿的小隔间儿里方便完了,可她又睡不着了,觉得肚子里饿得不行。好像两个孩儿叫着喊着要吃的,若是不吃,就要了她的命。

她之前偷偷在柜子里藏了包点心,就蹑手蹑脚去拿。夏泱泱这人颇为鸡贼,这油腻腻的东西不放自己柜子里,偏要放在萧承璟那一头儿。

她心满意足地取出点心,正要把柜门儿关上,衣袖一带,却带抖落出一卷明黄的圣旨来。

夏泱泱对这皇上也没什么敬畏之心,打开圣旨就看了起来。

只看了几句,就浑身发抖,把那一包点心都掉在了地上。

夏泱泱揉着肚子,恨自己竟然还是动气。白天在布庄,听说那赐婚的事情,已经隐隐约约想到是萧承璟。

这地方就这么大一丁点儿,值得皇上赐婚的,还能是谁?她是有了身孕,但是也不糊涂。什么一孕傻三年,那都是男人用来哄骗女人的罢了,反正她夏泱泱是不认的。

从布庄出来,她特地去了布告栏,已经见了这“喜讯”。

可是她心里还有点子幻想,萧承璟或许没有亲自把这圣旨接下来。可现在这赐婚的圣旨,就躺在她跟萧承璟的卧房里,畏畏缩缩地藏在柜子里,听着她方才跟萧承璟耳鬓厮磨。

——真是寡廉鲜耻!

夏泱泱踹了那圣旨一脚,解了气,却又把那卷轴塞了回去,仿佛没事儿的人一样,吃了点心,喝了点水,又回到床上,贴着萧承璟温热的身体躺下。

萧承璟翻了个身,把手臂搭在夏泱泱身上,含混地呓语:“去哪儿了?”

夏泱泱揉了揉似乎比昨天又大了一圈儿的肚子,眼睛望着床榻的顶端,小声说:“去掘你祖坟。”

第二天,她旁若无事地看着萧承璟去了大营,便立刻收拾细软,带着彤云去了萧家的山庄。

俩人坐在马车里,彤云还有些不放心:“咱们就这么一走了之?若是姑爷不追来可怎么办?”

自从住到那竹林里的小屋,彤云就开始跟萧承璟叫姑爷了。她叫得顺口,夏泱泱也不拦,可是现在,夏泱泱倒凶巴巴地说:“莫要叫他姑爷!”

她鼻子发酸,瘪着嘴巴:“他要跟别人成亲啦,可成不了你的姑爷啦。”

彤云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怕一不小心伤了夏泱泱的心,害她伤了身子。

夏泱泱看彤云被自己吓得不敢说话,心一软,就缓了语气:“你莫怕,萧承璟是必会追来的。”

她想到萧承璟昨夜对她那一番坦白,心中已经笃定,他离不了她。他是要她陪在身边,只不过,以何种方式,还要她提醒他一下。

“他不会找不着吧?”

夏泱泱眸光流转,笑得眉眼弯弯:“哪会找不着,他若是找不着,也枉为萧承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