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山剑

“既然两位姑娘都想挑战慕公子,不知谁先谁后呢?”袭娘说道。

辛月转身看向沈久,晒笑了一下,看着沈久说道:“那便让这位姑娘先请吧,不然到时候传出去,说我奚风门欺负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

辛月此话一出,楼内的人都看向了沈久,沈久仍旧拿着茶杯,看着杯底的茶叶,面上没有一丝恼怒。

袭娘出来打圆场,说道:“那便请姑娘上台吧,慕公子也等待多时了。”

袭娘这时候提到慕深,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慕深身上。

沈久也不推脱,直接向着擂台走去。

这场论剑大会,看的也已经够久了,沈久不想再耗费时间了。

慕深看着对面的绿衣姑娘,说道:“姑娘手无寸铁,就此比武,有失公平。”

沈久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许的双手,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慕深倒是个君子,现在倒显得是她有些不尊重对方了。

沈久这次下山本就没有带剑,她环视一圈楼下,然后抬头看着季沉的方向,说道:“季公子,不知可否借剑一用?”

季沉的手边只有一把折扇,没有剑。

他拿起折扇,挥开扇面,映着水墨的素色扇面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目光紧锁着台上的沈久, “林歧,借剑。”

“是,公子。”立于季沉旁边的持剑男子答道。

林歧上前一步,朝着沈久方向,将剑抛出。

沈久稳稳地接住了林歧的剑,随后朝着季沉方向微微拱手。

“慕公子,开始吧。”

慕深凝神聚气,从不同的方位出招,却全都被沈久一一挡下。将近十招过去,慕深甚至还没靠近沈久周身三尺之内。

更让慕深心中生出一丝愠气的是,沈久至今没有拔剑,剑未出鞘,却已让他使出了无为剑法的第三层。

季沉看着台上从容自如的沈久,轻摇手中的折扇说道:“林岐,你观这沈姑娘,应有几成内力?”

林岐专注地看着正在与慕深对招的沈久,侧身向着季沉回道:“慕深的一剑一式,看似凶险,但到了沈姑娘面前,均成了虚张声势,两人看似是在对招,实则倒是慕深在给沈姑娘喂招。”

林岐又看回了擂台上,“若是属下与她比试,或有五成胜算。”林岐又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沈姑娘的内力,至少应该在二十年以上。”

季沉没有对林岐的话表示肯定或是否定,只是看着面前杯中砂红的茶叶说道:“这世间,会有能让人瞬间提升内力的药物吗?”

“属下见识短浅,未曾听闻有此药物。”林岐回道。

季沉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眼眸微缩,目光沉沉地看着沈久说道:“既然没有,那你说,为何四日前我为沈姑娘诊脉时,她却没有丝毫内力呢?”

林岐不明白公子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四日前,他们人在榆城,并未见过一名叫做沈久的女子,只是临走的前一天,救过一名倒在医馆门口的女子,那名女子当时......女子?

林岐猛然抬头看向台上的沈久,他想验证自己此刻心中所想是否如实。

台上的沈久仍未出剑应对慕深,慕深沉下心来,也不再出招,而是凝气于剑,就如之前与陆衍之比武时一般,化气为剑,慕深的凛冽剑气,悉数向沈久袭去。

终于,沈久手中的剑,冲出剑鞘,横亘在半空中,挡住了慕深所有的剑气,慕深见自己的剑气被挡住,下一瞬,变换招式,所有的剑气又化作软剑,缠住沈久的剑,沈久的剑被剑气包裹,发出震颤,也引的周遭气流随之波动。慕深趁着沈久的剑被缠住,持剑朝沈久而去,眼看慕深的剑就快要刺到沈久,沈久后退一步,左手伸出两指夹住慕深的剑尖。

慕深握住剑柄的手开始颤抖,无论慕深怎么运力,都无法将自己的剑进退分毫。

他的剑,在沈久的两指间,动弹不得。

沈久的两指牵制住慕深的剑,随剑尖滑至剑的中部,左手连续翻转,慕深的剑也随之翻转,原本锋利的剑,瞬间如丝线般,绞作一团,原本控制着剑的两指,又再退回剑尖,退回的气劲浑厚,令慕深无法抵抗,慕深整个人也随剑被带至向前,扑向沈久,下一瞬,沈久右手出掌,击中了慕深的右半身,慕深整个身体向后飞去,撞在了沁池的凤柱上,慕深的剑也被沈久挥至他的身旁,喉间微甜,慕深吐出一口鲜血,刚好落在了他已经破损不堪的剑上。

慕深现下明白为什么沈久刚刚不持剑上台了,面前的这位女子确实不需要用剑。慕深自嘲一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慕深慢慢运转自身的内力,调息伤势,然后站起来说道:“姑娘剑法超绝,慕深认输,请问姑娘姓名?师从何派?”

季沉看沈久似是思考了片刻,才回道:“沈久,师门不过是一个小门派,不足挂齿,慕公子剑风凌厉,又已悟剑气,若剑心坚定,将来定有所成。”

慕深知道沈久的此番话,不过是客套的谦辞罢了,也给了他几分下台的薄面,心中不由地对沈久产生了几分好感。

慕深还想再与沈久说话,正欲开口,却被一股突来袭来的香气打断,接着楼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声音像是有人俯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它说的是。

“既然已经输了,就快些下台吧。”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想要找到这道声音的来源,“无为派是没有人了吗?竟然输给了一个无名小派。”一抹紫色的倩影携裹着香气出现在了慕深的背后,双手轻抚在慕深的肩上,凑近慕深的耳边柔声说道:“慕深啊,慕深,这么多年未见,你怎么愈加废物了?”

慕深的脸霎时间红透了,快步离开背后的女子,又调整了下自己的衣衫,与她拉远了距离。

“辛月,好久不见。”慕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了下来。

辛月一边仔细端摩着沈久,一边向着沈久走去,“慕深,叙旧的话,就留着等我拿到青山剑以后再说吧,我可不是你,打架还要铺垫那么多的废话。”伴随着辛月这句话的还有她手中射出的银针,沈久旋身纷纷躲过。

林岐看着台上正与辛月缠斗的沈久,大致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公子,沈姑娘就是四日前倒在我们医馆门口的那名女子。”林岐对着季沉说到,“可那日救她之时,她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武功,为何短短几日,她便功力大增?”

“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觉得我探错了脉?”季沉反问到。

林岐心下一惊,俯首说道:“属下不敢,公子的医术不会出错,问题自然出在沈姑娘身上。”

“林岐,吩咐下去,把我们的马车停在迎泽楼的后门。”林岐听完季沉的话,便退下去照办了。

迎泽楼内突然传出一阵惊呼声,季沉回头看去,发现擂台上的辛月朝着沈久洒出一片红粉,红粉化在空气中,传来一阵细香。不少人来不及屏息,多多少少都吸入了一些香气,感到浑身开始使不上劲。

奚风门专研毒药,修习的武功也是用毒之术,而辛月又师出奚风门,用毒倒也不为奇怪。但在比武中用毒,不少的人还是觉得,辛月此举有失正道之风。

“这奚风门也太狂妄了,比武之中公然用毒,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说出此话之人,身着无为派的衣服,应是无为派的人,看来是为了替他们的师兄出头,毕竟辛月刚刚才出言侮辱了他们的师兄,慕深。

沈久其实早已察觉辛月用毒,她有足够的时间封闭感官,使自己不被这股细香所影响。季沉也认出了辛月所用的毒,名叫伏青,中毒之人若是习武之人,则会在一炷香时间内,浑身失力,若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此毒则只是一股香粉,没有任何影响。

辛月笃定沈久已经中了伏青,想要一招打败沈久,使出了雨零星乱,辛月发出的银针,犹如漫天星辰,叫人看花了眼,躲其一,便中其二,银针数量太多,分身乏术,一时之间无法抉择。

更何况,这银针上都淬了毒,辛月心中已是胜券在握。

楼中的人都看向了沈久,不知道她该如何迎接这招雨零星乱。

正当所有人都还在担忧的时候,沈久的剑突然飞入沁池的池水中,环绕沁池一周,掠过池水中的荷花,再直直地插入水池中,荡起了无数水珠,也荡起了池中的荷花,花瓣与水珠均飘起并停滞在半空中。

沈久再次催动水池中的剑,花瓣与水珠随之变动了各自的方向,宛如柄柄利器,在沈久挥手的瞬间,对上了辛月的银针,银针对上犹如利器的花瓣、水珠,眨眼间便化作了粉尘。

一瞬间,无数的荷花花瓣飘散在迎泽楼内,缓缓坠落,荷花的清香也在空气中隐隐传来,沈久就这样立于荷花中央。

季沉觉得,就此刻来看,这场景倒不像是一场比武论剑,反倒像是一场令人心猿意马的风花雪月。

辛月受到了雨零星乱的反噬,内伤不轻,她压住胸口暗自说道:“不可能,你中了伏青,为什么还能用剑?这不可能。”

沈久将剑收入剑鞘,说道:“许是姑娘的伏青搁置太久了,毒性失效了吧。”

辛月没有再与沈久说话,只是转头看了台下的慕深一眼,然后扔了一颗烟雾珠,便消失在了楼内。

袭娘又问了一番,已经无人再上台挑战沈久,沈久也将剑还给了林岐。

青山剑再次被抬上了圆台中央,和楼内的所有人一样,沈久的目光一直留在青山剑上,连身旁袭娘说的话,也没有听清。

“诸位侠士,今日论剑大会的最后胜者为沈久姑娘,按照论剑大会开始前的约定,迎泽楼今日便将青山剑赠与沈姑娘。”说罢,袭娘便掀开了红绸,将剑拿予沈久。

季沉发现,沈久接剑的手,微微后缩了一下,下一秒却又毫不迟疑地握住了袭娘交予的青山剑,虽然这个后缩的动作微小,但还是被季沉捕捉到了。

季沉猜想,或是沈久第一次见到传世名剑,心中的紧张所致。

没有人看清沈久是怎么动作的,只是看到沈久握住青山剑的剑柄,然后青山剑的剑柄上层,随即一分为二,剑柄的下层中躺着一份折叠起来的素纸。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收紧,这份素纸应该就是传言中的武功秘籍,而在场的人皆是为了这份武功秘籍而来,蠢蠢欲动。

就在每个人思考该如何得到这份武功秘籍之时,沈久左手轻震剑身,武功秘籍便被抛在了空中,有一部分人来不及思考,人已经朝着武功秘籍而去。

而就在他们还未来得及接近武功秘籍的时候,只听到了唰唰几道剑声,武功秘籍已经被斩碎成了无数片,早已看不清纸上的字迹了。

沈久将剑收回说道:“诸位,就此别过。”

顿时楼中的吵闹声四起,大部分的人都还处在沈久毁了武功秘籍的震惊中,沈剑神的武功秘籍,竟然被一个女子给随便毁了。

季沉起身,说道:“戏已经看完了,我们该走了。”林岐跟在季沉身后,下楼离开。

沈久走出迎香阁,拦住了一名司乐,问道:“请问袭娘现在何处?”

司乐答道:“主司此刻应在后院,沿着这条路前行再左转,看到的第一个房间便是袭娘的住处了。”沈久说完多谢,便朝着后院而去。

沈久按照刚刚司乐的指路左转以后,发现身后有尾巴跟着,听脚步声,应该有二十多个人,出动的人倒是不少。

沈久敲响了袭娘的房门,无人应答,再次敲门,仍是没有回应。

隐匿的尾巴终于按捺不住了,动手便要杀她。可惜这些人根本不是沈久的对手,轻易就被沈久反杀了。

沈久看着地上的血迹,觉得弄脏了姑娘家的院子不太合适,便向着后院的出口而去,刺杀她的人也紧随其后。

刚到门口,沈久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面前,马车旁边没有人,应是闲置在此,沈久便上了马车躲避。

虽说以她的武功,根本不需要躲避,但她实在是不想青山剑刚到她手中,就染上太多鲜血。

沈久听到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应该是追杀她的人来了,脚步声离马车越来越近,下一瞬,马车前面的帷裳就被掀开。

掀开帷裳的人,不是刺杀她的人,而是刚刚在迎香阁,与她同桌而坐的人,季沉。

“沈姑娘,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