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那头斩岳门如临大敌,一众长老头如斗大。
先是那安分了千年的恶蛟不知突然抽了什么风,吼叫挣动了一阵,斩岳门的几位长老和掌门——不论出关的没出关的——都抄起家伙什纷纷飞奔到云海,它却又消停了。
几位大能商量了一阵,又给没什么毛病的阵法加固了一遍。
还不等众人回去歇口气、喝口茶,长翮派的一个长老又飞身上前拦人。
此时参加“试霜刃”的一众仙门都还没有离开,斩岳门主就被拦在半空不上不下,着实有些尴尬。
路原当众道:“我师侄虽在大比上胜了彭长老幼子,却罪不至死,还望门主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师侄吧。”此话说得刻薄,斩岳门众人脸色顿时不好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斩岳门输不起一场比试?把你那弟子掳了去?!”
“我师侄来参加大比,如今竟在斩岳门内下落不明,当日彭长老想要取我师侄性命,此事诸位道友有目共睹。”
斩岳门主看向彭烎,彭烎半跪行礼道:“门主明察,是他那弟子欲伤我幼子性命在先,我出手只为救下幼子!”
“就当如此吧,那你既救了儿子,又为何掳了我师侄去?!”
“什么掳人?老夫不曾做过!”
“那我师侄何在?我当日设下阵法,若非是淬火以上的修士,谁能在我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带走我师侄?”
“你自己看顾不好,倒赖上了我?!”
“够了!”眼见两人就要动手,斩岳门主沉声打断。
他的模样看起来比彭烎要年轻些,不过修士长得年轻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准他的年纪比几个彭烎加起来还大,眉宇间有一道竖纹,威严甚重,是举世少有的过了“淬火”的武修大能。
他出声后众人皆敛目收声,他环顾一周,目光在彭烎身上停了瞬,又落在路原身上:“斩岳门做不出大比输了私下报复的事,若真有此事我定不姑息。无论如何长翮派的弟子是在我斩岳门中丢了的,定会给阁下一个交代。”又对身后长老们说:“去将他那弟子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伤损,查明原因一同呈报予我。”
彭烎躬身应下,路原也拱手道谢,不多时众人便散了个干净。
门主亲下的令,长老们让弟子统统去找萧珩之,一时间鱼藏山上热闹非凡。
“嘶……”
闹得斩岳门鸡飞狗跳萧珩之刚刚打坐完睁开眼,就看到祁洛靠着山壁,半敞着领口,低着头,手在胸口不知忙活什么。
萧珩之撇开眼,他如今是十六岁的少年,山下这般年纪的少年郎都该娶妻了。
他知晓修士有道侣,藏书阁中也有记载双修法门的书册,纪无胥做贼似的拿来给他看,他毫无波澜地看完,只觉得同寻常枪术道法没什么不同。
他一门心思扑在练枪上,不曾对任何人起过旖旎心思。
此刻余光看到祁洛逆光靠着山壁勾出的曲线却觉得臊得很。
他想问问祁洛在做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没忍住又往那边飘了一眼,就这一眼萧珩之三魂七魄少说飞了一半。
只见祁洛一手拉开衣领,一手化出龙爪往自己胸口来回比划,那爪尖利得很,摆出了一副要掏心的架势。
“你做什么?!”
“嘶——!”祁洛被他吓了一跳,一直犹犹豫豫没落下的爪子挨到了皮肤,整个人往上蹦了一下,“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吓我一跳。”
萧珩之见她不像是要掏心,迟疑着往前挪了几步,眼睛没敢往她身上看,问道:“……抱歉,你在做什么?”
祁洛理了理衣领,道:“没什么,教你的法子可有成效?”
萧珩之长大了,经脉也不像小时候那般脆弱,祁洛先前用自己的灵力护住他的心脉,让他不至于被强行铸锋的灵气伤到,又分出一缕引着他的灵力一同运转。
萧珩之没回答,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些固执地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祁洛发现这孩子心眼是真的死,挑开一点衣领道:“前几日你烫得能烤熟一条龙你知道吗?”
萧珩之愣了一下,看向她的领口,祁洛没起身,他从俯视的角度看得清楚,那里有片红印,上面还有几个燎泡。
“我、我不知道……我……”他愧疚得不行,半跪下来,想伸手又不敢,有些手足无措。
“就是几个泡,”祁洛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头,“都好得差不多了,雷劈也不是没挨过。”
祁洛挨雷劈的时候一身鳞片坚如铁壁,她怕伤到萧珩之,自己软化了腹鳞,于是才留下了一串燎泡,被衣领磨得不舒服,这才想给它挑了。
说罢祁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萧珩之随她站起来,祁洛探了探他的脉象,境界稳固,灵气顺畅,满意地点点头,又有些失落:“我这次才睡了多久,你竟都铸锋了……”
萧珩之嘴唇动了动,没说话,想起那日铸锋的情况。若让他选,莫说铸锋,便是让他直接淬火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
祁洛转头看萧珩之,当年豆丁一样的幼崽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个头已经比她高了。眉头却总是很轻地拧着,像是在挂心什么,看人的时候凤眼稍稍下垂,显得无辜又乖巧。
她陪了萧珩之十年,却是十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当年小小的幼崽居然长得这么快,她有些怅然。
她又想起前几日在她怀里掉眼泪的萧珩之,忍不住笑了,还是那个幼崽。
接下来的几日祁洛一直在给萧珩之打磨一杆木枪,她哼着小曲儿,问萧珩之道:“乖宝,你是要雕龙啊还是画凤啊?”
被叫乖宝的萧珩之脸有些热,坐到祁洛身边看她伸出龙爪往枪身上比划:“都行。”
祁洛便上手开始划拉木头,萧珩之想了想同她说:“我那个师弟,就是那个皇子,他有柄陌刀,刀柄上有条金龙。”
祁洛挑眉看他,道:“我给你雕两条!”
萧珩之又道:“他的金龙有五个爪子。”
祁洛大惊:“什么?!”她进旗里时还没有五爪金龙的说法,“他家的皇帝莫不是被人骗了吧,我从未见过五个爪子的长条。”
萧珩之笑道:“五个爪子更厉害吗?”
“废话,那打架不是占大便宜了……就是丑了点。”
萧珩之忍不住笑出声。
笑完他仰头靠在山壁上,看着洞顶,轻声道:“你快要走了吧?”
祁洛手上顿了顿,道:“是,给你做完这杆枪。”
萧珩之道:“枪……有人说那叫氐土旗,已经毁了,你要到哪儿去呢?”
祁洛扬了扬手中的木枪说:“这不是还有一杆吗?”
“这枪没有灵气。”
祁洛停了手,看着他道:“是,所以我进去之后应该听不到你说话了。”
萧珩之还是看着洞顶。
祁洛看着他泛起红的眼睑,道:“我这次,从你那旗里得了点好东西,要消化一阵子,可能会睡得久一些。”
萧珩之扯了扯嘴角,问:“久一些是多久,你曾经睡了千百年……”
祁洛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同他说:“我不知道会多久,可能会很久……但等你厉害一些、再厉害一些,就能,叫醒我。”
萧珩之听着她磕磕绊绊的话,收回视线,看着她:“真的?只要我够厉害了,你就能听到?”
他的眼神很认真,仿佛只要祁洛说是,萧珩之就会信。
“是。”
萧珩之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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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祁洛给萧珩之做的枪便好了,萧珩之看着那枪身上两条歪歪扭扭的“龙”,笑出了眼泪。
“来吧,落落,你睡一觉,等我叫你。”萧珩之笑着说。
祁洛没说什么,仰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化作青光没入了木枪里。
…………
这一别,再见就是百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