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仍旧俯身看着他，确定顾一野是真的不再挣扎，她才笑着勾了勾唇角，直起身子。

“乖啊！”

毛巾按在自己身上时，顾一野觉得“酷刑”才刚刚开始才对。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条毛巾的位置，仿佛他才是被苏落牢牢掌控着的毛巾一样。

苏落顺着小腹一点一点，细心地擦上去。明明是物理降温，可被擦过的地方，顾一野反而觉得更烫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等苏落勾起他堆在胸口前的衣服时，顾一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苏落的手指反复浸水，很凉，所以一碰到顾一野的胸口，他立马就感受到了。

“我自己来！”

顾一野双手慌乱地卷起自己的白背心，一股脑摞到脖子下面，眼巴巴地看着苏落。

这个动作，更觉得羞耻了。顾一野脸色一阵扭曲。

苏落觉得点到为止就好，不想把人逗过了，专心为他擦拭。

“好了。”

顾一野如蒙大赦，苏落转过身，将水倒掉，将毛巾放回原处。顾一野趁着这点时间赶忙整理好衣服。

苏落端着一杯温热的糖水走了过来：“喝点糖水。”

她坐到床边，右手端着杯子，左手扶着顾一野的肩膀。顾一野顺着她的力道没力气，有些使不上劲儿地靠在苏落的身上，双手扶着杯子，一点一点地喝着糖水。

很甜。

“喝慢点，别呛到。”苏落柔和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顾一野的耳廓瞬间红了一圈。

咕咚咕咚，糖水立马见了底。

顾一野轻轻推开杯子，转头对苏落说道：“好了。”

两人本就靠在一起，离得很近，顾一野的唇直接擦着苏落白嫩的脸颊划过，似有似无，勾人得紧。

苏落有些讶异地看过去，直接愣在了原地。两人四目相对，都没反应过来，便是这刹那间，他们的呼吸仿佛纠缠到了一起。

顾一野闻到了苏落身上淡淡的花香，是蓝风铃的淡雅，还有几分柑橘的甜美，令人着迷。他忍不住轻轻嗅了一下。

苏落将顾一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红晕一下子从脸上漫延到了脖颈。

“你……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吧！”苏落有些结结巴巴。

看着苏落害羞起来，顾一野反而淡定了。总是自己不好意思，看着她也乱了分寸，顾一野反而隐隐有几分得意，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

苏落扶着顾一野躺下。

“我去刷一下杯子。”说完，苏落留给顾一野一个背影。只是，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苏落刷着杯子，脸上的羞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抬手碰了碰自己被不小心亲到的脸颊，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再回到屋里，苏落已经恢复了常态。

“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不要总是这么客气啊。”

苏落朝顾一野活泼地眨眨眼。

顾一野平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向她。闻言，笑道：“我记住了。”

晚上的时候，顾一野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七七八八。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苏落的眼睛又黑又亮，眼睑微微下垂，担忧地看着顾一野。

“我真的没事，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现在围着训练场跑十圈都可以。”

苏落被顾一野逗笑：“那好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来找我。还有这个给你。”

苏落将一个盒子塞给他。

“这是什么？”

两人站在卫生所门口，昏暗的灯光，顾一野看不真切。

“是巧克力，训练的时候吃一颗，补充糖分。”这样就不会晕倒了。

“这么多？不行，我不能要。”顾一野拒绝了。

和给高粱他们的不一样，苏落给顾一野的是用铁盒子装起来的，一颗一颗的巧克力，带着方便。

苏落不接：“朋友之间，有什么能不能的，收着。”

顾一野摇头：“我真不能收，况且，这是违反纪律。”

部队里确实有要求，不能在宿舍放吃的。

苏落这才略显苦恼地收回来：“那好吧，我换个方式。”

她又从铁盒子里拿出一颗，放到顾一野手心。两人的手碰在一起，顾一野的眉毛挑了一下。

“这样总可以了吧？”

顾一野看着手心里的巧克力，笑了笑，握在手里：“可以，那我先走了？”

苏落轻轻“嗯“了一声，站在门口，看着顾一野离开。

顾一野突然停在路灯下，看向手里包着金色外壳的巧克力。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猛地转身。

苏落已经要进去了，却突然被顾一野喊住，她脚步顿住，有些惊讶地回头。

“晚安！”

顾一野大声喊道，惊醒了丛边蟋蟀，又窸窸索索地叫了起来。

苏落朝他挥挥手：“晚安！”

顾一野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苏落一转身，猛地对上两名卫生员八卦的笑容。

苏落：“……”

这边苏落和两名好奇心重的卫生员“开心”地聊着天。另一边，刚刚回去的顾一野正好碰上了内务突击检查。

“报告！”

宋建设和秦汉勇看向顾一野。

“进来。怎么这么晚回来？”宋建设问道。

“报告连长，身体不舒服，在卫生室躺了半天。”

“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行了，我们走了。”

顾一野站得挺直，目视宋建设离开。

宋建设经过顾一野身边，鼻子轻轻嗅了嗅，脸色突然严肃起来：“秦汉勇！你过来。”

秦汉勇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过来。

“你过来闻闻！”宋建设指了指顾一野。

秦汉勇直接凑近顾一野肩膀嗅了嗅。

“知道什么味儿吗？女用香水！”

战士不允许谈恋爱，女兵就在七二〇团，宋建设那是一万个担心。

秦汉勇闻言，严肃地看向顾一野：“顾一野！怎么回事！”

顾一野半点不慌：“报告连长，我下午一直待在卫生室，苏医生喜欢用香水，可能是待久了，沾上的。”

秦汉勇看向宋建设：“人苏医生讲究，用个香水，这你可不能扣我们分啊！再说了，苏医生眼光高，哪能看上这些新兵蛋子！”

宋建设看看秦汉勇，又瞅瞅顾一野，也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苏医生……既然这样，就算了，战士不允许谈恋爱，这一块儿你可给我抓紧了！”宋建设又叨叨两句，给自己挽尊。

“这你放心！”秦汉勇保证道。

秦汉勇和宋建设一走，刚才还一脸严肃的众人瞬间朝顾一野扑了过去。

“让我闻闻！”

“是挺香啊！”

“顾一野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被压在最下面的顾一野生无可恋。

有那盒巧克力在，苏落倒是多了很多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顾一野。

苏落坐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背后突然有人戳了戳她。

她回过头，惨白的灯光照在顾一野脸上。

“想吓我？”苏落挑眉。

顾一野放下手电筒，嘿嘿笑了两声：“阿落你胆子挺大的。”

苏落在顾一野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回头罢了，如果没有这点警觉性，她已经在战场上死了好几回了。

“大晚上，你把我特地叫出来，就是为了吓我？”

顾一野站到苏落面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的看着苏落。

“当然不是。阿落，我有话想和你说。”

苏落也不自觉敛了笑意，端正态度：“我听着呢。”

“自从樟木火车站的并肩作战，一晃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我很高兴认识你，我承认，一开始注意你，是因为你出色的相貌。”顾一野眼神专注地看着苏落，“但慢慢的，我开始了解你，你和我有一样的兴趣，你懂得我的抱负，我很感谢你。”

“你我战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的。”苏落又重新露出微笑。

顾一野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他细心地将褶皱处捋平，递到苏落面前。

“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每天送给我的巧克力。”

“这是什么？”苏落接过来，妥帖地抱在怀里。

“你的《草叶集》送给了高粱，我就又抄了一本，送给你。”

苏落看着顾一野，若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谢谢你，我很喜欢。”

“你自己说，我们战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苏落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是我的错，那我就不和你说谢谢了，顾～战～友~”

“我们不会一直是战友。”

“什么？”

苏落愣愣地看向顾一野，她当然不会以为顾一野是要和她断绝来往。可是看到顾一野眼睛里翻滚着的、深沉的情感，苏落这才明白，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她顿时一阵心慌，避开顾一野的视线，语气轻松：“对，不只是战友，你比我小六岁，我还把你当弟弟看待。”

“我不想当你的弟弟，也不想只当你的战友。”顾一野就差挑明了说，我想和你更进一步了。

“一野，你最好冷静一点，战士不允许谈恋爱，这是纪律。”

“我知道，但是，纪律没有规定战士不能喜欢一个人！”

“谁在那儿？！”

明晃晃的手电光照在两人身上。

是纠察。

要在平常，苏落早就发现了，可现在，她的心像个线疙瘩搅在一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苏落压低声音警告顾一野：“一野，别试图挑战纪律，如果不想退兵，等会儿你就不要说话！”

顾一野：“我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落和顾一野没有肢体接触，而且顾一野还是请假出来的，所以她觉得问题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动作快点！别想逃跑！和我去见宋股长！”纠察举着手电筒，盯着两人，看那架势，估计是想过来按住两人，又怕他们想不开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