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本应按照原计划进行的。

这是杰森有意识时的第一个想法。

等等……原计划到底是个什么来着？

他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种介于清醒和沉睡中的神奇状态，杰森想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却没能感知到对肢体的操控感。

那感觉更像全麻手术后神经对于大脑发出指令的迟缓。

操控不了身体会激起人本能的警觉和恐惧，更何况蝙蝠家的人都有那么一点控制欲过剩。

OK……slow down，没什么会比起死回生更离谱。

红头罩想到了刚复活时的糟糕体验，突然冷静了下来。

现在至少不再棺材里面，即使触觉没恢复，胸腔没有憋闷或者阻塞感。

说明他呼吸正常，而且大脑可以正常供氧。

思路自然也变得逐渐清晰。

——哈，清除记忆。

杰森想着，心态已经变得麻木。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女巫的神奇时空旅行体验带着挑战世界观了，但清除记忆的场面应该配着可以闪瞎他眼睛的刺目强光吗？这是哪门子魔法？通过高强度视觉刺激把记忆清除吗？？范围是不是大的有点离谱。

杰森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了《黑衣人》那部电影，接着后悔了一秒自己没带上个墨镜。

然后开始思索和女巫待在一起久了果然会被传染得脑回路不一样的可能性。

……只能希望现在动不了不是什么看见那道不靠谱魔法的后遗症，导致他大脑都忘了到底应该怎么给各个器官发布指令。

至于记忆里，最后的场景是艾琳和道恩·格雷一起被拽入一片白光。

光芒出现得没有任何预兆，吸力却像是旋涡，蔓延速度也相当快——房间里的家具、书本、纸张所有东西都旋转着向上被吸入其中，人也不例外。

女巫当时离自己只有一两米远，她的脚却像生根了扎在地上脱离不开。

快——

再快一点。

要快点拉住她。

杰森放任吸力和重力在自己身上作用，有一瞬间，他感觉时间仿佛突然凝滞，自己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艾琳脸上被放大的表情、努力朝自己伸过来的左手，喊出他真名的口型，还有她口袋里快划出来的那本《面纱》。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东西都在加速。

他没能抓住女巫的手，留在掌心里的只有那件破旧的风衣衣角。

杰森发现他甚至记不得自己到底抓住她衣服没，他伸了伸五指，竭力睁开眼睛，还是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但是大脑恢复了掌控力。

首先恢复的是嗅觉，空气里有股干燥灰尘的味道，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周围黑黢黢的。

杰森反应了几秒才发觉视力已经恢复，只是这里没有光线。布料攥在手里的触觉也变得异常清晰。

五指收紧，略微用力，他感觉好像拽到了什么东西。

而等他皱着眉再次收力，和布料裂开声音一起被拖拽到他面前的是熟悉女声扭曲着发出糟糕的呻|吟。

“唔……脸！脸着地了！陶德，别拽了！”

简直就是噪音。

……没有维持几秒的感伤和担忧更是都在瞬间拿去喂了狗。

杰森从来没觉得自己五感这么灵敏过，甚至不用视觉凭借触感也大概能分辨得出艾琳现在的状态……一坨活物僵着四肢被拽到了他面前，女巫的发声位置低得像在他脚边。

“陶德，帮一把……手动不了了，摸不到魔杖。”

“……你确定没有自残的爱好吗？”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摩挲着边缘触碰到女巫冰凉的皮肤。

胳膊交叉扭着被她压在身下，明显供血不足，根据僵硬程度至少有三十分钟都没有动过。

“刚醒……要是有的选我也不想冒废掉手的风险。虽然说测试一下巫师的身体僵持时间会不会因为具有魔力而改变确实挺有意思的……”

……他就知道！

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的补充效果，得到休息的女巫听起来甚至有些兴致勃勃。

“讲正事，我猜现在的情况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呃……一忘皆空的最坏情况是魔咒反弹到我们身上导致所有人一起失忆，现在这个……确实不是。”听出旅伴语气里的嘲讽，艾琳下意识缩了缩身体。

“那我们在哪？”

“问得好，这个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嘶。”

杰森下手不算重，她还是被捏得抽了口气，只得拖着软塌塌的胳膊蹭着地面站起。

塞在靴子里的脚也没比手指好到哪去，脚趾麻痹的触感让她很难维持平衡，她有气无力地蹦跶了两下：“重力和地球相似，或者至少算是模仿地球重力。”

“没有光源真是麻烦……Lumos（荧光闪烁）。”

很可惜，她忘了仿佛无骨的上肢现在连魔杖都抓不起，好在没有魔力倒空的感觉，只是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得试试无杖魔法。

“好吧……再试一次……Lumos Maximum！”

艾琳深吸了一口气，酝酿着魔力凝聚在手臂——这感觉很奇怪，身体的感知力像是被劈成了两半，她能感觉到魔力在身体里流动，双手还是没有知觉。

只是一晃神，被压缩不成型的魔力凝成的光芒从她身体里脱出，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旋转着毫无章法地略过他们身边，碰倒了一圈不明物体后总算攀上了天花板。

所处的地方经了这遭，也突然被触碰了开关似的，明亮得让人生理性流泪。

灰尘呛得杰森咳了两声，他眯起眼睛观察着周遭，视线里只有一片混乱的书海和空气里的微尘。

如果真的是关押他们的地方，这也太随意了一点。

道恩·格雷是个连女巫身上水渍都忍受不了的强迫症，这地方肯定和他无关。

杰森盯着周围快把他们俩围满的杂物，冷静的表情有点皲裂。

书堆旋转着得高不见顶，他站起身来，却看到了在几米开外的一大堆电子材料废墟——芯片、电线、和各种金属外壳制品混杂在一起，堆得快有一米高。

而在这片废墟后就是一个引人瞩目的高台，中心的玻璃柱高得近乎延伸到了天花板。高台上甚至放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老式衣柜，每一块板子颜色不一，像来自于不同的树木，木头上的痕迹看得出这东西有些年头，上面却意外的没什么灰尘。

他觉得这混搭和不讲道理的风格有点过分熟悉了。

“这是什么废弃杂物间？”

面对搭档的问题，艾琳还是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即便她认出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手指逐渐恢复知觉，指尖仍有些麻木，却不妨碍她没摸到《面纱》。

“……你对了一半，这里确实是杂物间。”艾琳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崩溃，“holy crap……哈！真的是太好了，我根本不知道我们到底怎么进到书里来的。”

作为无限伸展咒语下的产物，《面纱》顶多只能算得上工具，绝对不具备自我意识的那种。

“她”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忘皆空结束后的那几秒吗？

而且就算掉出来了，没有她本人打开，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哪一页？上次你说过新的页数应该是默认设定。”

“wow？你记得住。”杰森的回应让她有点惊讶，“常规模式下是的，但是这里算是……半个已经设定好的废弃杂物间吧，我和博士都喜欢把东西扔在第一页。”

“……not surprising。”

这样才好方便你们把这里当大型储物室用是吧……

“不管怎样……我们先出去。”

疑问和谜团一样多，艾琳却发现靠近天花板上出口的楼梯并没有正常工作，几乎在她伸出脚的同时就向上缩了一节。

看起来更像楼梯在抗拒她的接触所以打算离家出走。

离谱和灵活程度跟猫在抗拒人类抚摸时有的一拼。

“WTF……？？”

她根本不信邪，顺手掏出魔杖——手抖的变形咒下，书堆变化成了一节歪歪扭扭的长梯。

可等她踩上去的时候，天花板随之作对般地变高了半米。

“Engorgio！（速速变大）”

“Alohomor？（阿拉霍洞开）”

“Reparo？？？（恢复如初）”

念咒语的声音和魔咒的光芒闪耀这在房间里此起彼伏，然而几分钟过去，还是留他们俩在原地面面相觑。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你和你监护人，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这里需要一个保险措施吗？”

连汽车后备箱都有一键脱出装置好吗！

“这里不是牢房，最佳保障就是我本人……Oh！OH！保险措施！当然了！”女巫紧皱着的眉突然舒展开，她甚至原地小跳了一下，激动地扣住他的肩膀，才露出了他熟悉的沾沾自喜式微笑，“当然了，就是因为后备计划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快过来，陶德！我得验证一下这个想法。”

紧接着，还没等他问到底是什么“后备计划”，艾琳就蹿到了那堆金属壳子面前，扯出两捆电缆线走向了他之前看见的高台。

凑近了后杰森才看清，高台上剩下的其他的一切按钮、转盘、控制杆以及电子屏幕都像什么从废品回收站拆出来又胡乱装上去，拼凑出来的产物。

绝对比不上蝙蝠洞的监控装置专业精细，在这里看起来却……古怪又和谐。

女巫一步两级地跳到了控制台上，电缆线在她魔杖的指挥下准确地进到插槽里。

而等她把魔杖塞进电缆线的另一端后，整个控制台亮了起来，散发出橙红色的光芒，中柱里的玻璃器皿上下移动发出加压的声音。

他没想过这东西居然可以用。

她是有多喜欢把破烂和工具都堆在一起？

这场面也更像是艾琳利用魔力靠着自己给控制台充能。

“……居然还能工作？意料之外。”

她意外地挑了挑眉，略偏了下头就弓下身子，熟练地开始摆弄操控台上的开关。

“你们在这里放了个控制台？？？什么的？”

“Ok……情况是这样的，为了保证我不会突然发生意外，也为了我们方便开展各种各样的小实验以及研究魔法的无限伸展咒和空间折叠技术的区别……我和我监护人，某种意义上复刻了一个控制台……包括你看到的那些乱糟糟的。”

“这个顶多算个过家家试验品，比不上货真价实的操控台……里面有一半东西都来自于各个时间段的二手家具市场。能量来源是我的魔力，而控制台可以反馈一些内部或者外部信息处理内容。”艾琳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语气稀松平常。

“比如？”

“比如我上回到底把装着哭泣天使的魔力镜子塞到了哪一页，才不会突然踩进去然后……再来场惨剧？”提到天使她五官皱得更厉害了点，“加不管怎样，第二个问题有点难解释，【书】的？”她思索着，表情纠结了几秒，才像是勉强放弃长篇大论解释，又挥舞着手指去折腾简陋操控面板上的按钮。

“你没说过你的书还是艘船。”

就算不像科莉的那艘能正了八经的星际旅行宇宙飞船，加上她搞出来的这些东西至少算得上半艘货真价实的船。

half real freaking ship。

“呃……看你怎么定义？从这个控制面板的能量源头是我本人这点来看，【她】顶多只能算个盒子？或者庇护所？至于你提到了保险机制，我和博士确实模拟了很多很多突发情况……所以我现在想检查一下她的处理日志。”

“类似电脑系统统计运行产生的记录？”

“没错，这里也会有统计我在每一页都用了什么咒语的反馈记录……那东西太长了，再加上经常有格式化的记录……我基本不看。但是！就算是我们自己无意识走进书里来的，这里也会有记录。”

她手指一直没停下，摆弄过操控台上的打字机后，拽过显示器的边缘，想让屏幕离自己和杰森更近一点。

而质量堪忧、仅被拽了一下中间就开裂一条缝的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她要的答案。

【██年█月█日 █：█：█秒，根据337协议启动自动防控装置，被删除生物已被挪进主控室。】

作者有话要说：如约更新啦，下周末更新有点难，周五要加班到两三点的样子

这章桶哥主视角单口相声，这告诉我们跟神经病待在一起久了会被传染。

普通人过家家：盖房子

Doctor养孩子：复刻个Tardis控制台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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