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岁(1)
天上繁星点点,人间灯火辉煌。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走来三个锦衣执扇的少年。
左边那个一身红衣,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姿高挑,五官大气,嘴边噙着一抹飒爽的笑;右边那个略显稚嫩,圆脸圆眼睛,背着双手唇边带笑,憨气可爱。
至于中间那个,虽头戴玉冠身穿锦衣脚蹬皂靴,且抬头挺胸气质卓然,可她五官太精致,眼神清澈伶俐,一眼便能瞧出是个女童。
正是邢家姐弟和苗双双。
这三人模样实在出挑,有那眼尖的路人一看便知是哪家的少爷姑娘偷跑出来玩耍的,俱都善意一笑。
邢思敏一面扇着扇子一面问苗双双:“你晚些回去真的没事?”
苗双双目光落在路边的小吃摊子上,只觉着香味儿都闻不过来:“放心吧邢姐姐,哥哥最近忙着呢。”
华柏清以重伤的代价坐上地部掌事的位子,除了要养伤外,事情也多得很,已有好几日不曾回府,苗双双这才在晚上大胆的偷溜出来。
倒是邢家姐弟,去岁邢父升任京卫司同知一职,成为实权大员,邢家的地位已然不同,加之邢思敏马上就要及笄,眼看着就得说人家了,邢夫人便对两人的管束严格了起来,夜里出门的事是不允许的。
“你们两个呢?”
邢思敏撇了撇嘴,邢思瀚道:“明日是顺王姨父的生辰,姨母将母亲请去帮忙准备宴席,今晚不会回家,父亲在衙门里忙暂时也顾不上我们。”
十三岁的男孩子比苗双双高了半个头,嗓音比之幼童时也变得沉闷了不少,但他依然是姐姐的跟屁虫。
邢思敏将纸扇一收,敲在手心:“行了,好不容易出来咱可别浪费时间,听说醉春楼这回的花魁可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咱们也只能趁她第一晚登台亮相看上一眼。”
苗双双对美人的兴趣一般般,都是对青楼很好奇。于是三人兴奋一笑,加快了速度。
然而等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简直人山人海,都堵到醉春楼所在大街的街头了。
邢思瀚傻眼:“这怎么过去?”
邢思敏看着男人们要么两眼放光、要么兴奋交谈的模样便有些反感,冷嗤道:“也不知有多少可怜妇人在家中苦守孤灯。”
苗双双则下意识看向房顶——没法子,在暗卫司呆久了,房顶便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见上面无人,便拉了拉两人,三人对视一眼,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攀上屋顶,如猫一般飞快的赶到了醉春楼。
此时的醉春楼里热闹的不行,到处张灯结彩,三人站在对面屋顶新奇打量,只见里面红男绿女,左拥右抱,谈笑风生,快活似神仙。
苗双双好奇的问邢思敏:“他们为何都这般高兴?”
邢思敏俏脸一红,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哽了哽,还是邢思瀚打断了两人:“欸,花魁是哪个啊?没看出哪个绝色倾城啊?”
邢思敏忙道:“这都是些庸脂俗粉,花魁么出场自然要晚一点,咱们先找个地方等一等。”
可醉春楼的门口也被堵的水泄不通,没办法,三人只好在屋顶打转,然后好不容易看见二楼有间较为安静的包厢,三人便先后翻了进去。
然后就被人用剑架住了脖子。
邢思敏正打算解释,突然一个声音道:“哟,我就说这个看着有几分面熟,原来是双双啊,怎么,你也来看花魁?”
苗双双寻声望去,见一个高大的俊美青年正含笑望着她,他的身边还有个姿态懒散的少年,也是满脸笑意。
苗双双有些诧异,和邢家兄妹道:“是三皇子五皇子。”
邢家兄妹惊诧不已,忙跟着苗双双见礼。
三皇子挥手让侍卫退下,招手让三人近前,他们的位置视野极好,一眼就能将醉春楼内看得一清二楚,喧哗声却又扰不到上面。
“我记得平郡王一向管得严,他不可能让你来这种地方吧?”三皇子拿手指点着她:“你肯定是偷跑来的吧?”
虽然每年都能进宫几次,诸位皇子公主她也熟悉,但不知为何,她却对三皇子有些抗拒,尤其他虽然笑着,但那笑好像总是不达眼底。
但她早已不是无知小儿,不会如小时候那般什么都说,便笑眯眯道:“三皇子说错了,我可是正大光明走出来的,只不过哥哥不在府里罢了。”
三皇子诧异一笑,和五皇子道:“看见没,还会耍心眼儿了,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苗双双抿嘴儿一笑,五皇子也笑了笑,整个人却懒散的不行。
三皇子见没人应和,笑了笑,突然又神神秘秘的和苗双双道:“知道你哥哥去哪儿了吗?”
我自然知道,可惜不可能告诉你。苗双双怀揣着这样的得意摇了摇头。
三皇子一手撑着脸,奇异的笑道:“说不定他这会儿正悄悄会见佳人呢,双双啊,你可能很快就会有嫂嫂了。”
“嫂嫂?您是说哥哥要娶妻了吗?”
苗双双这回是真的诧异了,忍不住问道:“三皇子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吗?”
近来这个话题苗双双也偶尔听项叔唠叨过,无非就是担心哥哥未来的妻子不贤惠不持家。若是知道了是哪家的姑娘,她便可以悄悄去探一探,然后回来告诉项叔,这样就可以保证哥哥能娶个好妻子。
这个消息突然,一直沉默的邢家兄妹也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三皇子见苗双双清澈的眉眼里只有好奇,挑了挑眉道:“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等你哥哥娶了妻子,到时候你就不能呆在他身边了呀。”
苗双双呆住:“为什么?”
三皇子有些恶劣的笑了笑:“谁叫你不是他真的妹妹?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养在身边,日久天长的,谁知道最后养成什么,这女人啊,嘴里说着大度,可没有一个是真的大度的,她们最讨厌的就是丈夫的什么青梅竹马……”
“三皇兄!”五皇子坐起来,笑容淡淡道:“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有些过了。”
“得得,”三皇子摆摆手:“真话就是不招人待见,我不说了行了吧。”
随即坐到了前面的椅子上,正好此时底下锣鼓响,那位花魁要出来了。
五皇子看着小姑娘茫然的样子烦恼的摸了摸脸,小时候他就知道这姑娘单纯又倔强,为了只乌龟四岁的时候就敢跳湖,若真把老三的话听进了心里,还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
可他也不会安慰人啊,五皇子啧了一声,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三皇子逗你玩儿呢,别放在心上,若是真不放心,你回去问问平郡王不就知道了。”
苗双双回过神来,点头道:“谢谢五皇子,我会回去问哥哥的。”
五皇子笑了笑,每次见到她都能想起小时候叫他五皇几的样子,可爱又好笑。
下面突然喧闹起来,五皇子道:“走,花魁应该是出来了,你来不就是看花魁的,先看了再说其他的。”便带着她到了自己的座位旁,邢家姐弟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后,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三皇子见此勾了勾唇角,这时一阵清越的琴音传来,众人下意识看去,只见一楼的高台上彩绸飘飞,一白衣女子分花拂柳般走了出来,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竟是少见的清丽佳人。
底下宾客发出两三声惊呼,足可见这女子之美,便是苗双双也看住了,除了人美,还觉得她发髻间展翅欲飞的金钗也十分特别。
三皇子在一旁品评道:“的确是难得佳人,可要说倾国倾城却有些名不副实了。”
话音刚落,却见那女子竟侧身弯腰,做出一副迎接的姿态,众人诧异,难道这只是个婢女?
婢女已然绝色,那正主该是多么绝伦?
三皇子也收敛了随意模样,下意识扶上前方的栏杆往下探看。
叮铃啷当一阵响,高台上的彩绸纷纷落下,露出个一身白衣的高挑女子,霎时间,楼上楼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艳声。
同样是白衣,先前出来的侍女若仙侍,这女子却如坠了魔道的仙女。
那白衣仿佛云朵化成,轻柔的遮住她身上的重要部位,偏偏裸.露的肌肤比衣裳还白,于是那高耸的雪.丘、那柔软的腰肢、细长的大腿,以及小巧白嫩的脚丫,在她曼妙的舞步中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她的面上蒙着轻纱,那轻纱隐隐半透,女子的如丝媚眼、烈焰红唇,便如隔靴搔痒,勾魂摄魄。婉转间,她似是看着你,又似看着他,只引得人急切的想要进入她的眼底、勾住她的腰肢,揽她入怀。
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如痴如醉,三皇子一手紧紧握住栏杆,目光闪动,然后招来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侍卫便转身离去。其他人不曾注意,五皇子余光看得清楚,无声嗤笑。
美人只出现小半刻便退走了,楼上楼下却轰然作响,吵闹得不行。
苗双双三人回过神来也露出一副惊艳模样,五皇子在一旁看得好笑,转头却发现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也不在意,知道这三个是单独出来的,便唤来两个侍卫要送三人回去。
今晚也算不虚此行,走出包厢的时候三人还有些晕陶陶的,恰好旁边的包厢里也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个男人手握金扇,容貌绝艳,正低头和他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而那人身形丰满,五官明艳,虽做男子装扮,可谁也不会把她当成男人。
此时她唇边带着一缕淡笑,听见声响抬头看来,不禁眉眼一挑,笑道:“能在这里看见五弟倒不算稀奇,看见双双却是叫本宫诧异了。”
却正是长公主和宋璞。
宋璞看见一身男装的苗双双瞪大了眼睛,那副绝美面容都扭曲了起来:“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她苗双双就想起三皇子说的话,突然心情便有些不好起来,和长公主见了礼,然后瞪他一眼:“你都能在为什么我不能在!”
宋璞更是惊诧:“小丫头吃错药了?做什么对我发火?还有,我和你能一样吗?这是你能来的地儿吗?要是王爷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苗双双突然就火了,叉腰怒道:“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不要你管,也不要他管!”
然后在众人反应不及时从一旁的窗户钻了出去,瞬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