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始年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语文老师拿着必修二的课本,在教室里转来转去。
“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哪位同学知道?”
由于是上午第一节课,班里大多数人昏昏欲睡,秦湘看着这行字也不免有些走神。
昨晚周晏生主动加了她的微信,想来也是南栀提议的。喜悦过后是泛泛的酸涩,她最后也没主动发消息,连备注也没改。
这样想着,手里的笔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笔尖慢慢滑动,白色纸上最后聚集三个字:
周晏生。
“周晏生,”语文老师突然开口,“第一节课就睡睡睡!你站起来给我解释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班里很多人被惊醒,纷纷往后看。秦湘也如梦初醒般地回神,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停住了。
周晏生费力地睁眼,单手撑在桌面上,借力站起来,脸上带着茫然,抬手搓了下脸,声音是刚睡醒的嘶哑:“抱歉老师,我忘带课本了。”
教室里有人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牛逼,这么大大方方的也只有他了。
语文老师冷哼一声,“你倒是坦荡。”
周晏生扯了个笑以示回应。
语文老师是位大约四十岁的女教师,她把目光放在他前面的女学生身上,清清嗓,“秦湘,你先把你的书借给他,你和同桌看一本。”
“啊…好。”秦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书,正准备递给他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三个惹人注意的字,心里一慌,后槽牙咬了下舌头传来一阵刺痛,她回头小声道:“等下。”
周晏生抬手揉了下脖子,“嗯。”
语文老师有些不耐,“快点。”
周晏生敷衍地开口,“老师,您能把提问再说一下吗?我忘了。”
借着语文老师重新提问的那几秒,秦湘迅速用黑色中性笔胡乱地勾抹掉那三个小字。等彻底看不清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了,她才回头把书递给他。
“我在上面写了注释,你可以照着念。”
周晏生垂眸看了一眼,“男人若是恋上你,想要丢弃很容易;女人若是恋上男子,要想解脱难挣离。”
语文老师点头,“不错。”
随后便让周晏生坐下。
周晏生坐好后,戳了下秦湘后背。
秦湘感觉到,后背一僵,把身子往后仰,微微侧头也不和他对视,小声道:“怎么了?”
两秒过后,她的书便被一只骨节清晰分明的手递过来,耳后传来低低沉沉地声音,“还你书。”
秦湘这才回头看他,“你不看吗?”
周晏生扬了扬手中的书,语气略微嚣张,“我不需要。”
秦湘顺势看到那个文身,一个暗青色的字母:Z。
她默然,抬手接过书,摆正身子坐好。
“这时候,我就要多说两句了。”语文老师慢悠悠地走在过道,“女孩子要为自己而活,即便是以后谈了恋爱结了婚,也不要任由自己沉迷在爱情里,一定要清醒地活着。”
“当然不论是男是女,都要向前看。”语文老师说着说着便扯远了,“我希望大家都能走出平芜,去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我的意思不是让大家摆脱家乡,而是想让大家努力学习,以后回来建设家乡。”
“……”
班里认真听的人却不多,秦湘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周晏生会说出他不需要那样狂妄自大的话。
因为他有资本。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要考的科目足足有九科,平中安排了三天的考试时间。出成绩那天刚好是秦湘生日的前一天。
成绩单公布的时候,大家都对年级第一抱有怀疑态度。
原因无他,第一名是周晏生。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佬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那可是交了白卷,排名垫底。
许多人都觉得挺扯的,都说他是家里有路子,不是有答案就是阅卷老师帮他作弊。
总之是众说纷纭,什么流言蜚语都有。
当事人对此却丝毫不在意,正和陈燃站在天台上打游戏。
那天中午,平芜作为北方城市,进入十一月之后气温骤降,风里像掺了刀子,刮在人脸上刺骨的冷。
天台上,四处荒凉,零星地摆着几套废弃桌椅。
“草,对面是个什么玩意儿?会不会打游戏?”陈燃嘴角叼着根未点燃的烟,他被队友的骚操作惊到了,出口咒骂着。
反观周晏生,像是感受不到冷,穿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慵懒地靠着椅背坐着,两条长腿无所适从地放着。眉目冷峻,下颚线流畅,轮廓线条利落。
周晏生哼笑一声,微眯起眼,看似漫不经心,手机屏幕上的操作却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果然,五分钟后,对面队伍最后的水晶塔被推掉。“胜利”两个金灿灿的大字晃在屏幕中央。
陈燃手机一扔,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背着风低头拱火点烟,“啧,大佬带飞就是爽。”
周晏生笑他,“出息。”
冷风呼啸,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周晏生直起身看了一眼,看清来电提示后,眼底的笑意全无,唇线渐渐绷直。
片刻后,他接通电话,懒洋洋地说:“有事?”
电话那边像是在下达命令,“过几天回来一趟。”
周晏生满不在乎,声音冷淡,“没空。”
“你妈想你了。”
周晏生冷笑,“别扯了,我不回去。”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掐断电话,那头依依不饶地继续拨过来,周晏生满脸厌烦,直接把手机关机。
陈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试探性地问了句,“那边叫你了?”
周晏生闭上眼,呼出一口气,“嗯。”
刚才打来电话的是他爸,那个圈子里人人惧怕的商业大佬周楚阳,至于他口中的“你妈想你了”,周晏生每次想到这都能被他气笑。
是指被周楚阳打进医院昏迷成植物人的母亲吗?
他也配讲。
陈燃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走吧?”
“嗯。”
两人回了教室,他俩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后门,往常闹哄哄的教室此刻好像因为两人的到来突然安静。
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陈燃扫视一圈,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跟在周晏生身后回了座位上。
相较于陈燃,周晏生更是满不在乎,根本就不在意班里什么氛围。
教室后方传来两道刺骨的声音,是凳子腿摩擦水泥地的声响,不少学生看过来,马欣欣也忍不住地往后看。
陈燃注意到这点,挑眉,“怎么?”
马欣欣眼神刚从周晏生身上收回来,听到陈燃这声问话,冷不防一个激灵,“没事。”
陈燃蹙眉,刚要问个所以然,前门走进来一人便让他噤了声。
秦湘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把试卷分给几人发下去。
试卷是期中试题,物理卷二,都是一些实验和大题。
有人问道:“怎么是物理试卷?”
秦湘这才站回讲台上,看了一圈台下,“是这样的,今天的午自习讲物理试卷。”
她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班里的风言风语她都听说了。
这话一出,底下一片哀嚎。
“啊,还想睡一会儿呢,这下算了。”
“应该能睡吧,估计是让课代表讲题。”
“唉?课代表人呢?”
秦湘拍拍讲桌维持纪律,声音温软,“讲题人是周晏生。”
原本乱糟糟的环境因为这句话安静下来,众人不解,更有甚者亦是不服。
有些成绩靠前的学生凭着一股莽劲儿开口,“凭什么?”
平时除了课代表讲题便是他,现在因为一个靠作弊得第一的人就要换人了?
他觉得不公平。
秦湘闭了闭眼,果然是这样,她早该猜到的。
“你有异议去找老师。”
提出反驳的同学叫宋北,疯狂热爱物理,但脑子一根筋。
宋北冷笑,“你没听说吗?”他语调阴阳怪气地说:“某些人的第一名怎么得来的自己也清楚吧。”
秦湘蹙眉,没想到宋北能把这些话放在明面上说,“你——”
“——砰”的一声,教室后方传来一阵巨响,所有人都看过去。
陈燃站起身,双臂撑着上半身站起来,语调讽刺:“那你说说,怎么来的?”
宋北也被吓了一激灵,但还是硬逼着自己说出来,“不就是靠抄吗?”
他这语气过分的笃定了。
秦湘皱起眉头,目光移到他身上,“你有证据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宋北冷哼,“他在最后一个考场,大家都知道最后一个考场是些什么人。”
他这话带了浓厚的暗示意味,听得秦湘心里不舒服。
平中的考场是按上一次的排名来分考场的,周晏生交了白卷,所以被排到了最后一个考场。而众所周知,最后一个考场都是年级的问题学生,成绩都是吊车尾。
实验班虽然总体成绩靠前,但也有几个漏网之鱼这次考试被分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不是我说,宋北,你小子什么意思?找抽好说。”
“你来说说,最后一个考场里都是些什么人?”
“来给大伙讲讲,别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学习好了不起啊?”
出来呛他的正是那几个在最后考场考试的人,他们大多也是年级里的问题学生,整日不好好上课,每天除了抽烟就是打架的一群人。
宋行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慌了神,“你们,你们对号入座什么?我说的又不是你们。”
有人哼笑,“那怎么办,我们这次就是在最后那个考场考的试。”
这群人虽然平时没个正行儿,整天不像学生一样,吊儿郎当的,但碰上事了也不怂。
有人站起来,看了眼周晏生那边,笑着问,“这都能忍?”
教室里的人纷纷反应过来,他们争执得热气冲天,当事人却丝毫不在意地坐在那,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这边,眼神都没给一个。
他正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些什么,还有书本翻动的声音。
陈燃被他这幅事不关己的姿态逗笑,“我说,给个面子,人家喊你呢。”
手指翻动课本的动作这才停下,周晏生懒散的撩起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嗓音伴着颗粒感,“怎么了?”
要死,他们在这争执了大半天,您这还不知情呢?!
一小部分女生的心被周晏生这态度撩拨得七下八下,秦湘清楚地听到有个女生小声地说:“要死,我为什么觉得周晏生那么撩啊!!!”
“嘿嘿,我也是。”
“……”
李群杰嘴角一抽,见周晏生的目光好不容易扫过来了,他扬了扬下巴,“那位,正造你谣呢。”
都知道他指的是宋北。
周晏生顺着看过去,对上那张陌生的脸后,脸上明显愣住了,他又看回去:?
李群杰:“?开学两个多月了你不会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吧?”
周晏生蹙眉,“谁?”
这次李群杰也被气笑了,“宋北,他叫宋北。”
周晏生冷淡地“嗯”了声,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他怎么了?”
李群杰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提到周晏生,大家脸上都是崇拜了。
那个年纪的学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大多人都疯了似地交朋友,年级里出名的学生大家几乎都认识。
可周晏生很反常,不与人为伍,但气场丝毫不输其他人。
在平中,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但能被他叫出名字的没几个。
李群杰快速地给他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他以为周晏生好歹会生气,但这位大佬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了。
周晏生拾起桌上的试卷,翻了翻,语气狂妄,“就这题,还用讲啊?”
全班静默:“……”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南栀的那句话“周老板就是最dia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