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血液向下流失，女生脸色苍白，手脚的温度凉的厉害。虚弱的仿若生命在一同流逝的恐怖触感擒住了她，让女生眉眼落入脆弱的恐慌。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拽住了戚择肩上的衣料，像是蜉蝣捞着一簇月光，坠着月牙的眸子里眨出些水汽。

戚择只垂眸看了她一眼，便不自觉屏住呼吸，心尖落下几滴雨，化作名为愧怍的阵痛。

戚择用大衣将少女裹起来，想要传递给女生一点热量，“不疼，没事的。”

男人说着，面上依旧冷然，古井无波，平静情绪之下几分无措流窜于眼角眉梢。

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气味中，戚择靠着墙，从喉咙中呼出一声嘶哑的气。

病床中的少女窝成一团，从被子中探出头，女生的脸闷的红扑扑的，眼眸朦胧的睁开。

女生的手心按压在自己的小腹处，细微的声音引起戚择的注意，男人偏过头，陷进苍白病床中的少女像是只脆弱的小动物，眼眸中落着仓皇。

“我在这。”戚择说道，让姜娇娇注意到他。

“还有哪里难受吗。”

小腹的钝痛缓解了些，姜娇娇迟钝的看向戚择，唇有些失水，像是两瓣干枯的玫瑰花。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女生小声说道，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惭的神色。与死亡擦锋，她将戚郁抵在身前，缩在对方怀里，将男生一同拉入危险的崖边。戚择听到电话时，应该很担心戚郁吧。

她的手心倏忽被另一只手握住，姜娇娇怔愣的抬头，望进男人带些怒意的黑眸。

戚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僵硬的勾起一抹笑，“你不用对我用‘您’。”

戚择顿了顿，嗓音中带着些艰涩，“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必道歉”

被他抛下，被他轻慢对待，遭遇枪袭，怎么还能这么乖的说是她给他添了麻烦。

男人的体温偏高，与少女沁着凉意的肌肤相比甚至有些发烫，女生的手指不自在的蜷缩起来，向后褪了褪。

两只手将女生的手心彻底包住，自然的合拢，传递体温，男人眉眼低垂，神情自然，“这样暖一点吗。”

姜娇娇还是不太适应过于亲密的接触，露怯的飘忽视线，含糊的“嗯”一声。

戚择便一直捂着。

“我想要回家，可以吗。”宽大的病号服罩在少女的身上，令她的羸弱病态显得十分脆弱，她不安的，可怜的问道，眷恋温情又小心翼翼。

“你身体还没好，来回容易着凉。在医院里好好休息一晚上，我就在这里陪你，不会走。”

姜娇娇抿了抿唇，手指迟疑的收紧，反握住戚择的手，“可是，你不喜欢这里，不是吗。”

戚择一怔，视线投在两人交握的手心。

不喜欢吗。

父母车祸那天，他在急诊室外等了一夜，那年雨下的大，击打着窗户的玻璃，天压的阴沉，厚重的云层中藏着嚎叫的兽，仿若洪水倒灌，世界末日。姜茹雪发病的每一次，他同样站在手术室外，一墙之隔，室内的冰冷机械随时可能会带走他的妹妹鲜活的生命。

幽魂一样终年不变的消毒水味将他缠绕起来，细细的触角从口鼻摄入体内，缠缚住五脏六腑。

“带我回家吧。”

失血会让人变得贪恋温度，姜娇娇逐渐握紧了戚择的双手，汲取着对方的热量，眼尾惬意的眯成月牙。

好暖。

弟弟。

少女一怔，思绪一瞬间被拉进雾气弥漫的记忆，潮湿的草地之上木柴搭建起的篝火燃的正好，火星像是闪烁的流萤，暖色的光线照亮一双交握的手，“这样就不冷了。”

少年的声音好像幻听在耳边弥散，姜娇娇被裹进大衣里，严严实实的遮掩好，被搂进男人的怀里。

“嗯，回家吧。”

镜面破碎，流逝的画面像抓不住的蝶，想要回忆起的细节化作一片模糊的花点。

记不清了。

——

少女被轻柔的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夜里街道上车流变得缓慢，绿灯亮起，骑着电瓶车的外卖小哥从他们身边而过，劈风斩棘，像是一个英勇奔赴的骑士。

路旁的24小时便利店亮着暖色的灯，窗户上还贴着圣诞节一直没摘下去的装饰，神秘的“Merry Christmas”字符勾勒成一副抽象的画。

戚择停下车，对车内的少女嘱托，“待在车上等我一会。”

车外是万家灯火，拘在车内狭小空间的少女隐在光影交错里，没有家人，记不清过去，像是被豢养的温顺的羔羊。

戚择关上车门，站在车前停顿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推开玻璃门，门口的风铃哗啦啦作响，女店员在用手机看着韩剧，在女演员腻人的“欧巴”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愣愣被吸引了视线，手机都顾不得看了，进度条默默向前走着，怀疑这莫非就是韩剧照进现实。

韩剧中的长腿欧巴，霸道总裁从屏幕里走出来，化成眼前男人冷冽的眉眼，他走在货架间，好像周身发着光，让普普通通的便利店蓬荜生辉。

戚择没有给人买过卫生巾，他生疏的看着货架上粉粉蓝蓝的小包，修长手指迟疑的拿起两包，看着包装袋上的数字陷入困惑。

好在家中有着妹妹，男人多少对女孩子这方面的事情了解的多一些。

戚择将两包卫生巾放在柜台上，有些不自然的绻了下指尖。

女店员看着面前的姨妈巾，脑海中已经写了几万字的小作文。这就是传说中又帅又温柔的霸总男友吗，电视剧诚不欺我。

“你这里，有红糖吗？”

店员小姐姐勾起标准的元气微笑，“红糖姜茶对吧，有的，J家的，又好喝又管用，里面还有红枣，您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戚择一怔，“那就帮我多拿几袋这种的，谢谢。”

小姐姐看到商机，将手机中的韩剧暂停，一通口若悬河，教戚择买了一堆夜用日用版卫生巾，甚至还有安全裤。

都说女人购物起来是傻的，听到宣传语也不会思考用不用得上，就想全抱回家，轮到男人也一样。

走出便利店时，戚择手上拎了一大袋子东西，还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戚择打开车门，进入车内摸了摸少女的头发，用手背探了探女生前额的体温。

车内开着暖气，少女像黏唧唧的小猫，因体虚额角被湿汗黏湿，眸子里都是水润的。疼痛周而复始，医院里没有给她打止痛针，和外伤不同，脆弱的身体内部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踩着高跟鞋走在宴会中时，她都觉得灯光晃得眼前发黑，常人疼痛时会变得比平时脆弱，情绪容易变得委屈。她的每一寸肌肤却都变得更加敏锐，环境中的各种微小数据汇聚成庞大的信息流塞入她的脑海里。

以致于男人每一下轻微的碰触都似有细针刺在肌肤上，带起一簇战栗。

男人低眸看过去，少女不知道自己此时露出的这幅神态会激发出男人怎样丑恶的情绪。

戚择关紧车门，不再看她，视线紧紧盯着车前的道路。

姜娇娇回到戚择的公寓内后，一直被迫维持警惕的神经终于松动下来。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这所公寓给了她太多额外的安全感。

被过往遗弃的少女对栖息地有了过分的依赖，埋下名为危险的暗哨。

“等等，你坐过来，我教你些事情。”

戚择叫住想要回屋钻进被褥中的姜娇娇，拍了拍沙发，严肃的说道。

姜娇娇不明所以，但不会抗拒戚择的要求，乖巧坐在男人的一旁。

戚择拿出一包粉色卫生巾，板着脸，用会议桌前商谈合同方案的严谨讲解姨妈的前世今生。

“会了吗。”，男人问道。

姜娇娇看着被递到手中的一叶小翅膀，耳根的薄红愈演愈烈，最终燎到修长的脖颈，火烧云一直湮没到衣领之下。

原来，是这样用的。

被伊甸园的蛇吞吃圣果诞出的羞耻心让少女无辜可怜的像枝头经不住风吹的艶丽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