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找郎君

暮凌志虽然日日都要上朝,却是站在末位的小官,没有和圣上直接奏对的资格。

夺嫡之乱后,暮家再未受过任何赏赐,暮凌志做梦都想恢复暮家盛景,没想到这头一遭竟然落在从不讨喜的大女儿身上。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苏氏已经反应过来,亲切地拉着晚晚,“大姐儿可真给咱们家长脸,虽然这在外人看来和暮家没关系,但是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啊。”

一句话便将暮凌志心中的遗憾无限放大,可他先前振振有词,说晚晚有失读书人的风骨,此刻也不能再说这赏赐和暮家有关系。

晚晚也不想这十两黄金和暮家扯上关系,“母亲放心,宫中御赐之物都有内廷司记录在册,女儿一定放在药铺不带回来,和暮府撇清关系。”

苏氏嘴角僵住,“但这也是天大的福分,老爷,明日我就带着晚丫头去请元观上香,谢真人保佑我暮家。”

“是该去,说不定是我暮家开始转运了,晚晚你明日和你母亲去多捐些香火钱。”

“女儿知道了,无事的话,女儿回祠堂罚跪了。”

“为父只是想叫你知道作为女儿家的规矩,想必你也知道了。就免了处罚吧。”

“多谢父亲,只是女儿跪了大半日,膝盖不适,明日出行的东西,怕要辛苦母亲了。”

“让你母亲操心就好,你回去歇着吧。”

“就是就是 ,我会安置妥当的,你明日轻轻松松出门就行。”

“如此便多谢母亲了。”

这是晚晚最畅快的一次,连宫里都来了赏赐,暮凌志再敢罚她,还不扣一个忤逆圣意的罪名。

可怜苏氏恨急了她,为了装贤惠,还要给她收拾行装。

苏氏温婉送暮凌志去书房,扭头就踩死院子里的一窝水仙花,鞋尖陷入地里,力气大到面目狰狞。

等她泄了胸口的气,才整理好衣襟,带着心腹丫鬟婆子回主院。

暮昭云已在房间里侯她许久,她一开门,暮昭云便迎上去,“母亲,她可答应了?侯府徐夫人今日差人给我送了以匣子桂花糕,可不能让暮晚晚挡了我的路。”

“又不是什么贵重收拾,一盒桂花糕就让你高兴成这样,有没有出息。”苏氏不大满意得佛开暮昭云。

翟老祖宗神志不清,若是徐氏真有心,直接求娶昭云谁还能拦着,跟她们打什么太极呢。

“母亲,这是一心意,侯府富贵,说不定就觉得送首饰衣物俗了呢。再说就算不是为我,你这还不得为昭日打算吗?他那赌债不还了?”

想到刘子清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苏氏就觉得心寒,暮晚晚这些年也算安份,她不想做到那么狠。

怪只怪她命不好了,被刘子清看上。

“母亲,她到底答应了没啊。”暮昭云扭着苏氏的胳膊晃,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答应了答应了,你记住,明日去清元观千万不可被那刘子清看见,否则母亲也保不住你。”

暮昭云开心得亲了苏氏一口,“放心吧,我是要嫁入侯府的,刘子清那类花楼常客,家事再高我也看不上。”

“下去吧。”

苏氏应付了一晚上暮凌志,着实有些累,送走了叽叽喳喳的暮昭云,坐在镜子前总觉得心口压了快大石头。

就算明日把暮晚晚送到刘子清手里,那起子混球真的会放过他们娘三儿吗?

这边,暮晚晚前脚刚进荷风苑,后脚就有人送炭盆过来,估计是暮凌志害怕这两天又传出其他旨意,吩咐苏氏照顾她。

月牙开心坏了,哼着小曲给晚晚取棉护膝,“姑娘真聪明,早早知道要罚跪,让我把护膝也带上。”

“那是,我们姑娘的玲珑心思,若是男儿身,收复塞上九州失地也不在话下,”蓝心将御赐之物锁进库房回来,“对了,姑娘,还有一人来请姑娘去府中看诊,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做定金,感觉是大户人家呢,不过我已经回绝那人,说姑娘云游去了,真可惜。”

“啊,好可惜。”月牙感叹道,“我们姑娘不会也像韩大夫一样名满东都,诊金多的花不完吧”

“想美事儿呢你,姑娘是女儿身,怎么可能随意出去给人看病,更别说入府了。”

晚晚不觉得这次宫中赏赐是真的因为她医术高超,宅心仁厚,况且还有她半夜被掳去给人看病这事儿。

“蓝心,你媒婆找的如何了?”

蓝心拿出一个小册子,里面细细记录了东都眼下适龄青年的详情。

晚晚给了蓝心一个赞赏的眼神,虽然蓝心想法多,但半起事儿来是真让人放心。

这些天她分身乏术,多亏蓝心和月牙。

这件事上,她的目的很明确,要读过书明事理的,但有不能把书读迂腐了,否则不可能答应她。

第二最好是家中急于用钱,她好用钱财收买。

第三最好是考过功名,让她爹觉得面上有光,且日后可收为己用。

这批人已经是蓝心层层筛选后条件突出的,她又凭借这些人的日常行事作风,挑了三个出来。

最后让月牙这个运气好的,随手指了一个寒门子弟,九岁秀才,在当地颇有名气。

籍贯不在东都,上东都求学,用光了盘缠又没高中,在东市摆了个字画摊子,靠代写书信为生。

详细调查,详尽分析加一点月牙的运气,晚晚感觉良好,莫名觉得充满了希望。

当晚便让蓝心去同此人商议。

第二日,苏氏一早便遣人来荷风苑,月牙风风火火跑来叫她起床,晚晚半醒半睡由着月牙打整。

“大夫人这次也太上心了些,平日只有在老爷面前才会如此积极的。”月牙给晚晚梳了个简单的双云髻。

晚晚打了个呵欠,“或许是因为宫里赏的十两黄金吧。”

“总觉的怪怪的。”

月牙嘀嘀咕咕,给晚晚拿了竹青暗纹提花齐胸襦裙,晚晚指着另一件轻薄的缎子,“那件吸水后不重。”

“姑娘,你真要跳湖啊,这天太冷了。”

“唉,”晚晚捏着珠钗,咬牙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吧,要是耽误久了,那秀才反悔了又得重新找人。”

晚晚出门时,苏氏和暮昭云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她还来愣了一下,总觉得这母女俩热情过头。

“蓝心呢?你进日就带一个丫鬟?”

“她昨日太操劳,身子犯软,我让她歇着了。”

又想起月牙早上的嘀咕,月牙在运气和直觉上面总有些说不出来的预警作用,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上了马车,晚晚将随身带的药囊又检查了一遍,添置了两种药。

冬日上香的人偏少,马铃叮叮当当回荡在空旷的山路间,晚晚掀开车帘,鸟雀绝迹,耐寒的药草也被大学覆盖住。

知客穿着厚棉蓝布道袍,在观门口等着他们,向苏氏拱手作揖,口念福生无量天尊,“施主,寮房已备好,可否需要先去休整?”

“多谢知客,先去叩拜无量天尊吧,我们不累。”

“施主这边请。”

元鼎十九年,镇北大将军谋逆被处决后,圣上忽然开始信道,一位云游道士解了扬州大旱,声名远播,圣人耗近三分之一国库将人请到请元观,也就是现在的万庑真人。

后来万庑真人得圣人倚重,重建三清殿,重塑无量天尊金身。

把清元观扩建,打通南北,依次建山门,山门后方有占地半匹山的寮房,钟楼内设文昌殿,药王殿,观音殿等。

分列左右两侧西太湖,和东静湖。

九间大殿联通的大殿内,殿柱成行,香火缭绕,虽然无人亲自来上香,但香火钱是没少的。

晚晚跪在蒲团之上求今日之事顺利,知客双手奉上线香,晚晚道谢接过,忽然抬头盯着知院。

“施主有何事?”

晚晚勉力扯起嘴角,“我母亲事多,此次进香本该是我提前安排,可惜我忘了日子,想问问知院我母亲是哪日告知知院,我们要来的。”

“福生无量天尊,苏施主昨日早上递的消息。”

晚晚嘴角颤了颤,“多谢知客。”

以头叩地,额头贴在蒲团上,晚晚低声念了一句,“小女失态,无量天尊赎罪。”

从知客在山门迎接他们到线香和寮房,没点时间是准备不了这么齐全的。

可是昨日清晨她还在散药,下了朝暮凌志把她找回去罚跪祠堂,晚些宫里赏赐才来。

苏氏也是借赏赐的由头才提出要来请元观,难不成她未卜先知早知道她要被赏赐。

她要是能早知道,怕是早就让昭云顶上去了。

如今马车是苏氏准备的,山路寂寥无人,她就是跑也来不及。

上完香,苏氏便说身子乏了,要去寮房歇息,晚晚已经对苏氏警惕,“母亲,方才听知院说万和监院今日讲经,难得碰上,女儿精神尚好,先过去等母亲吧。”

“母亲乏了你在身边伺候着,着急什么。”暮昭云蛮横出声。

她素来少根筋,今日抬出子女孝道,还真的不好反驳。

正发愁之际,蓝心被一小道士引来,她给晚晚使了个眼色,晚晚心知成了。

眉毛轻抬,眼波流转,“妹妹说的是,我伺候母亲休息。”

到了寮房苏氏也不要她伺候,简单嘱咐两句,就让她回自己的房间。

正好晚晚还要和蓝心说话,在苏氏的茶水里放了安神药粉,哄她睡下便出来。

蓝心拽着她,“姑娘,那秀才是个老实的,现在已经在西太湖等着了,一会姑娘借赏雪过去,用湖水打湿衣服,假装落水被救起,我和月牙便引着人过去,到时秀才再以为姑娘名声负责为由,上门求娶。”

“嗯,”晚晚也颇为紧张,拉着月牙和蓝心的手,“今日事成,我带你们一起走。”

蓝心继续去安排一会见证“英雄就落水美人”的看客,月牙在外头守着,等晚晚进寮房准备。

冬日湖水冰凉刺骨,虽然不是真的跳下去,也够冷上一遭的,上香时月牙提前准备了姜汤,晚晚喝完姜汤,却觉得有些头晕。

她使劲儿摇头,眼前却出现重影,她扶着桌子坐下,凝神静气,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味。

那味道不大熟悉,但是里头一味药材她有印象。

房间陈列质朴,一览无余,只有落了藏青色床帏的竹床。姜汤她检查过,翻了几个香炉花瓶亦无异样。

但是她的四肢越发绵软无力,晚晚撕破袖口,拿出缝在夹层中的银针,缓步走向竹床。

藏青色床帏纹丝不动,晚晚抖着手向前伸,却不敢拉开。

“美人如何停了?我等的好心焦。”

刘子清用扇子撩开床帏,带着阴寒的笑意盯着暮晚晚,“煽动伤患围顺天府,爷倒是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