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外面这么大太阳,你让我出去捉蝉?”赵熠时觉得荒唐。

遭到拒绝,赵商商丝毫不意外:“这只是我的提议。一个小测试,看看你会不会舍己为人,有没有大格局。”

赵熠时:“……”

赵熠时:“你要是再吵我睡觉,我也会弄一个小测试,看看把人从二楼扔出去是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

赵熠时往后一仰,重新躺了回去,一把扯过地上的外套盖住头,彻底隔绝外界的光源与声音。

“你别被闷死了。”赵商商小声嘀咕。

赵商商还有别的办法可想,找来一副耳塞给江巡:“这一副是新的,你将就着用吧,效果可能一般,但总比没有好。”

江巡戴上耳塞,立体环绕的蝉声减弱了,但也迟迟没睡着。

他翻了个身,枕住自己的手臂。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对面是一截白莹莹的细瘦脚踝,时不时晃动两下,显然赵商商也没睡,正躺着玩手机。

她忘记静音,手机突然发出游戏音效:

“KIMI——”

尖锐,好在短促。

赵商商捂住手机狂按音量键,一盘游戏惨烈结束后,去外面逗拉布拉多。

狗也犯困,趴在楼梯昏昏欲睡。

江巡轻轻带上门,出了房间。

赵商商挠着拉布拉多的脑袋,仰头看他:“醒啦?”

“没睡着,不过已经休息好了。”江巡说。

见江巡摘下了耳塞,赵商商主动说:“送你了。”

两人一狗待在楼梯上,略显拥挤。

赵商商弓着背,下巴抵住膝盖,一只手不忘骚扰拉布拉多毛茸茸的尾巴。

“你怎么了?”江巡看出她心情不好。

赵商商有点意外,“很明显吗?”

“不太明显,但我能感觉到。”或许是因为从小作画习字的缘故,江巡非常擅长观察周边事物,感知人的情绪变化。

赵商商向他坦白道:“挨训了。”

“其实就是我期末考试没考好,本来想瞒着家里的,结果好巧不巧我妈碰到了之前的班主任,对方把我老底给掀了。”

江巡不冒然插话,他适合分享秘密,像树洞。

赵商商说得渐渐多了。

“我跟羊羊上的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从初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再同班过了,因为他总会被分到状元班,而我在普通班。”

“双胞胎嘛,难免会被人拿出来比较。”

大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随口提及的成绩与排名,有意或无意地将两个小孩放在一起说事。

一开始家里人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才意识到不对,紧急召开家庭会议,说要杜绝这种行为。

但那些邻居、亲戚里,总会有爱嚼舌根的,这种人并不少。

赵商商印象最深刻的六岁那年,郑女士的一个远房亲戚来做客,在他们家住了两天。

晚上赵商商在看动画片,对方突然坐过来逗她,严肃认真地说她是菜市场捡来的。

赵商商被吓住了。

对方还说她跟羊羊根本不是双胞胎,不然为什么两个人不仅长得不像,还一个那么聪明,一个这么笨。

聪明的无疑是指羊羊,笨的是指她。

诸如此类的事,赵商商小时候常常遇到。

从初中开始,学校开始区分重点班和普通班,前者属于凤毛麟角,后者才是普罗大众。赵商商没有再和赵熠时同班过,她乐得逍遥自在。

除了熟悉的人,学校同学大多不知道他们是姐弟。

在不断被比较长大的过程里,赵商商习得了一套咸鱼自我保护机制。

没心没肺,努力快乐,当小废物没什么不好。

但偶尔还是会因为成绩的事郁闷罢了。

就像现在。

这些话赵商商从未跟人倾吐过,非常奇怪,她却自如地告诉了江巡。

或许因为江巡缄默倾听却又认真的模样,容易让人心生信赖。

赵商商四处望了望,确定没人,跟江巡说:“再跟你说个特有意思的事,知道赵熠时的小名为什么叫羊羊吗?”

“为什么?”

“老赵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哭起来像小羊咩咩叫哈哈哈。现在跟他提,他还会翻脸。”赵商商说着说着自己先乐了。

经过这个午后,赵商商觉得自己跟江巡之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距离仿佛无形之中被拉近。

他们从朋友,变成了可以共享心事、值得信赖的好朋友。

如赵商商所说的,赵熠时果然在今天之内收到了叶春琳的大红包。

赵商商打开手机,等着收钱,“红包分我一半。”

赵熠时:“滚。”

赵商商:“要不是我提醒妈,她肯定忘记给你奖励。喝水不忘挖井人,懂?”

赵熠时不给,赵商商就一直待在他房间里读英语课文。

“你不会想阻止我学习吧?”

赵熠时烦不胜烦,转了一半钱给她。

赵商商收起英语书,一秒钟也不耽搁,“谢谢羊羊大人。”

赵熠时:“给我把门关上。”

第二天上午,叶春琳回市里。老赵和郑女士去附近一户人家吃席,对方家里有年迈的老人病故,办丧事。

剩下赵商商、赵熠时和拉布拉多看家。

院门外有人“嘀嘀”按喇叭鸣笛,赵熠时去开门,跟人说了几句后,朝屋里喊:“——赵商商,找你的。”

赵商商跑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大概三四十来岁,声称自己是江巡雇的司机。

他交给赵商商一个长条盒子,说是江巡给她的。

“江巡人呢?”赵商商问。

“去医院复查了。”男人知道的也不多,说完就开车走了。

听到医院两个字,赵商商有点担心,打算等见了面问问清楚。

她很快被手里的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回屋打开,盒子里装着的是幅彩墨画,林荫小道,牧童骑黄牛的景象。周围还有捧着松果的松鼠、趾高气扬的大白鹅、摇尾巴的小狗,各种动物。

牛背上的牧童吹着笛子,脸上点了两团腮红,翘一个小辫。

画面活泼热闹,色彩丰富。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得意洋洋,十足的神气。

让人看着也开心。

赵商商越看越喜欢,她打开微信,发现江巡如万年死水一潭的朋友圈开通且更新了。

照片配文。

照片是刚刚送到赵商商手上的这幅画。

配的文字是“祝你天天好心情。”

接下来的几天,赵商商的脸慢慢消肿了,拔掉智齿的伤口也长好了。她不再需要忌口,吃嘛嘛香。

上次她收到江巡的画以后,发消息跟江巡说了谢谢,还问他身体怎么样。

江巡隔了很久才回复说没事,不用担心。

之后,赵商商有阵子没看过江巡。

时间进入八月,立秋尚未出暑,南方天气依旧燥热。

赵商商白天几乎不出门,写作业刷手机玩游戏。

游珉在群里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赵商商第一个积极回应。

游珉有个认识的朋友,算是带他街舞入门的老师,跟人合伙开了个舞蹈工作室。邀请游珉去跳舞热热场子,人多气势足。

赵商商在家憋得慌,正好出去放风。

她怂恿赵熠时:“羊,一起去吧,我请你吃东西。”

两人一起出门,估计老赵和郑女士会比较放心。赵熠时想想还是答应了。

程水有别的事要忙,去不了。游砺最近去一个物理老师家补课,也腾不出时间。

游珉只邀请到赵商商和赵熠时他们俩。

三人坐公交去的市里。

舞蹈室开在离市中心不远的米竹街上。

赵商商以前知道这么个地方,但没来过。没别的原因,太潮,是她跟不上的品味。

听说在这边能经常看到搞街拍的个人或团队,模特穿着大胆前卫。

街道墙壁上随处可见色彩反差极大的各种涂鸦,和即兴诗歌,街边还有拉大提琴的流浪艺术家。

赵商商穿着大裤衩和白T恤,手里摇着蒲扇,就这么来了。

换了睡衣出门,已经是最大的尊重。

蒲扇来源于郑女士,送赵商商出门的时候她说看了天气预报,下午可能有雨,要带把伞。

她右手蒲扇,左手拿伞,把右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赵商商接过来也没觉得有啥不对。

不亏是祖孙俩。

等上了公交,车开出去一段路,才意识到拿错了。

扇柄上还刻着郑女士的大名,随手扔掉是不可能的,赵商商一路拿着既能扇风又能遮太阳,感觉还不错。

一行三人进了舞蹈工作室,游珉跟前台熟络地打了个招呼,马上被安排跟其他成员一起上台跳舞。

其中年级小的大概只有七八岁,大部分看上去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现场气氛很嗨,时不时跟周围观众互动,还有人直接被邀请上台。

门外汉赵商商站在前排位置,仅仅知道Old School、Breaking几个专业名词,还是看综艺学来的。她怕被点兵点将点上台,不由往赵熠时身后缩了缩,把他推到自己面前。

赵熠时:“……”

游珉跳得很尽兴,下场之后,脸上还挂着放松的笑,看得出是真的喜欢跳舞。

他掀衣服擦了把脸上的汗,问赵商商和赵熠时:“怎么样,不赖吧?”

赵商商说:“有两把刷子。”

再过两个小时,游珉还要上一次台。赵商商决定先去相邻的商场逛逛,她记得商场二楼有家游戏厅。

赵熠时去前台兑换了一盒子游戏币,赵商商抓了两把放进自己的塑料小盒里。

几乎把游戏厅的所有项目玩了一遍之后,外面天快黑了。

赵商商已经有点累了,喝着奶茶往窗外看,霓虹初上,半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雨,路边车来车往。

倏然之间,楼下有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降下车窗,露出后座人模糊的侧脸。

树梢上连串的小彩灯闪烁变换,光影斑斓。唯独车内昏暗,只可窥见他颈间苍白的肤色,和凸起的喉结。

赵商商没有多想,直接从二楼跑了下去。

商场太大,开着南、北两扇大门,她着急跑错了方向,等出去发现似乎选错了出口。绕着外面走了大半圈,再找到那棵树下,车已经没影了。

赵商商掏出手机,打算问问江巡在哪里,证实自己刚才有没有看错。

“商商?”江巡的声音近在咫尺。

赵商商回头,发现他在自己身后撑着伞。

“你又没有带伞。”他说。

赵商商微怔,随后笑着把手里的蒲扇往头上盖了盖。

“虽然这次没荷叶,但我有蒲扇呀。”

十分钟后,赵商商接到赵熠时的电话。

“赵商商,你人呢?”等赵熠时推完金币塔回过神来,发现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在江巡车上。”赵商商说。

“车在哪里?”

“游戏厅楼下,就在商场外面。”

“等我过去。”赵熠时往外走,小篮子里剩下的游戏币也没再管了,往前台一放,人径直走了。

他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你就一点都不提防?”

“提防什么?”赵商商看了眼江巡,侧过身,对着手机小声道:“该小心的不是他吗,你看看他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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