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说话呢？”少年掐住了伊弥的面颊，将她轻易按在了床榻上。

云清尘的面容一半被隐匿在黑暗之中，另一半在月光之中的面容此时显得格外漂亮，如果忽略他几乎可以化作实质的戾气的话。

伊弥被掐得面颊生疼，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因为被钳制住而无法开口。

只能睁着一双失去焦距的双眼试图挣扎着。

“你不是故意将本宫引来此处么？”云清尘的动作越发狠厉。

伊弥几乎难以从他的牵制之中挣扎脱离。

她用手握住了那只钳住她下颌的手，试图让对方冷静一些。

“不自量力。”云清尘感受到底下女孩轻微的挣扎，就像被捏住的猫儿一般，能有什么用呢？

“请您……放……”伊弥磕磕巴巴地吐出并不熟练的官话。

“凭什么呢？”云清尘听着她的声音，又细又弱，垂死挣扎一般。

伊弥听见那人开口，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能够听出对方语气中对她的轻视。

就像恶劣的肉食者对食草动物丝毫不存在怜悯那般。

女孩无奈，只静静地闭上了双眼，似乎停止了挣扎。

云清尘还想看着对方无力可悲的挣扎，却没想到这菩萨蛮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求饶，也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

他又加重了力气，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真是无趣……云清尘轻嗤。

少年丢掉了手中的鞭子，准备转身离去，一旁紧跟着的仆从才开始点起了蜡烛。

只是在转身之际，一道身影突然蹿了出来，一下子冲撞了云清尘，少年人的半张面具瞬间掉落，几乎在顷刻之间，空气之中安静无声。

随即而来的是一个少女短促的尖叫声。

趴在地上的伊弥听出了那声音是米娅的声音。

云清尘垂眸冷冷看着这突然又出现的菩萨蛮，一模一样的衣衫……烛火之下，云清尘自然认出了这个从外面进来的菩萨蛮才是方才那个真的菩萨蛮。

“竟敢愚弄本宫？”云清尘的凤目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恶劣至极的笑容。

随身的仆从问道：“殿下，该如何处置？”

云清尘转身入了屋内，撩开红纱，前面正有一个少女跌跌撞撞跑来。

屋内昏暗的烛光依旧照亮了云清尘的面容，隐匿在黄金面具之下的另外一半面容蔓延着可怕的伤疤，一半面容精致若玉，而另一半面容却像极了修罗。

“都看到了？”云清尘望向依旧安静下来瑟瑟发抖的米娅。

米娅正竭力压抑着自己的眼泪，她知道对方是一个她难以得罪的贵人，刚刚的冲撞……就算是玉娘在这里恐怕都难以保全她。

伊弥听见了米娅的哭声，有些担心，当她跌跌撞撞跑过来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还是那个人。

她的手被他轻易拉住，整个人几乎被身量更加高大的少年悬空拽着，无比疼痛。

她被迫抬眸和他“对视”。

云清尘此刻才细细开始打量这个菩萨蛮，少见的白发，一双血红色颇为怪异的瞳眸。

看上去便像是个妖邪，阴晴不定的性子使他直接将人摔在了地上。

她因为惯性差点撞到了身后的桌椅，另一只手又重新被那人握住，云清尘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轻易就能够被他掌控在手心的女子。

望着被捉住的伊弥，米娅心中难以抑制的愧疚感立刻喷涌了出来，她卑微地跪伏在云清尘的脚下求道：“大人，鹿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盲女，她什么都看不见的。”

彼时云清尘才发现了古怪之处。

女孩的眼中倒映着他可怕的模样，可她的表情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畏惧。

“是真瞎还是假瞎呢？”云清尘呢喃着，“没关系，现在瞎掉也不晚。”

少年的话音刚落，他的另一只手直接从一旁的桌案上取过了一把匕首迅速刺向伊弥的一只眼睛。

被制住的米娅闷哼着想要说话。

在雪白的刀刃即将落下之际，伊弥的双眼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什么条件反射。

“原来是真瞎子啊。”云清尘轻笑一声，又重新将人抱住，“真漂亮的孩子，像娃娃一般，还不怕人。”

伊弥的手臂上还留有被他抽打之后的伤痕，甜腻的血腥气令云清尘有些振奋。

此刻听见伊弥得了夸赞的米娅天真地想着是不是这个大人会就此放过她们了。

然而下一刻云清尘直接转头看向米娅，冷酷地说道：“直接把她杀了吧。”

他看着米娅，无情地宣判了他对米娅的惩罚。

米娅发丝凌乱，已经有两个高大壮硕的仆从将她制住，她知道对方并非在开玩笑，于是连忙求饶。

“求您求您，饶了奴罢……饶了奴罢……”

昨日还在感慨此地美好的米娅现在为了自己的性命被逼站在了崖边。周遭红烛环绕，桌案上的刀刃反射着刺目的光，女孩连连后退哭喊，再狼狈不过。

被云清尘控制在怀中的伊弥听见了米娅的哭声，她挣脱了云清尘的怀抱，云清尘眉头轻皱，下一刻伊弥也跟着跪在了云清尘面前。

纵然看不见，她大概也知道眼前人是决定她们生死的人，而米娅的哭声则代表米娅或许会遭受很严酷的惩罚。

“伊弥……伊弥……我要死了……”米娅哭着。

昔时少女还满脸开心地和伊弥诉说着这里的种种好处，可转而她们的命运就能被上位者轻易拿捏。

伊弥挡在了米娅面前，十指交拢，用磕巴的官话说道：“求您……饶恕她……”

云清尘大概知道这个少女并不擅长大周的官话，便对着米娅说道：“你问问她，凭什么呢，饶恕冒犯了本宫的奴隶？”

米娅抽噎着对伊弥翻译了云清尘说的话。

伊弥听完，神色平静道：“光明之神怜惜着世界上一切的生命，您的仁慈饶恕了她的冒犯，您就是拯救了她的神明。”

云清尘听罢，失声轻笑，微微躬身伸手捏住伊弥的下颌问道：“你将我奉若神明，只可惜我是嗜杀滥杀的恶鬼，甚至面若狰狞，哪有神会是这副鬼样子？”

“乔告诉我，这世上没有恶鬼，只是一些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他们找到方向之后，都会成为善良的人。至于面貌，再好看的皮囊也会有苍老不复美貌的一天，我不知美丑，所有人事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乔是谁？”

“乔是我的母亲，大人。”

“行吧，本宫决定饶恕你。”云清尘说道，“我觉得你很喜欢你的母亲。”

“是的。”伊弥回答的时候很是意外，没想到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

云清尘临走之前已经戴好了面具，他看了一眼依旧恭敬跪送他的女孩，莫名觉得奇怪。

今日竟然真饶了这样两个冒犯他的奴隶。

随身仆从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问道：“主子，真饶了那两个奴隶么？”

“你倒是多事。”云清尘冷声道。

那仆从连忙跪下求饶。

“本宫答应过的事情，自然说到做到，你去查查，另外那个名为鹿儿的奴隶，若是哪日得空便帮本宫买下来当玩具。”

等到那人离开之后，米娅才敢放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伊弥……”她靠在伊弥的怀中大哭，“我那时候后悔了才冲过来……我不知道会闹成这样……那个贵人……他喜欢折磨我们……我不敢……”

伊弥拍了拍米娅的后背，说道：“可你不该欺骗我，如果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的……伊弥……这就是我可悲的命运……对不起……我甚至连累了你……”米娅哭道。

女孩喧闹的哭声令伊弥的有些难受，她觉得自己也有些头疼，转而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就听见了阿元的声音。

他似乎在絮絮叨叨什么，似乎是在责怪她，可是又温柔地帮她敷了药。

阿元看着被打得浑身鞭痕的伊弥，眼眶红红的，心中暗暗怨怼那位殿下下手着实心狠，可是这就是他们这些最为底层的奴隶的命。

玉娘过来的时候直接给了蜜芽儿一巴掌，又亲自押到那位主的府邸那儿道了歉。

就只怕那位主雷霆一怒直接将整个菩提苑给掀了。

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一日，那位主倒是意外地给鹿儿送了些伤药。

都是上好的东西。

他们惯会用的手段，先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原本伊弥是会被玉娘直接送到那位主的府邸去的，但是那位性子向来阴晴不定，玉娘一时之间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思，便想着等那位主透露了想要的心思之后再送过去以作讨好。

阿元看着伊弥，心中忍不住叹息，美丽而脆弱的东西因为没有自保的能力而被这样随意地决定她的命运。

之后的半个月，伊弥都在卧床修养，她的心中挂念着米娅，可是因为语言不通，她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望米娅。

直到她身上的伤口结痂之后，才有机会出去看望。

她摸索着出去，心中默默记着步数，来到了米娅的住所。

她听见了争吵声，又听见了哭泣的声音。

伊弥的心中担忧，摸索着进门，之后穿门而过，尚未反应过来时，有一个人先冲出了门，对方跑的着急，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伊弥。

听着哭声，伊弥摸索着前进。

房间里有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以及一股奇怪的味道，伊弥摸索着穿过外室的耳房，来到了内室之中，刚掀开纱帘就听见了米娅的骂声。

“都说了，给我滚出去啊！”女孩用官话骂着人。

伊弥大概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耐烦，于是开口说道：“米娅，是我。”

对方听见了伊弥的声音，很明显震楞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快走吧……”

“米娅，你还好么？”

“我很好，最近一直在休息。”米娅嘴硬道。

“可我觉得米娅很伤心。”

“我不伤心，笨蛋。”

“好，米娅不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米娅其实很喜欢伊弥，就是嘴硬，然后觉得对不起女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