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夜路遇上
清凉的夜风轻轻吹扫,她的刘海轻轻摆动,稍微的,动摇了心神。
时至今日,她方察觉自己上一世毫不了解谢昀。
上一世,他们在一起不是互相撕咬、抵死缠绵,便是互相折腾对方,能好好说上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如今夜静人深,孤男寡女的,她竟不知如何与这纠缠了自己数年的男子相处,竟不知如何与之交谈。
她本就不情不愿地被硬拉过来,如今见谢昀面无表情地焚烧冥纸,心里有些发憷。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将军府里的侍从说过,谢昀在他娘的忌日,杀了许多人来祭典亡魂。
如今夜静人深,她又被单独扣押,是否会被他……
在坟墓前悲伤春秋一番后,谢昀蹲下来点燃那张宣纸,将诗句送往阴间。
风起的那一刻,他抬眼瞧见了火光晃晃前的荀馥雅,已成灰的宣纸有些许黏在了她的青丝上,而她毫不察觉。
他本就长得冷峻,如今在阴凉的坟墓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面无表情的,怪渗人。
他站起身来,欲伸手去替她摘下,岂知她竟害怕得浑身颤抖。
他冷蹙着眉,我就这么可怕么?
“不许动!”
“……”
荀馥雅不敢动,双手紧攥着拳,暗暗抬脚,欲想一脚踹倒他离去。
有惊无险的是,谢昀只是靠近来碰了一下她的发丝,便转身离去。
“我送你回去,往后不许这么晚回屋。”
谢昀背对着她往前走,手里紧攥着刚摘下的那一片纸灰。
纸灰瞬间化为灰烬,在指尖流泻而尽。
果然,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
荀馥雅暗自松了口气,不敢靠近他,在离他两三步的距离上跟着他前行。
回到自己的院子,瞧见丫鬟在等候的那一刻,她终于安心下来,
瞧见谢昀潇洒离去,她本想向他道谢,可忽然想到一事,便改口问:“谢……二叔,如今我已签了婚书,已成了谢家人,请问你何时帮我将玄素寻来?”
谢昀回身:“玄素是何人?”
闻得此言,荀馥雅恨不得上前踹他一脚,可又不敢,只得心底暗生凉气。
好你个谢昀,压根没想过帮我找玄素!
她抬高下巴,怒瞪谢昀:“玄素是我的丫鬟,你答应过帮我将她寻来的。”
冷傲灵动的眸子因怒气而蒙上了淡淡的薄雾,在明黄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
李琦虽混账,但有句话说得对,荀馥雅怒目相对时,双眼会勾人魂魄。
谢昀眸深若井,心思一动,在夜风中盯了她许久许久。
察觉自己失态,他转过身去,不敢再多瞧她一眼。
“一个丫鬟而已,用得着你心心念念吗?府里的丫鬟各有千秋,随便你挑。”
见他说得如此凉薄,荀馥雅执着地表示:“她不一样。”
谢昀微微怔然:“哪不一样?”
荀馥雅紧攥着拳:“玄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
“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
荀馥雅不曾想,谢昀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
上一世,她总觉得谢昀的目光太深太沉,里面有太多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每每看他时,都感觉她欠了他几辈子的债没还似的,叫人不悦。
如今的谢昀,目光倒是坦然许多,没那么多深沉情愫,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几乎是直接明白地让她知道:他会护着她。
荀馥雅错开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转念之间,认定他这是在敷衍自己,冷哼一声,转身闭门谢客。
谢昀转过身来,盯着那扇门,迟迟移不开目光。
她是大哥的妻子,是嫂子。
不要让他再看见她。
别再看见了。
不然……
这一晚,荀馥雅睡得并不踏实。
在坟墓前盯着她看的谢昀让她心里发毛,导致她噩梦连连,睡出一身冷汗。
等她从昏昏沉沉的噩梦中醒来时,已日头高照,她看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床帐,不知今夕何夕。
“浮生一梦已千年啦。”
想起每日要去给老夫人和谢夫人请安,她起身梳妆,却发现双腿发胀、肩膀吃痛,脖子也似乎落了枕,每一个零件都在向她喊疼……
刘么么瞧见她身子不利索,关怀地问了声:“少夫人可是落了枕,脖子疼?”
荀馥雅轻轻动了动脖颈,瞬间疼得不敢动一下。
她向刘么么投以求助的眼神:“请问刘么么可有法子让脖颈舒坦些?”
刘么么打从心里面喜欢荀馥雅的知书达理,见她如此依赖自己,慈爱地笑道:“少夫人若信得过老身,老身给少夫人按摩穴位。”
“有劳么么了。”
荀馥雅毫无防备地向她伸出白嫩的脖子。
刘么么心里触动,拿来条温热毛巾热敷痛处,再给她轻轻按摩穴位。
荀馥雅闭目感受,渐渐地,发现疼痛感没那么强烈,脖颈能轻微地扭动而不疼痛。她向刘么么郑重地道了声谢,便雅步前去给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请安。
鉴于谢衍近日不再闹别扭,按时喝药吃饭,这回请安,谢夫人虽没给她好脸色看,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故意为难她。
出了谢夫人的院子,她前往谢衍的院子走去。她不想再与谢昀不期而遇,故意绕道而行,不走竹林小道。
初秋在萧萧风声中静默而过,临近中秋,南方虽不如盛夏那般炽热,但早晚温差大,太阳初升后不久,热气便卷席而来,总是闷热得很。
她微微拉开衣领,想在响午之前回屋里歇凉,便疾步抵达谢衍的院子。
谢衍一如既往,见她的身影,立马当着她的面将汤药喝了。
荀馥雅知晓他所图,欲想拿不与他下棋来威胁他不许挽留自己,可饭桌上传来的浓香引得她嘴馋。
爆炒猪肝,香辣可口,是她的最爱。
今日因脖颈落了枕,她耽误了些时辰,便没吃早饭去请安,如今美食在前,她瞬间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不等谢衍邀请,便不客气地端起碗来,坐下就开扒。
这一顿很合她的胃口,她吃起来全无淑女形象,看得谢衍目瞪口呆,而她毫不在意,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这菜好吃,绝品,大少爷,你也来尝尝吧!”
“辛姑娘,这饭菜……”
谢衍欲言又止。
荀馥雅皱眉:“怎么了?”
谢衍盯着她的碗,闭紧了嘴巴。
荀馥雅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猜测道:“难道这这饭菜吃不得,有毒?”
“不是……”谢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委婉地提醒她,“反正你别吃了。”
荀馥雅停顿片刻,猜想龟毛性格的谢衍肯定是嫌自己吃相难看,故意继续大口大口地吃:“我为何不吃?我不仅要吃,还要把它们全吃完,粒粒皆辛苦啊,你懂不懂,谢大少爷!”
谢衍瞒不下去了,支吾着解释道,“这饭菜是二弟刚刚吃剩的,咳咳……”
“……”
顷刻间,嘴里的饭菜不香了。
这简直比吃了投毒的饭菜更可怕。
她欲想吐出来,可此举又甚为不雅,只得艰难地咽下去。
“你为何不早说?”
她质问谢衍,脸色变得很难看,有几分困窘。
谢衍心虚地错开眼神,若是让她知晓方才他一门心思地想着布棋赢她,那她肯定不会再跟他切磋棋艺了。
他的目光在荀馥雅紧握着饭碗的葱白手指上定了定,宽慰道:“反正你都把饭吃完了,此事我就当看不见吧,咳咳……若你非要追究,我会找二弟来负责的,咳咳……”
“不必了!”
荀馥雅感觉有点冤,却没地方申诉,只好闭嘴静观其变。
接下来,心情不好的荀馥雅在与谢衍切磋棋艺之时,毫不留情,大杀四方,杀得谢衍片甲不留,面如死灰。
谢衍栽在斗棋这个死胡同里出不来,硬是把本就不堪的身子给拖垮了,大喘气的毛病又犯。
荀馥雅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若是谢衍有什么三长两短,谢家人必定不会放过她,指不定会让她殉葬。
于是她赶紧命人将柳大夫请来,另一头去允诺谢衍,若他身子恢复了,她教他破珍珑棋局。
谢衍的病情有惊无险地稳定下来后,荀馥雅赶紧逃脱。
她本想走竹林小道回院子,可想到在那遇见谢昀那厮的事,旋即绕道而行。
院子里的夹竹桃正开得绚烂,粉红的花瓣掉得一地皆是,远看着如同铺上了小地毯。正观赏着,忽然见一孩童摘了一朵花瓣送进嘴里,她快步前去阻止。
“不可吃,夹竹桃有毒性。”
孩童愣了一下,脸色发白地将花瓣吐出来,想着还不放心,便匆匆跑去漱口。
荀馥雅刚松了口气,却闻得假山处传来了女子的啼哭声,听起来很是无助。
她不想多管闲事,欲想抽身离去,却闻得谢昀那低沉浑厚的嗓音。
“将镯子拿给我。”
“可是……”
女子犹犹豫豫,很是为难。
“命不要了?”
谢昀似乎失了耐性,语气听起来很冷,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荀馥雅听不下去了,想到上一世谢昀总是迫她欢好,在她努力为荀家翻身之时,他总是毫不留情地打压她,她对谢昀多了几分厌恶。
冷酷霸道,一点没变,哼!
因为忆起前世,她郁气攻心,转身离去,却不知假山后的谢昀早已察觉她的存在,尾随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明一下:谢衍没有签婚书,女主以为他签了婚书,两人是夫妻了,而男主和其他人都认为谢衍签不签名无所谓,都认为女主已经是谢衍的妻子了。事实上,谢衍已经知晓女主不是辛月,留着她只是为了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