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从机甲面世后,地下赛就如影随形,鲜血和暴力永远是人类最爱。随后,这类赛事跟下注赌博勾连一起,雪球越滚越大。

对此,联邦政府和同盟政府态度截然相反。

联邦那头玩最疯的那一批,几乎全是布雷赛克顶级富豪,他们手上有的是钱,手底下也有的是人讨好奉承,为了勾引富豪们出资,无数人头脑风暴,给比赛添加更多刺激。

有需求就有产业。

赛事刺激五花八门,不可避免的,伤亡也随之增加。

以生命为代价,残酷的优胜劣汰让高手更加突出醒目。

“唉,不得不承认,联邦民间高手比较多。”李子悦越看数据越心塞,“虽然军校联赛的时候,大家表现差不多,可等到这些非政府赛事,咱们是真比不过。”

吴天甲淡淡开口:“首都星明令禁止,不符合标准的地下赛事全部取缔,出一条人命就让你赔到倾家荡产,严重的甚至死刑。两边政府做派不一样,结果当然也不同。这事儿跟养蛊一样,活到最后的自然强。”

“你说我要不要去落星区挑几个年龄小天赋好的?从小培养,我就不信还比不过联邦。”李子悦苦恼道。

“那倒不用。”吴天甲身子微微后靠,架起腿,“你移民去联邦不就成了,现成的给你用。”

李子悦叉腰:“你讽刺我?”

吴天甲微微一笑,指向前方:“还是看选手吧。”

立体屏幕上,出现一个肌肉发达的壮年男子,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展示身体各部位。

“这个是力量型,操纵的也是重型机甲。”李子悦抬手在半空一点。

下一个参赛选手数据展现眼前,这是个灵巧型的,身型不高,肌肉不像前一个那么发达,但综合评分更高。

“这是今年刚出现的一匹黑马,上半年在联邦拿到个人赛冠军。”李子悦多看一眼,感叹道,“这已经达到自然人巅峰了吧。”

多絮对外界谈话充耳不闻,双目牢牢注视这人,念出视频下方的名字:“西肯斯。”

少女的声音镇定如常,李子悦忍不住转头望去。她对这次的地下赛心情矛盾,期待自然是期待,她数月前特地去落星区挖人,又赔上高额培训费,只为在今年比赛上一雪前耻。

可布雷赛克的选手实力远远出乎意料,打一场的结果,也许是三条人命。

李子悦自认不是好人,但也没那么冷血,相处几个月,养条狗都养出感情了。她犹豫片刻:“你们可以选择退赛。”

尤肯花双双一同朝她望去。

多絮怔了怔,目光定在她脸上许久,忽地无声一笑。

吴天甲瞥了眼。

“如果退赛,应该会把你们送去矿场。那里的环境跟现在不能比,但至少安全。”李子悦抬眸问,“你们怎么想?”

“到矿场苟延残喘,然后干九十九年才放人?”尤肯语带嘲讽,“我那时候还活着吗?”

李子悦直接说:“落星区租赁来的人,都是这个下场。如果你想成为例外,必须证明自己拥有被例外的实力,你有这个实力吗?”

尤肯和花双双一言不发。

他们在落星区值得吹嘘的实力,一旦拿到外面,便显得不值一提。

“呵。”多絮轻笑一声,引来众人目光。

她径直走到李大小姐面前,眸底深处似乎有火焰跳跃,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除了团体战,再帮我报名自然人级别个人赛。刚才的影像中,这人还没发挥出全部实力,我想先摸个底。”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沉默。

李子悦怀疑自己听错了:“个人赛?”

“嗯,行吗?”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李子悦头痛:“这段时间你是进步很快,但还没到那人程度,你就不怕被当场打死?联邦那群疯子根本不介意杀人。”

“反正我没有国民身份,哪怕死在赛场上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听到这句,李子悦猛然抬头,不敢置信望去。

多絮仿佛能看透她脑中想法,补充道:“个人赛时间在团体赛之前,要不要参加团体赛,根据我个人赛输赢来决定。如果我死了,没必要再赔上两条人命。”

尤肯瞳孔骤缩,脚步下意识就往前走,刚半步,他意识到周围环境,又退回原位。

他跟自己说,她不过嘴上说说好听的,不能相信落星区外的人,他们只知道掠夺,只会把落星区人当蝼蚁。

可他其实明白,这女人的眼神是认真的,她的确要参加个人餐。

尤肯垂眸,握紧拳头一动不动。

花双双的反应直接多了,她离多絮很近,立马上前握住手,感动道:“原来你这么讲义气,我以前在落星区不该对你那么凶,咱们以前的债务一笔勾销。”

多絮哭笑不得。

李子悦长叹一声。遇到这女人之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跟“善良”二字挂上钩,没想到竟有一天会劝人收手:“如果是团体赛,你们能凭借战术和各自优劣势互补,勉强耍点小聪明,再不行,打不过还能认输;可个人赛不一样,自然人里的高手都聚集在个人赛,那里面有不少变态,危险度极高。”

“我知道。”

李子悦坐正,冷声问:“你对自己的实力有客观评价吗?”

“很客观,所以只挑了自然人级别比赛。”

李子悦瞪她。

多絮笑道:“我觉得我的机甲操纵技术在自然人里算拔尖,西肯斯的优势在于精神力二级,他开启热武器比我速度敏捷,没关系,离比赛还有个把星期,我再练一练。”

“呵,练一练就行?”李子悦嗤笑,“你才学了几个月?就觉得自己技术拔尖?”

多絮这几个月泡在训练室里,每天重复做基础动作。

自然人和改造者的区别在于,基因进化者基本都开启了精神力,他们可用精神力操纵机甲,无论速度还是力度,都比手动操作要强许多倍。

多絮既然精神力被封闭,那只有尽快熟悉手动模式。

上辈子她两种模式都玩得溜,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战争时精神力链接器不出问题,一旦出问题,只能转手动操作。

至于机甲的高难度动作,她不急,这些操作都刻在骨子里,只要身体机能上升,练好基础,一切水到渠成。

而在李子悦眼里,眼前这少女刚把基础动作练熟,就敢满嘴大话。

多絮见金主不信任,想了想:“要不你下场试试?”

这话狂得,周围所有人都是一愣,连吴天甲都坐直了身子。

李子悦气笑了:“好。”她站起身,捏了捏拳头,“放心,我不占你便宜,不会链接精神力,让你看看差距有多大。”

她往前才走两步,手腕上的私人通信器响起一阵悦耳音乐。

李子悦顿住,瞥一眼,按下接听。

李廷凯的立体影像出现在众人前,他把周围环境尽收眼底,无奈道:“你果然在琉璃庄园,行了,先别管那里的事,赶紧回来一趟,有重要的事商量。”

李子悦望向准备好的机甲,手还按在外套拉链上,正想换衣服。她问:“现在就回去?”

“现在。”

李子悦没办法,只得同意:“我马上回来。”她挂断通讯后,朝多絮哼了声:“你想送死我就不拦了,个人赛要不要参加随便你。”

她很快离开。

闹过这么一出,房间里气氛有些怪异,众人目光若有似无在多絮身上打转,其中属吴天甲最肆无忌惮,仿佛发现了什么。

多絮今天对他感觉极糟,觉得他就是罪恶源头,所有麻烦都是他惹出来的。

她侧头,皮笑肉不笑:“吴少爷在看我吗?”

吴天甲见她情绪外露,笑意加深:“你有信心赢过子悦?恢复一部分记忆,想起以前操纵机甲的事了?”

多絮本质上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反讽:“要不你亲自上场试一试?说不定和强者对战,我能记起更多。”

吴天甲微笑:“我不欺负女孩子。”

多絮:“……”呵呵,手痒了,好想揍人。

吴天甲朝众人招手:“都过来,开赛前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先制定几套方案,不管最后是否参加团体赛,有备无患。”

巨大的显示屏呈现出赛场地形,吴天甲将其从二维状态切换至三维,开始模拟预演。

参赛的队伍一共三十二支,有二十六支来自布雷赛克各家族,其中自然人等级只有八支,也就是说,三轮比赛便能分出最终胜负。

他将每支队伍的实力一一介绍,手指停在三个戴面具的选手身上,解释道:“这几个都是重型机甲战士,去年也有参加,拿到第三名。虽然他们没露过脸,但从身材的细微差别判断,面具下的人已经换了。”

花双双低声插嘴:“去年换下的人呢?”

吴天甲看她一眼,目光别有深意。他缓缓开口:“要么死了,要么不能用了。”

花双双只觉背脊泛凉。

什么叫……不能用了?

“在布雷赛克,重型机甲士的培养特别耗人,相比昂贵的基因手术,用药物提升他们的肌肉力量更简单,而这种药不适合长期服用,容易猝死,或者时间久了,全身肌肉萎缩成为废人。”

花双双沉默片刻,轻声:“是吗?”

吴天甲见达到预期目的,又温声补充:“别担心,李家不做这种事,或者说,哈克星上不会发生这种事。”

花双双抿唇不语,神色微松。

“洗脑洗得挺娴熟么,呵,你这人心肝肺腑连带骨头都是黑的吧。”多絮看不下去,出言讽刺。

吴天甲一顿,抬眸看她。

多絮有时候真想不通,首都为什么要放任哈克星糜烂到今天这地步,跟中心十二区的风气完全不一样。即便是落星区这帮刺头,虽然不喜外面的人,可对四大家族少数人却拥有星球百分之七十的资源的事实,也感到理所当然。

啊呸,这不是彻头彻尾的联邦风气吗?

中心十二区已经普及了新生儿基因手术,这笔巨额费用国库出资,旨在不错过漏过任何天赋者。

哈克星能做到吗?

不,不能,它的财政根本负担不起这笔费用。

星球上的中产人口不足,财政收不到足够的钱,而大部分资产都被财阀家族占据,他们有数不清的手段钻空子,法律本来就不是为他们而设。

“布雷赛克星系是全宇宙贫富悬殊最严重的地方,机甲赛是贫民窟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他们不介意豁出命来。虽然联邦政府对某些过分行为下了禁令,但只要不捅出赤|裸裸的证据,上面就装看不见。”多絮皱眉,“贫困人口占布雷赛克总人口五分之一,他们有足够人口资源筛选出强悍的参赛者。”

周围安静得过分。

多絮口中这番话是对花双双和尤肯说,眼睛却盯住吴天甲,“落星区之于哈克星,就相当贫民窟之于布雷赛克。两者虽程度不同,内核却差不多。地下赛场的投资者来说,都是可消耗的廉价资源。”

这句话说完,四周更安静。

尤肯捏紧拳头,低下头。

多絮叙述事实的态度一直平静,末了,她喝一口水,“请问吴少爷,有需要纠正的地方吗?”

“咣”的一声,水杯被放到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她投来的目光就像杯中水,一眼可望到底,透彻得让人无所遁形。

吴天甲轻笑一声,眼眸微弯。

分明是笑,两人间气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