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色深深，直到天边再次响起一道惊雷的时候，苏晚晚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满不在乎地提着灯笼离开了，前面就是那株参天的菩提树，回禅房的路很容易辨认，烛火盈盈照亮了前方的路，只是忽而吹来一阵冷风，这蜡烛登时就熄灭了，她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再度冷淡了两分，灭了就没灭了，她早就习惯在黑暗中走了。

小桃也是个心大的，许是清晨爬山的时候累坏了，沐浴之后到头呼呼大睡，直到深更半夜的时候才醒来，原本想要去服侍姑娘，只是见姑娘房间的黑漆漆一片，她便以为姑娘已经睡着了，不若等到明日再去服侍姑娘。

回到院子的时候静悄悄一片，苏晚晚摸黑走到了禅房内，想到方才沈郁的那番话，她心中有些动容，只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做，他是天之骄子、灼灼明月，需要有个恶毒女配帮他断情绝爱。

翌日晨光蒙蒙，清音寺屹立在山巅之上，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一轮红日就从东方徐徐升起，寺庙沐浴在一片金光当中，越发显得佛光神圣，许是因为昨夜睡得有些晚的缘故，苏晚晚一直等到临近晌午的时候才醒来，小桃伺候着她梳洗打扮之后，主仆二人便开始用膳了。

寺庙中的饭菜都是素菜，但是主仆二人累坏了，倒也不觉得难吃，只是苏晚晚昨夜睡得不安稳，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原本想要今日下山，可昨日爬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山，今天浑身骨头都发酸、恐怕是走不了了。

用过午膳后，苏晚晚寻了了名由打发小桃出去办事，她便一个人坐在屋中看书，屋内的桌子上放着两本经书，她随意地拿起一本翻了翻，入眼就是那些繁琐晦涩的佛家用语，顿时觉得百般无趣，总是这样、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受难，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忍耐、天命如此不得违背……

忽然一阵缥缈的竹笛声传来，她想都没想就扔下了那本佛经，转而朝着禅房外面走去，这笛声听起来清幽雅致，也不知是何人在吹笛子？因为是在佛寺的缘故，苏晚晚身上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衫，清新秀丽的颜色衬得她肤白如玉、眉眼如画，身上也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幸好来的时候备下了两身衣裙，昨日上山的时候这些衣裙都被汗打湿了，洗过后一宿就干了。

循着笛声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苏晚晚心中就生出了些许怀疑，这笛声怎么倒像是要引着她过去，脑海中刚刚浮现这个念头，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昳丽的面容，轻笑一声，她便继续朝前走去了。

拐了一个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苏晚晚便看见了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那公子眉眼昳丽、妖不失格，正是宋倾之，他一袭白衣站在竹林前，清风吹动他的衣袂、衬得他身姿颀长，他双手握着长笛、神情专注，倒像是不曾留意有人前来。

苏晚晚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听曲儿。

一曲完毕，宋倾之这才转身，冷不丁看见了苏晚晚，他精致的面容上浮现一道震惊，似乎是不曾想到她会在这里，不够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眉眼浮现柔和的笑意，文质彬彬道：“姑娘有礼，前些日子在下在茶楼曾与姑娘有一面之缘，不知道姑娘还记不记得在下？”

“自然是记得，公子那日帮奴家捡了面纱，那日实在是走得匆忙，还未好生谢过公子。”苏晚晚盈盈一拜回礼道，原以为那日的事情是巧合，如今看来倒不全是了，这位宋公子指不定在暗里对她花费了多少心思，感情这东西不外乎是逢场作戏，她是戏中人、也要粉墨登场唱戏给人看。

宋倾之此人善于钻营，加之他样貌不俗、谈吐斯文，总是忍不住让人心生好感，若是换成寻常官家小姐、指不定被迷得晕头转向了，可是苏晚晚向来习惯了用这些手段，看见他只觉得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有趣又稀奇，她倒是愿意同他逢场作戏、权当做是打发时间，她有心同他交谈、自然不会冷场，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见对面美人笑靥如花、言笑晏晏，宋倾之心中沁出一点点隐秘的欢喜，若是照这个趋势，恐怕他很快就能跟这苏二姑娘共结连理，等到会试过后，他原本出身乡野低人一等、可若是有了丞相的支持，他的出身便再也不会成为他的拖累，他从此以后会青云直上，那些纨绔子弟哪里都不如他，不过是会投胎，即便是个酒囊饭袋也能轻轻松松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世道如此不公，凭什么？

见他微微晃神，苏晚晚眉眼含笑看了他一眼，出声提醒道：“宋公子是在想什么事情，如此出神？”

“没什么，在下只是在想今日一别，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姑娘一面，还是此生都不会再遇见姑娘了。”宋倾之很快就回过了神，淡然自若回复道，他的言辞和神态极为诚恳，仿佛是真的想要跟她岁岁长相见。

两人一来一回，倒是又聊了许久，周围的氛围很是融洽，瞧着不像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倒像是一对相知相爱的璧人。

昨日那小师父送来了经书，公子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全都看完了，吩咐沈默去把这些经书还给清音寺，沈默站在书桌旁边、看着身姿笔挺的公子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公子不是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吗，怎么如今倒平白看起来佛经了？”

沈郁正在提笔写字，他动作如常地落笔，目不斜视、嗓音清淡道：“鬼神之说不可信，但是这佛经中的道理却可以一听。”

有些事情不相信是一回事，但是无知寡陋又是另一回事。

沈默自然听不出这话语中的深层含义，只当这些佛经是公子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他抱着这些佛经便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听说这清音寺有一片竹林、那些竹子用来做长萧正好，佛寺中清苦，公子或许会想要一支长笛，想到这里，沈默就朝着竹林走了过去，却不想远远地就看见那苏二姑娘正在同一位白衣公子相谈甚欢，想到自家公子对苏二姑娘模棱两可的态度，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去，转身朝着禅房走去。

禅房中沈郁正在提笔练字，过些日子就是科举考试，他来这清音寺一方面是为了清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出题，往年他只是一介寻常文官，今年摇身一变却成了主考官，他出身寒门自然知晓科举考试中的那些弯弯绕绕，世家把持朝政、寒门难出状元，陛下也是知道这个状况的、却偏偏选了他出题，想到这里，沈郁摇头低低叹了口气，或许时日久了，陛下的心思他也看不透了。

陛下如今连他也算计了……

沈默进了禅房后，颇为纠结地看了公子好几眼，他自以为动作隐晦、却不想沈郁早就察觉了，“想说什么直说吧，不必如此犹豫。”

“回禀公子，属下方才看见苏二姑娘在竹林同一位白衣公子相谈甚欢，两人瞧着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闻言，沈郁的神情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只是下笔的动作却微微一顿，顿时一幅字就全毁了。

郎才女貌、相谈甚欢？

她的心思倒是活络……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是周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