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漕帮
见来人是他,吕用已是有些慌了,王虎却不在意,往前一站,挡住来人的视线。
语气里满是不屑:“李二,你我分属二当家和三当家手下,行事互不干预,我拉这木材来干嘛,恐怕不用向你汇报吧。”
这名叫李二的男子一听他这话,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咬牙道:“我的名字叫李子安,王堂主这是没长记性吗?”
此言一出,别说是王虎,就是吕用都笑了。
原来这李二入漕帮之前曾在村中学里读过两年书,只因父母双亡,实在活不下去,他就入了漕帮,因原本在家排行老二,帮里人就叫他李二。
他入漕帮时年纪不大,人却十分伶俐,又懂看人眉眼官司,不过数年时间就成了二当家方丙的心腹,比跟了方丙十多年,人却老实没心机的何大友还得信任。
等他得势之后,渐渐便不怎么看得起漕帮里的水手们,又觉得自己是读过书的,与他们不同,这样李二李二的叫,实在是不能匹配他的身份,于是便找先生给他取个字,还点名要文雅一点的。
他地位高,漕帮底下人便是以前叫惯了的也不敢再叫他李二,但是王虎与他一样,也是三当家周图的心腹,哪管他这些?两人也不大对付。
此刻王虎闻言就哈哈大笑,鄙薄道:“你往鼻孔里插葱,装什么象呢!你要叫什么名字随便,反正我就叫你李二!”
他这话没给对方留一点面子,又语带嘲笑,连围观的人也都捂着嘴轻笑起来。
李二下不来台,扇子一合就要发作,可是半道却又忍住,眯了眯眼,冷哼一声:“我不跟你这莽夫计较,我只问你,这车上到底有什么猫腻,你敢不敢让我搜一搜。”
王虎也止了笑,手中大刀往身前一横,亦重重哼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管大爷我?”
“我自是不敢管你,只是此乃漕帮总舵,你行为古怪,为了大家的安危,我不得不问一声!”
李二见他不同意,越发觉得里头有蹊跷,也不相让,朝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几个高壮的汉子站到了他身后,显然是来助阵的。
“哼,你以为就只有你有人是吗?”
他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同样打扮的水手站到了王虎后头,两方人马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两派人马几乎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另一个身穿青色绸衫子,年约四十上下,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见到来人,王虎与李二并众位帮众同时朝对方抱拳。
“二当家。”
“二当家。”
方丙背着一只手,目光扫一眼场中,又在柴车上停了一瞬,最后落在李二身上,开口道:“老帮主身体不好,正是大家同心协力的时候,这样窝里斗像什么样子。”
李二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上前一步道:“回二当家的话,我刚才见王虎跟吕用鬼鬼祟祟的拉着辆柴车进来,又因帮主卧病在床,怕生乱子,便问了两句,谁料他们一言不合就要拔刀......”
“你胡说八道!”
他话未说完,王虎身边一个人即出列打断。
可他嘴笨,除了这句胡说八道,竟说不清楚原委,听对方颠倒黑白,只能举着刀指着李二,自己还瞪眼气得要死。
方丙轻笑一声,又看向王虎,语气温和:“王堂主,可是这样?”
王虎最是见不得他这笑里藏刀的虚伪模样,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太过顶撞。
此刻闻言便敷衍的朝他抱了抱拳,随意道:“车上确有其他东西,不过却是药材,三当家前些日子受了伤,又不好去外头看,缺几味药,所以我给买了来。”
方丙管着漕帮货物的收卖,以及与各商家间的联络往来,而周图则主要管着底下的帮众,包括运船调度,人员伤亡抚恤等等,在帮众里很有威望。
前些日子运盐,有兄弟走私镖量大了些,被河标兵查到,当时就要收缴拿人。
漕帮哪里肯干?双方当时就打了起来,周图也在其中,未免走漏消息,便下令把河标兵都杀了,自己也受了伤,此时正在房里养病。
听王虎这样说,方丙脸上的笑收了些,同时在心底冷哼一声。
要不是他从中斡旋,把杀人之事推到水匪头上,又花钱打点,别说是周图了,就是漕帮都得跟着玩完!
可那水匪本就是没影的事,官府要给交代,自然先找有刀伤在身的疑犯,又严查药店。
为此,周图便只能用些土草药来治,效果差得很。
“既是为三当家治病的药,为何不能取出来给人看?”李二显然是不信王虎这套说辞的,方丙不好开口,他就出来挑头。
王虎是绝不可能让那他们搜的,因此也不过多解释,只淡淡道:“这药都是大夫配好的,要是随意拿出来,散了药性,恐怕不好。”
“你!”
“好了。”李二还要争辩,方丙却伸手拦住了他。
又对王虎笑道:“既是三当家着急用,你就赶紧送去吧。”
一场争端被他轻松化解,围观的漕帮水手们皆窃窃私语,大多都是在说二当家好脾气,宽和容人。
王虎见他又在人前扮好好先生,心中憋闷,但大事要紧,也不多言,叫上吕用,赶着牛车走了。
“二当家,这......”
见王虎得意离去,李二心中不甘,还要再说,方丙却微偏过了头,以眼神止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听他这样说,李二就知方丙也未信王虎所言,定是有了后招了,心下一喜,脸上也带出笑来,殷勤的服侍着方丙回了书房议事。
再说王虎那边。
因为刚才落了李二的眼,他越想越不放心,便没把宋简云跟沈默按原计划送到磨坊关押,而是找了附近的一间废弃民居,把两人推进了地窖里。
沈默侧身躺在地上,雪白的袍角沾染上了点点污迹,却不显狼狈,脸上一抹红痕,衬得他如玉的肌肤更加透明,一蓝一红的眸子晶亮非常,平添几分妖异,不似凡人。
“嘿,这小子长得倒真不错,就是不知被这娘们使了什么手段制住,竟成了个残废的哑巴。”
吕用伸手在沈默脸上摸了一把,轻浮一笑,语气里全是小人得志。
禽兽。宋简云在心里骂一声。
之前这瘦弱的男人还说跟官府势不两立,可真在城门口遇见了,又软脚虾似的讨好,现在他们二人被绑,不能动弹,就又抖起威风来,真真是个欺软怕硬的。
“你这臭娘们还敢瞪我?!”
吕用见她鄙夷的看着自己,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啐一口,恶声恶气道:“再不老实,小心老子把你打个半死!”
沈默原本正运功调息,不管是刚才那人碰他也好,还是宋简云扭股糖似的拱来拱去也好,他皆心无旁骛。
可现在他的目光却无意识的落在了吕用那只右手上。
长着粗黑长毛的手背,十根指头短且圆钝,指甲里还有黑泥,掌心满是厚茧。
这只手实在太丑,太碍眼了......
王虎见吕用还要动粗,止住他:“好了,我让你看着他们,可不是要你现在就杀了他们,这事还得报给三当家知道,在三当家没说要怎么办之前,这两人不能少一根毫毛。”
“嘿嘿,我知道呢,王大哥放心吧!”吕用谄媚一笑。
王虎知他虽有些窝囊,做事还算上心,便点了点头:“此事万不可泄露出去,更不能让二当家的人知道,你每日早晚来一趟,送点吃的,别叫他们饿死,也别叫他们逃走就是了。”
“王大哥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吕用拍着胸脯保证,再三检查过绑着两人的绳索,又警告两人老实待着后,出了地窖。
洞口的木板被合上,唯一的一点光亮消失,地窖里伸手不见五指。
宋简云眨巴眨巴眼,只觉周围安静异常,静得似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初时有点害怕,可想到此刻只有她与沈默,正是好机会,心下一喜又用力挣扎起来,想试试能不能脱身。
可她身上无力,扭来扭去半天,那绳子也没松动半分,反倒是自己累得半死,手腕处也一片火辣辣的疼。
“呜呜呜呜!”简直没有人性啊!
试了半天都不行,宋简云放弃了,打算休息一会,养养精神再说。
耳边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沈默听得皱眉,只强自忍耐,当没听见。
却不想过了片刻,这声音突然消失了,他眉头皱得更深,睁开了眼。
对面人双手双脚皆被反绑于身后,嘴里还塞着布巾,姿势该是很难受,可她却睡得很香,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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