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不就找个赘婿

顾云景忽然重重叩了一下桌面,眉头紧皱,目光凌厉起来。

“我看你是在消遣本王!”

“不,不敢,”高玉容害怕地低下头去。

永安侯挡在女儿前面,道:“王爷,潜溪绯确实是难得的珍品,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真的很难种出来,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年,也是有的。”

眼见顾云景脸上愈发难看,高玉容小声道:“牡丹还有其他品种,“一百五”“甘草黄”都是名品,又或是早绯玉芍药,锦官城海棠,都能送人。”

顾云景听得很不耐烦,“本王就要潜溪绯,你在教本王做事吗?”

高玉容不敢再说了,低着头不言语。

一旁的楚客眼珠子转了转,对笑顾云景道:“王爷,属下看就不要难为高女君了,她小小年纪,能种出一株来已是难事,怎么能短时间再种出一颗呢。”

高玉容埋着头,一言不发,心想别用激将法,对我没用。

顾云景瞧她紧抿着嘴,眼睛红红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顾云景心里更堵得慌,本以为手到擒来,可这女子油盐不进,既不讨好,也不惧怕。

看来只得从长计议,顾云景拿了永安侯早就准备好的海棠,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顾云景,永安侯长嘘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东花厅。

韦氏扶着高玉容坐下,永安侯问她:“女儿,为何不答应王爷啊?”

高玉容跟她爹解释:“那时候是我偶然得了一支野牡丹,并好不容易嫁接顺利,现在可不敢保证。而且王爷舞刀弄枪,整日与一群男人在一起,说要兵书武器还能信,要奇珍异草做什么呢?说要送人,什么不能送,非要指定品种?太奇怪呢。再者中山王行事霸道,为人嚣张,朝中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连皇帝都心有怨念,还是不要与他搭上关系为妙,我装傻充愣,他知难而退,去找别人最好了。”

高玉容接过韦氏给她削的香梨,说了这一大堆,把永安侯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勾勾地盯着高玉容:“女儿,你,你说这些,为父都听不懂,你怎么知道皇帝对中山王颇有不满啊。”

“这个......”

高玉容尴尬地笑了笑,“在宫里听来的啦,其实我也不懂,只是觉得还是低调一些,不要参合这么多事比较好。”

这倒是永安侯一直信奉,他母亲乐昌公主在世的时候就教育永安侯:作为皇亲,他们承袭几代的爵位,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这就够了,不必再去求什么更高的权利和地位。

那些都是双面刃,非常人能有福享用,而且能得到更多,必定也会失去更多。

永安侯点点头,“就听女儿的吧。”

“对了,”韦氏这会儿方才想起问高玉容,“怎么这身打扮,细雪纱那套襦裙不好穿吗?”

“好穿的娘亲。”高玉容笑了笑,咬了一口梨,“只是皇后娘娘今天试探我是否愿意嫁给太子,我不愿意,就干脆打扮得朴素一些。”

“哦,原来如此。”韦氏说。

“原来是这样。拒婚啊,”永安侯道,“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居然不是喜欢漂亮衣服了。”

等等!

夫妇两一怔,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你你!”

永安侯嘴巴都结巴了,“女儿你拒婚了?!”

因永安侯的闲职挂在光禄寺,前些日子,有与之交好的朋友暗示过永安侯天家正在给太子选妃,极有可能是高家二小姐。

永安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茶余闲谈。

后来有礼部的官员也给永安侯透露过风声,而原来这次赏花宴花就是为了太子婚事,虽没有明确下旨,但八九不离十。

可没想到高玉容居然拂了皇后的恩典。

永安侯拉着高玉容的手,忙问她:“娘娘没为难你吧。”

本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玉容以为自己擅作主张,任性为之,得罪了皇后娘娘,推掉了人人羡慕的婚事,父母肯定会大发雷霆。

但永安侯和韦氏非但没有责备高玉容,反而为她担心,担心这个宝贝女儿受人欺负,毕竟在家里宠惯了,外面不是所有人和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一时间,高玉容心里觉得十分温暖,安心熨帖,有这样的父母方是高玉容骄纵恣意的本钱。

回想前世,她的长姐在高玉容成婚后不久就早早仙逝。

而永安侯夫妇前往梅州寻找弟弟高玉虎,适逢长安沦陷,高玉容跟着和顾珣出逃,双方都没了消息,直至高玉容被杀,都没再联系上。

今生高玉容不想重蹈覆辙,她要长姐健健康康的,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其余的什么名利尊荣,都不重要了。

高玉容拍了拍永安侯的手,柔声道:“娘娘没有为难我,我不想嫁进皇家,人家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规矩多,人心杂,没有自由,没有自我,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还是想跟爹娘在一起。”

高玉容垂着头,样子甚至惹人怜爱,韦氏搂着心肝宝贝的肩头,对永安侯道:“侯爷,玉容说的不无道理。当上太子妃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宫里什么样我们都知道,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再者太子毕竟是君上,日后必定是姬妾无数,后宫三千,他还能保证对我们玉容一心一意吗?要我说,拒了就拒了。侯爷,你想想玉霜?”

乐昌公主只有永安侯这一个儿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而永安侯与韦氏恩爱非常,也无别的侧室通房,侯府关系简单舒服,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韦氏自然希望女儿们也能拥有这样简单舒服的婚姻。

然大女儿高玉霜嫁至太原郑氏,那是大家族,兄弟婆婆妯娌人多事杂,虽然高玉霜在信中都是报喜不报忧。

可有一年春节高玉霜归家省亲,母女二人闲话家务人情,高玉霜一时红了眼圈,韦氏便知道玉霜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这里,永安侯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又踟蹰道:“只是......”

高玉容抬头去看永安侯,她父亲接着说:“只是我以为玉容你挺喜欢太子的。小时候每次进宫不都追着太子殿下跑吗?”

永安侯说的没错。

之前乐昌公主还在世时,高玉容常跟着祖母往宫中小住,她确实跟着太子殿下屁股后面跑前跑后。

还记得二人初遇是六岁那年。

一场大雪之后,乐昌公主牵着高玉容往宫里来,乐昌公主与找太皇太后闲聊,着人抱着高玉容去太和殿旁边的梅园看雪。

孩童时期的高玉容就擅长辨认那些花花草草,一边跑一边数着:这是宫粉,这是绿萼,这黄香,那是玉蝶云云,奶母抓都抓不住。

那时太子顾珣正在院中赏雪,白狐氅将人围得结结实实,活像一座玉雕的金童,十来个太监簇拥着他,生怕有什么闪失。

高玉容玩闹着,不小心一头撞在太子所在的梅花树上,树丫上的残雪落下,顾珣躲避不及,浇得他帽子上都是水珠。

高玉容闯了祸,愣在原地,奶母等下人跪给太子磕头告罪。

顾珣天生好脾气,简单收拾了一下,让大太监不得再为难高玉容等人,众人起身了,高玉容还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顾珣。

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啊。

她因碰撞在树干上,额上留下一块红印,顾珣瞧她呆傻的可爱,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地笑了,“你疼不疼啊?”

顾珣的手指还带着暖炉的热气,温温的,高玉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从此,只要有机会进宫,高玉容都要找机会去东宫转一转。

然没过多久,乐昌公主去世,高玉容守孝三年。

再加上永安侯安于闲适,不愿与皇家有过多的牵扯来往,故而直到及笄之前,高玉容就很少进宫了。

在宫里的时候,太子公主们的玩伴很多,粗略一算有十来个,高玉容以为自己跟顾珣算得上青梅竹马。

可那又怎么样呢?

高玉容现在才明白,冯嫣才是与顾珣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

不然为何有那块玉佩?不然为何顾珣甘冒风险,把冯嫣接到身边?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高玉容挠挠头,将心里苦涩咽下,对永安侯道:“您也知道,我就爱跟卢平月那群姑娘呛嘴,出个风头。其实我对太子殿下没有男女之情的。”

高玉容说完,永安侯和韦氏相视一笑,高玉容不解:“爹娘笑什么?”

韦氏抚摸女儿的秀发道:“我们本来就担心你执意嫁入皇家,现在看你本无此意,那就最好了。”

“反正我们不求前程远大,只求玉容开开心心,平安享乐就好。你放心,为父去向皇帝请罪,请他收回旨意,为太子再物色佳人。”永安侯道。

高玉容感动至极,扑进韦氏的怀里撒娇。

永安侯看她母女二人幸福和美的样子,忽然提议:“要不就找个赘婿,人品好就行了,大不了我们养他嘛,不缺钱。”

“诶!”韦氏似乎发现这计并无不可,“还要相貌好,模样不俊俏的不要!”

“还要身体好,不能病恹恹的,要给我们高家传宗接代的。”

“还要会诗词歌曲,有文人雅趣,这样才能与玉容聊得来。”

“最好身高八尺!”

“最好是北方人。”

“最好能吃辣。”

高玉容:“......”

永安侯夫妇越说越起劲,高玉容又好笑又无奈,悄悄带着画梅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永安侯着朝服去拜见皇帝,汇报昨夜中山王在侯府遇袭之事,最重要的是请求收回赐婚的旨意。

另一边,冯嫣在皇后这儿跪了一天一夜,才得了恩准起身,一瘸一拐地回自己所住的醉芳轩。

还未出集仙殿,便撞见了顾珣与卢平月前后脚来向皇后请安。

冯嫣拖着发麻的两条腿,歪歪斜斜地朝顾珣跪拜下去。

但见她泪光盈盈,双目含水,那样弱柳扶风、柔情绰态,着实惹人怜爱。

卢平月不禁翻了个白眼,哼道:“不过跪一跪,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冯嫣红了眼眶,咬着嘴唇,垂眸不语。

顾珣看了她一眼,还是伸手将人扶起来,温声道:“孤看你脸色不佳,还是回去休息吧。”

冯嫣点了点头,刚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对顾珣道:“殿下,那玉佩是十岁那年与殿下玩双陆,殿下输给我的。我看殿下您并未要回,就擅作主张留下来。却不想让高女君误会了,坏了殿下您的婚事,全部都是嫣儿的错,我已经向皇后娘娘禀明了。还请殿下不要迁怒高女君。”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女鹅:诚聘一名身体好,擅长诗词歌赋,身高八尺,能吃辣的能传宗接代的北方人。

顾云景:(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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