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顾珣要定的那套玉蝉金雀已经被高玉容定下来了。
高玉容爱华服,爱金银玉器,爱梳妆打扮,是东西市几家成衣店、绸缎庄和金银铺的老主顾了。
她出手阔绰,不计较价格,所以各家都喜欢做侯府的生意。
但凡有新的款式都会先画在画册上,拿到府上让高玉容挑选。
月前,锦绣阁要从西域进一批金银头面,第一时间就拿给高玉容挑选,高玉容一眼就看中了那套玉蝉金雀。
嫁入东宫时,这套首饰自然成为陪嫁之一。
一套头面用了白玉、黄金、水晶、珊瑚等宝石材料,再加之锤鍱、掐丝、炸珠、錾花等技法,可谓独具匠心。
作为高玉容最爱的首饰,婚后她却只戴过一次。
那次是拜见皇后,高玉容戴着玉蝉金雀中的一只簪子与步摇,皇后便直摇头,说她奢靡浪费,民间四处动乱,她身为太子妃不懂节俭,还如此张扬。
皇后叫女官当场去高玉容的头饰,又让她抄录十遍《法华经》,当做惩罚,以儆效尤。
高玉容很委屈,百姓疾苦、生活艰难和她戴什么发饰有什么关系。
她在灯下熬油,抄得手都痛了,忍不住向顾珣诉苦。
顾珣的态度是意料之中的冷淡,他道:“母后说的不无道理,现下朝廷不稳,国库紧缺,各衙门都要缩减用度,你当为后宫做好榜样才是。”
高玉容本是想寻求安慰的,毕竟在那么多后妃和命妇面前去钗夺环,加以责罚,实在太没面子。
可顾珣没有一点开解的意思,反倒把她数落了一遍。
高玉容没好气的摆弄纸张,一面小声嘟囔,“我又没有挥霍。既然没钱,陛下还盘算着要去江都行宫赏花?少去一趟便可省下不少银钱安抚流民。国家艰难是你们男人没治好天下,怎地能怪在女人身上。难道后妃们把金银都收起来,换上荆钗麻衣,百姓就有救了?”
这话说完高玉容便后悔了,顾珣脸色十分难看,她心里没底,可还梗着脖子嘴硬:“那我以后不戴就是了。”
顾珣掸掸袖子,出门去书房休息了,十天半个月都没搭理高玉容。
哪怕顾珣与她大吵一架,高玉容还能轻松些。可顾珣最拿手的是与人冷战,这让性情热烈外放的高玉容如何受得了。
从此,为防顾珣不高兴,高玉容再也没戴过那套首饰,要多素雅就有多素雅,反正就顺着顾珣的喜好来。
现在想想,看旁人脸色过日子真是太委屈了,就算不被人杀死,高玉容也早晚憋屈死。
哪怕把首饰打成碎,切成条,拿到慈济堂散给穷人,也不愿锁在箱子里。
重生回来高玉容还记得这套头面,就是喜欢,那就先拿下再说。
故而,一大早便带着弟弟高玉虎往东市锦绣阁去了。
因出门太早,锦绣阁还没开张,高玉容带着弟弟和婢女仆从先逛了其他家,买了一大堆东西。
高玉虎就算有四只手也抱不过来,好容易到了一家酒肆坐下来,他揉揉肩膀抱怨:“二姐,你就放过我吧,放我回国子监读书。”
高玉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样。说是去国子监读书,其实天不亮就跑到演武场练武。爹娘还以为你在国子监多用功呢,整天不回家。”
高玉虎一震,“二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生的眉清目秀,今年才十三岁,最是活泼捣蛋的时候。
本来侯爵世家不愁官做,也不必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只因高玉虎从小调皮得紧,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是跑马就是打架,不知惹了多少祸事。
永安侯将人到国子监就是想要磨炼高玉虎的心性。哪晓得他还是照常如旧,书不好好念,武艺师傅拜了好几个。
前世家里人都蒙在鼓里,后来年终考核学问才知高玉虎落下许多功课。永安侯气得把高玉虎好好打了一顿,可越打人越叛逆。
最后叛乱四起,高玉虎瞒着家人跑去梅州投军,了无音信。
永安侯悔不当初,夫妇两不顾战乱亲自前去梅州找人,结果石沉大海,没了踪迹。
这一世,高玉容自然不能让高玉虎再跑出去,乱世将至,她无法阻挡,但要尽力让家人都在一起。
育人如治水,堵不如疏。
前世家人都指责高玉虎,让他感觉烦躁憋闷,孤立无援。
今次,高玉容便先站在弟弟这边,他爱习武,就让他习武,把武艺用在正道上,也许就不会有父子离心,离家出走的事了。
“你别管怎么知道的。”高玉容说:“我打算过段时日去一趟太原,把姐姐接回来住一段时间,你若练好武艺,保护我和大姐周全,就像话本里的大侠一样,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高玉虎自小正经书不好好读,最爱那些武侠志怪,心里幻想着能有一身武艺,做个游侠,或是当个将军,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再好不过了。
高玉容这样吹捧他,高玉虎喜不自禁:“去太原!?好啊好啊,包在我身上,小弟必会保证两位姐姐的安全。只是为何突然要把大姐接回来啊。”
高玉容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高玉虎早在长安带烦了,能出远门,他高兴还来不及,就不去细究了。
“对了!”高玉虎喝下一杯茶,又问,“那日我不在家,听说中山王抓刺客,比一部书还精彩呢。下人们说得不仔细,二姐,你再跟我说说,王爷是怎么知道刺客就是薛家人的?”
高玉虎回来便听下人们将顾云景以海棠花枝为暗器,打伤刺客,救下二小姐的奇事。
往日是在书里听到这样的故事,现下就发生在身边,高玉虎偏偏没看着,难受得浑身痒痒,像是蚂蚁在爬一般。
高玉容不想提顾云景,故意岔开话题,高玉虎纠缠不休,高玉容实在没有办法,正巧这时楼下一阵骚乱。
酒肆掌柜的正被两个家仆模样的男子按在地上殴打,厅堂之中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吵闹不堪。
高玉容推了高玉虎一把,道:“他们这样打,我们还怎么安静吃饭,你去把人分开。”
高玉虎点点头,一拍木几飞身楼去,刚喝一句住手,却不想耳旁嗖得一声,两个家仆登时倒地。
事情发生在刹那之间,连掌柜的都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是高玉虎出手相救,爬起来磕头道:“多谢大侠,这二人非要买葡萄酿,我说春日的葡萄酿本就不多,眼下已经都卖完了,他们气恼不过就打人。”
掌柜的千恩万谢,搞得高玉虎差点以为真是自己出手,但确实不是他,他将人扶起来还未说话。
两个家仆跳起来,开口喝骂:“你小子——”
话音未落又是嗖得一声,两个家仆再次被掀翻在地,高玉虎这次看清楚了,是一根筷子。
有人从二楼包厢中投掷出一根筷子,力道之大瞬时推翻了两个家仆。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包厢传来,“还不快滚。”
那两个家仆感觉出对方不好惹,骂骂咧咧地走了。
高玉容提着裙子匆匆跑下来楼来,催促高玉虎快走。
“二姐,怎么了?”高玉虎指着帘幕背后的包厢,“二姐,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锦绣阁快开门了,我们快去吧。”高玉容埋着头正要跨出酒肆。
掌柜的朝楼上作揖,“多谢中山王!”
高玉虎大喜,摇晃高玉容的手臂,“是王爷,二姐你是不是早就听出来了?”
顾云景开口说话,高玉容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怕他再说潜溪绯一事,不想与他搭上关系。
这时帘幕掀开,楚客对高氏姐弟抱拳笑道:“女君,郎君,我家王爷有请,还请上来一叙。”
高玉容不禁苦笑,她真的不想见顾云景。
曹大观瞧高玉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对楚客道:“老楚,你叫高女君上来干嘛,她上次都拒绝了。长安人广物博,我就不信找不到一朵红牡丹,总比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来得好。”
“你这糙汉!”楚客笑他脑子转不过弯来,“长安是人广物博不假。可我们在东西两市,能叫得上名的花房找了个遍,都无人能种出这绝品奇珍。现在还能怎么办?”
曹大观看着顾云景,揣测他的心思,“大不了从南诏进购嘛。”
楚客笑了,也不气,也不急,缓缓道:“大兴与南诏交恶数年,商路堵塞。要进购何等艰难,王爷能等得了这么久吗。”
这二人的对话何尝不是顾云景心中所想,他急需潜溪绯,而今只有高玉容才能种得出。
叫她奉上,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急需赤金牡丹的理由,不能与外人道,加之高玉容是侯门贵女,所以顾云景不是操之过急,也不能强逼,着实棘手。
眼见高玉容就要上楼,楚客将曹大观摁下,对顾云景道:“王爷,记住卑职说的话,对人和缓些,毕竟我们有求于人。”
顾云景抬手,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目光如炬,他冷声道:“本王心里有数。”
楚客捏着一把汗,心道您最好心里有数。
说话间,高玉容姐弟掀帘进来,先向顾云景行拜见之礼。
“原来王爷也有雅兴来东市逛逛,真是好巧啊。”高玉容坐下来,生硬地寒暄。
“不巧。”顾云景脸色未动,还是寒冷如冰,“本王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高玉容一愣,等我?等我做什么?
楚客道:“是啊,王爷在这儿都等了三天了。”
“啊?”高玉容转头看向顾云景。
搞什么名堂。
“我,我以为王爷去抓刺客了。”
“刺客哪有你重要。”顾云景直视高玉容的眼睛,“眼下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高玉容怔住了,看着顾云景那张俊俏的面容,不知为何心砰砰跳动,耳朵居然有些微微发烫。
楚客拍拍脑门,心生无奈。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顾云景:吃俺一记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