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啊——吃药

要她与顾云景在一起,那这辈子又将慌枪走马,一刻不得安宁。

上辈子的顾珣虽然对她冷漠疏离,但好歹是个知礼的人。

但那顾云景从来霸道,不拘礼法,指不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前世,高玉容还听说顾云景喜欢以砍人头颅,将头颅悬挂在木架之上,当做箭靶,以此取乐。

就算这一世,他不是也砍了回鹘小可汗,还有金州刺史薛家十几颗头嘛。

高玉容不是个小意柔情的人,她骄纵任性惯了。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顾云景,他会把高玉容的头砍下来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高玉容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高玉虎问画梅:“听说,太子殿下也去了是吗?”

画梅点头,“我虽没有亲眼看到,但太子殿下愿意交换女君为人质,却是事实呢。”

高玉容一言不发,暗忖怎么跟前世不一样呢。

按照前世的记忆,这会顾珣应该对高玉容心生厌烦,恨不得与她划清界限。至于婚事,当然是顺水推舟拒绝掉了。

怎么又会连夜出宫,还愿意纡尊降贵,舍命相救呢,是哪里出了差错。

若是前世,顾珣愿意为她以身犯险,高玉容必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毕竟前世,都是高玉容追着顾珣,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好。

可顾珣对她,似乎从来没有展露过热烈的情感。

哪怕是那次高玉容误中毒药,倒在顾珣怀中,五脏六腑感觉被拉扯揉捏,快要死掉之时,她以为可以看到顾珣惊慌失措,看到一点控制不住的情谊。

可顾珣仍旧十分冷静,他指挥太医施针解毒,又命神策军捉拿凶手,举手投足满是皇帝的临危不乱。

若是身为皇帝,顾珣可能是够格的,他从出身就训练此课。

但高玉容想要的是个对她爱意横溢,饱含深情,会哭会笑的郎君,而不是个时时刻刻冷静自持,让人捉摸不透的木偶。

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温柔有礼,儒雅随和,但只有嫁给他,与他做过夫妻的高玉容才知道,顾珣的礼节下面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看似一团火,实则一块冰。

高玉容叹了口气,甩甩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了。

既然已经决定与上辈子分道扬镳,就无须再留恋。

此时,永安侯进来看望高玉容,仔细询问了她身体情况,又嘱咐画梅如何用药,如何侍奉。

永安侯坐在一张几上与高玉容道:“此次的事京兆府沈承大人、太子殿下和中山王殿下出了大力。尤其是两位殿下,为救你都费了诸多心力。为父准备了一些礼物,想送往东宫和王府,聊表谢意。”

高玉容乖巧地点点头:“爹爹说的是,就依照爹爹说的办吧。”

高玉虎抢着说:“他们二人都极为贵重的,既然要谢,应该二姐亲自登门才有诚意。”

高玉容白了他一眼,她太知道这个弟弟心里在盘算什么了。

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跟着出门去中山王府逛上一逛,开开眼界。

高玉容刚要反驳,高玉虎又道:“若不是二姐亲自去,那长安城中还怎么看待我们永安侯府,怎么看待二姐?我们侯府若不把礼数做足,岂不是落人口舌?!”

高玉容刚张嘴,高玉虎又道:“二姐,你聪慧过人,难道还不知这里面的道理吗?”

他握住高玉容的手:“而且太子与中山王都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们为姐姐都可抛下自身。这份尊荣,二姐忍得住不炫耀吗?”

永安侯胡子一撇,哼道:“既然是两个人,哪来独绝,你怎么念的书!”

高玉虎垂着头,朝高玉容做鬼脸,他还以为高玉容是原来那个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的姑娘。若是前世,高玉容不必弟弟提,她早就大摇大摆强锣打鼓出门拜谢去了,若是长安贵女圈中有哪个小娘子还不知这事,就算是高玉容宣传不到位。

可眼前的高玉容已经没了前世那要强的劲头,她想的是这样招摇,怕会惹人妒忌,到时候譬如卢平月一流,又要把她抓起来泄愤。

一个顾珣已经是长安闺秀的梦中情人,至于顾云景,应该也有人暗中钟情于他吧。

高玉容连连摇头,不论高玉虎怎么说,她就是不愿意去。

可永安侯却被说动了,他摸了摸山羊胡道:“玉虎说的有道理。”

永安侯疼爱女儿,对儿子格外严厉,在高玉虎的印象里,父亲只会斥责他,甚少夸过他,更没有说过“玉虎说得有理”这样的话。

高玉虎此刻受宠若惊,他摇晃姐姐的手臂,撒娇道:“你看,父亲都开口了,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一同前去。”

高玉容还没来得及反驳,高玉虎已经定好计划:“那就先去中山王府!”

——

几日之后,永安侯的马车到了中山王府门前,下来的却只有高玉容姐弟两人。

原来临行之前,永安侯突然接到沈承的帖子,说查寻到一些线索,请他务必去京兆府一趟。

永安侯不便耽搁,嘱咐了姐弟两个几句,就换了官袍前往京兆府。

没有永安侯同行,高玉虎更是如鱼得水。

因顾云景还在换药,曹大观和楚客出来迎接,二人就带姐弟两个简单参观一遍王府。

高官王爵的府宅高玉容去过不少,中山王府是当年武宗赐给老中山王的,格外的疏阔敞亮,有大家风范。

高玉容在家憋了几天,差点被闷煞,转完一圈之后,心情都好了许多。

楚客见高玉容嘴角带笑,料她心情不错,便道:“高女君实在客气,竟然还准备了这么多厚礼。”

高玉容朝楚客二人拜了一拜道:“本来家父要一同前来,无奈临时有事去了京兆府,所以我姐弟二人先来拜谢王爷,日后家父还要再亲自登门的。”

说完,特意让人拿出谢礼中最重要的一个,一盆赤红火焰的牡丹,正是顾云景之前一直想要的潜溪绯。

楚客看到这个眼睛都直了。

昨夜顾云景发病,疼得人几乎神志不清,丸药眼看就要消耗殆尽,今天高玉容就把至关重要的一味送了过来,简直老天开眼。

高玉容道:“本以为这一朵已经枯萎,再难开花,哪知这几天竟然又活了。”

楚客道:“那女君照料的好,这花极其挑剔娇嫩,想要种出一朵都是难事,女君还能让它起死回生,真叫那些名家隐士羡慕不已啊。”

高玉虎挺着胸膛夸耀:“我二姐自小就精于此道,而且为了一些极难种植的奇珍,乐于仔细钻研。连宫里御用的花匠大家都要向我二姐讨教,何况民间那些自封的隐士。”

楚客笑着连连称是,他灵光一闪,将曹大观拉到一旁,让他带高玉虎去看看王府的武备库。

曹大观不解其意,楚客指了指高玉容带来的一株潜溪绯,道:“你忘了王爷昨夜如何发病?那可是王爷的救命药。高女君可以种得来一颗,就会有三颗五颗乃至无数颗,所以还不好好招待人家?”

曹大观搔搔头皮,“要我去讨一个臭小子欢心?”

“那你不想为王爷求药了?你的脸面重要,还是王爷的病重要?”

“王爷待我恩重如山,当然是他的病重要!”

“那你还废什么话。”楚客将曹大观推了出去。

曹大观依计行事,问高玉虎想不要去看看武备库。

高玉虎求之不得,开开心心地跟着曹大观跑开了。

楚客将高玉容引到会客的偏厅,略坐一会便借口要为顾云景煎药先行告退,甚至悄悄带走了侍奉的婢女和仆人。

等顾云景出来时,堂上只有高玉容一人而已。

高玉容见他右手打着绷带,面色苍白,身形甚至比之前消瘦了一些,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回想在红佛寺后山,顾云景确实救她于危难。

若没有顾云景,自己可能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

或许不应该把顾云景想得这么坏,前世高玉容没有接触过他,所有的印象都是从顾珣或宫人口中得知的。

或许顾云景并没有这么可怕。

高玉容想,起码不要弄得很僵吧。

这时,一个婢女捧着一碗汤药进来,放在了高玉容的手边,而后退下去了。

顾云景今天似乎心情不好,一直皱着眉头,看见高玉容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便各自喝茶。

婢女来了又走了,顾云景眉头皱得更深,眼中似有深意。

高玉容看着手边的青瓷药碗,又瞥见顾云景的神情,恍然明白了。

想来这人就是古怪,把侍女和仆从都遣走了,又把药放在手边,不就是想要高玉容来侍奉进汤药吗?

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

高玉容心里琢磨:之前他苦寻潜溪绯不得,我在他眼中定是“百般推辞”、“极其不愿”。现在他“不计前嫌”救了我,又让他“当牛做马”背下山,损了好大的颜面,可不要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吗,于是就有了这一出。

不然哪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呢。

若是以前的高玉容是决计不肯的,她那样心高气傲,除了顾珣,旁人只有求她的份,没有她低头为别人的。

而现在,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前世的大魔王,高玉容只能做小伏低,伺候就伺候,还能掉块肉不成?

高玉容端着药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挪到顾云景身旁坐下。

由于内心太过纠结憋闷,高玉容没有注意道顾云景惊诧的神情。

她专心致志地吹凉了药水,将汤匙递至顾云景唇边,张口叫:“啊——吃药。”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谁不说一句这个家不能没有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