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是顾云景

高玉容强忍下焦躁的情绪,再问胡管事:“亮哥犯了什么错?”

胡管事瞅了高玉容一眼,他道:“崔亮偷了我的钱袋,所以我才叫人处罚,不过打了几鞭子而已。”

“打了几鞭子而已?”高玉虎指着崔亮,“人都快没气了。”

“郎君!”胡管事高声道:“他可是犯了偷盗之罪。”

“你——”高玉虎欲要上前,被高玉容拉住,她深吸一口气,再对胡管事说:“你说他偷了你的钱袋,有什么证据?”

胡管事见高玉容软了下来,得意地嘿然一笑,道:“三天前,鄙人发现钱袋不见了,找寻各处不见踪影,今天终于在这厮的枕头下发现,人赃俱获,还不算有证据吗?”

高玉容伸出手来:“钱袋给我看看。”

胡管事不厌其烦,啧啧道:“女君,你要做什么?”

“叫你拿钱袋出来,哪来这么多废话!”高玉虎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话,认真地为姐姐撑腰。

胡管事老大不情愿,从袖中取出钱袋,丢进高玉容手掌中。

高玉容简单看了看,是个青绸布钱袋,里面大约有七八十钱的样子,并无其他特别。

但让人恼火的是,这种青绸布价格不低,一般人家都消费不起,大多是用来做衣裳的,这个管事却用来做钱袋,再看胡管事的穿衣打扮,比身为主子的英娘还要考究,更莫说崔亮,只有一身粗麻短打。

高玉容捏紧钱袋,又道:“带我去崔亮的住处。”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胡管事全当哄小孩玩,将人往农庄里面带,却没有去厢房,而是来到了庄子后面偏僻角落的一幢牛棚处。

“不是要去崔亮的房间吗?”高玉容疑惑地问。

“对啊,”胡管事随手一指,“那不是?”

高玉容定睛一瞧,那是搭在牛棚旁侧的木屋,结构简单,四面漏风,根本称不上是房子。

略走近些便闻到一阵阵牲畜粪便的恶臭,直冲脑门,高玉容屏息皱眉,不禁捏紧了拳头。

胡管事站在一旁看着,双手拢在袖中,闲闲地说:“女君,你们是千金贵体,别脏了你们的脚,不过一个仆人,打了就打了,何至于此。”

胡管事这可就说错了。

崔亮虽然是捡来的仆人,但他身强体壮,且有一身武艺,从来是高玉霜的贴身护卫。

便是到国公府里,也应该是一等武师,以礼相待,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而且崔亮被人虐待,包括英娘都能随便呼来喝去,那高玉霜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高玉容不敢想象,永安侯府比不上那些权势滔天的大家族,但并不是任人欺负的啊。

高玉容推开房门,见里面只有一个简易的木板搭得床,床上被子泛起了油光,再加一桌一凳,再无其他家具。

走到床前翻了翻枕头,高玉容便心中有数,走到外面对胡管事说:“你撒谎!钱袋根本不是崔亮偷得!”

胡管事本靠在一处木头柱子上,听到此处直起身子,目光闪烁,“女君你在胡说什么?人赃俱获,我还能栽赃他不成?”

“就是你栽赃!”

高玉容指着牛棚説:“按照你说的三天前就丢了钱袋,他藏在枕头下,可你看这里这么大气味,你的钱袋却一点牛粪味都没有沾,还是松香浓郁,你骗谁呢!”

“许是他藏在其他地方,之后又挪到自己房中呢!”

“他的房中什么都没有,一眼望到头,他既然有了好的藏匿地点,为何又要转到自己房中?”

“那许是他要用钱了,所以放在手边方便取拿。”

高玉容道:“那我问你,你钱袋中本来有多少钱?”

胡管事皱眉思索,高玉容冷笑,“怎么?都找了三天了,丢了多少钱,还要想一想吗?”“一共七十八钱。”胡管事叫道。

高玉容把钱袋递给弟弟,叫高玉虎数一数。

不一时,高玉虎道:“二姐,正好七十八钱。”

“你看看,正是我丢的那些。”

高玉容道:“这点零碎钱即便偷了,应该立即花了以防被人发现,崔亮却还藏着掖着,几次三番转移地点,这正常吗?”

胡管事笑道:“他如何想的,我怎么知道。”

“你确实不用知道,你所说的都是臆想猜测,漏洞百出,你就是栽赃嫁祸!”

高玉容一面说一面扬手,将钱袋砸在胡管事脸上,砸得对方一个踉跄。

胡管事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他也不发脾气,只是抬了抬手,四个庄丁上前来,还包括此前被制服的阿成。

高玉容退后一步,指着众人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胡管事给了个眼神,四个壮汉直接上手,将高氏姐弟连拖带拽,将人推搡着赶出农庄。

高氏姐弟不肯走,胡管事劝道:“二位是贵人,是贵客,现在不走,就会错过进城的时候了,这庄子里的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快些上路吧。”

高玉容不论如何都不肯走,她不可能丢下受伤的崔亮,还有英娘一个小女孩留在这群恶仆手中。

两边人僵持不下,吵吵闹闹,拉拉扯扯间再次回到大场院,英娘见十几个人扭缠在一起的架势,生怕姨娘吃亏,松开崔亮,跑到人群中。

她一面推胡管事等人,一面哭喊,听得令人揪心不已。

高玉容高声道:“英娘,离远一些,离远一些!”

可英娘不停,越哭越大声,混乱之中,英娘不知被谁踢了一脚,滚下两层台阶。

高玉虎气急,大喝一声,大力推开众人,把英娘抱起来,紧接着高玉容上前察看,英娘额头上肿了,擦起好大一块皮。

可英娘十分倔强,停止哭泣,拉着高玉容的手说:“姨娘,亮叔好可怜,你救救他吧。”

自家小姐受伤了,胡管事没有半点心虚,他依旧笼着手,漠不关心地说:“女君,你看这,要不是你们坚持要闹,小小姐何至于受伤啊,这不都是活该吗。”

高玉容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仗势欺人,蛮横无理的奴仆。

此时,刚刚一直昏昏沉沉的崔亮转醒过来,看清眼前的一切,尤其是看到了高玉容和英娘,他突然激动起来,奋力挣扎吼叫。

崔亮身形高大威猛,肌肉结实,一旦他用尽全力,便是木桩绳索都捆绑不住。

胡管事见此骇人的动静,指着崔亮道:“快!快!给我继续灌迷药!别让他逃了,还治不了他了!”

高玉虎率领两个高家仆人冲到崔亮面前,展臂挡住,喝骂道:“我说凭借亮哥的本事,怎么可能被你们拿住,你们居然灌迷药?!简直是疯了!”

高玉虎护住崔亮不肯挪步,眼见崔亮就要挣脱,拿着鞭子的壮汉再一次扬手挥鞭。

只听“啪”地一声,崔亮手臂瞬间又多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高玉虎大叫一声“混账”,要去抢夺鞭子,却不想壮汉举起筋肉粗壮的胳膊,用力一挥,鞭子应声落在高玉虎的手臂上。

高玉容又惊又骇,捂嘴尖叫,将英娘交给随行的婢女,跑过去拉着高玉虎的手臂一瞧。

一时间,衣裳破碎,鲜血如线。

“你们——你们——”

高玉容指着眼前众人,仿佛看到了一群地狱恶鬼。

高玉虎咬紧牙关,忍着痛安慰姐姐,道:“没事...二姐,我没事...”

可他毕竟只有十三岁,身体还未完全发育,还不够非常健硕,又是养尊处优的郎君,哪里受过会这样的委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鞭打。

高玉虎眼睛发红,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定睛一瞧,只见那壮汉手里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藤条竹鞭,竟是带着倒刺的铁鞭。

“二姐,你看!”高玉虎指给他姐姐。

高玉容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看清了那“鞭子”,她胸口一上一下,涨红了脸,对胡管事说:“这是什么!?你们私制刑具,滥用私刑?!这是犯法,我要上衙门告你们!”

胡管事显然一点也不怕,他掏掏耳朵,毫不在意地吹了吹,对高玉容说:“女君,不是我吹牛,在太原这个地界,国公府就是衙门,国公府就是律法,你们莫多管闲事了。”

听到这里,高玉容突然回忆起前世,她曾经听顾珣提到,郑国公趁着战乱,在太原自立为王,国号为郑,大肆收剐民脂民膏,搞得太原附近的州县民不聊生。

也是一个狼子野心,心怀叵测之人。

奸臣非一日养成,看来这一切早有迹可循,那她姐姐呢。

高玉容忽然有莫大的恐惧,前世的大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高玉容怔愣在原地,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高玉虎受伤了,对方人多势众,她身边又没有更加得力的帮手。

即便是亮出了永安侯府的身份,刁奴并不买账,在异地他乡遇到这群目无法纪的蛮横无赖,高玉容此时有些无能为力。

王婆被松了绑,三两步上前将英娘从画梅手上抢过来,薄唇一瞥,趾高气昂地道:“我就说你们少管闲事,二夫人说了,小小姐不能回家,就只能待在庄子上!”

王婆手脚粗壮,用劲不知轻重,使劲扭着英娘的身子。

英娘被她拎的生疼,怎么都不肯跟王婆走,王婆口内骂骂咧咧,英娘张嘴朝着王婆的手背狠狠咬了一下,王婆疼得叫出声来。

高玉容还未说话,但见王婆抬手大力地朝英娘脑门打了一下,正打在方才擦破皮的地方。

高玉容大叫:“住手!住手!”

胡管事叫人把激动的高玉容挡在原地,王婆嘴角狞笑,愈发有恃无恐,又打了英娘两下。

被人欺负成这样,高玉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下来,她都没有发觉。

就当王婆高高扬起手,还要在准备再打英娘的时候,有人声如洪钟地大喝:“都给老子住手!”

高玉容循声望去,但见曹大观威风赫赫,大步流星,朝这边跑来。

而他身后亮出一人,正是顾云景。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皇叔终于来了,此处应有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