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宅

赵麟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只能和沈荇露同乘马车。

为了避嫌,她们只把人带到了城外不远处的茶棚,再通知他家下人去接。

分开之后,芭蕉在外驾马车,樱桃陪着沈荇露在马车里,快到周府时,樱桃忍不住开口问沈荇露:“夫人,我们真要把老宅卖了?”

“自然。”沈荇露说着活动了一下,刚因为救人好像有些勒伤的腰。

“夫人……”樱桃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夫人,小姐和少爷本就非你所出,前面夫人卖了京中宅院,大小姐就有些意见,现在又要卖这老宅,恐怕……”

“无妨。”沈荇露也不具体解释,在樱桃不解的目光中只微微一笑,好似十分胸有成竹。

次日,沈荇露便把孙嬷嬷和三个孩子叫到了一起,喝了口茶,淡淡然说道:“娴姐和锦姐如今也不小年岁了,现下我周家又遭此大难,日后也只得指望几个孩子,有些府中事物两位姐儿也该学起来了,好为未来谋划。”

娴姐儿闻言看了一眼孙嬷嬷随后又看向一脸淡然的沈荇露,眼神中充满了戒备。锦姐儿一贯的沉默寡言,应下之后就低头安静坐在一边。

倒是孙嬷嬷心下一喜,连忙试探着附和问道:“夫人觉得应该先学什么?”

“现在府中如此光景,就先学看账簿吧!也让姐儿们知道,眼下的周家不比以前,望姐儿们行事之前细细斟酌。”

沈荇露话音刚落,周漪娴只觉得这话是在针对自己,于是脱口而出道:“我不过是赠予了周姐姐一些我用不上的珠花布料而已,母亲若是不愿,直说便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我说呢,前日你那周姐姐头上的水晶珠花,昨日手上的绞丝银镯,今日耳上的镂空珍珠耳坠都甚是眼熟,原来这些都是娴姐儿用不上的?早知是用不上的,又何必千里迢迢从京城带过来。”沈荇露说完好似没有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转而问起来周子策的情况,“策儿身上的红疹怎么样了。”

“母亲,好痒。”周子策泪眼朦胧的看着沈荇露。

孙嬷嬷抱着周子策一脸心疼:“那一家子腌臜货,拿了钱不好好修缮房屋,还让我们住偏院。小少爷身上的红疹一直不能消散,这红疹奇痒无比,小少爷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看着都消瘦了许多。”

沈荇露仔细看周子策肉嘟嘟的脸蛋,倒是没看出来瘦了,不过确实不如之前活泼。

“母亲,抱。”周子策张开双手,沈荇露顺势接过来,抱在怀中,拉开他的衣袖,玉藕般的手臂上,除了红疹就是抓痕。

沈荇露抬眸看向有些心虚的周漪娴问:“娴姐儿,你整日与你那周姐姐在一起,她可有告诉你,他们一家人什么时候搬离正院?”

“她们家那老祖宗病了,大夫说不能生气,所以……他们又不是不愿意搬,也是没办法,母亲何必每日都提,我们周家是何等身份,怎可与他们计较,母亲不妨大度一些。”见沈荇露问她,周漪娴反而不复之前的心虚,语气十分理直气壮。

沈荇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们能等,你弟弟这身红疹能等吗?换了这么多大夫看过了,也一直不见好,定是这屋子的问题。”

“那正院也没比这好多少,母亲怎就能断定弟弟搬到正院就会好起来。”周漪娴说完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咬着下唇,但还是倔强的不肯低头。

周子策被姐姐吓得把头埋到沈荇露的颈间,糯糯的说道:“母亲,怕。”

沈荇露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再看周漪娴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还未说话,耳边就传来孙嬷嬷聒噪的劝说:“夫人,娴姐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再看周漪锦像个鹌鹑一样坐在一边,低着头也不说话。

沈荇露突然有些烦躁,这里里外外都不省心。她当初还想着快快解决完这些麻烦,她有房有钱岂不是日子快活似神仙。哪能想到,这古代有些麻烦处理起来,还不能像现代那般简单粗暴,得注意名声影响,实在颇为麻烦。

这个世界又没有女户,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若是离开周家,就意味着,她只能回这具身体的娘家——沈家。回那沈家她所面临的事情会更为不堪,当初若不是周涧川刚好要娶继室,原主已经被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做妾了。

所以她只能解决周家这烂摊子,而且为了未来长久的幸福生活,她还得教育好几个孩子,不然养出几个败家子,她穿越一场,可不想最后还落得个晚景凄凉。

沈荇露长吁一口气,忍住温柔道:“娴姐儿说的也是。这屋子日日打扫,屋中用品又全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就只能是房子的问题了,这偏院和正院都用的一样的木材,就是不知修缮时所用材料是否相同,若是都一样,那可能真的搬到正院也没用。”

周漪娴一脸得意,沈荇露只当看不到,继续诱导孙嬷嬷,“嬷嬷见多识广,可否见过类似只家中小儿出现异常,寻医问药不起用的。”

孙嬷嬷沉思片刻突然严肃起来:“夫人,不若我们明日去城外寺庙祈福。”

“你的意思是?”沈荇露装作恍然大悟,接着又皱着好似拿不定主意一般,“娴姐儿你私下去找你那周姐姐打听一下,这府中修缮所用材料是否有所不同。”

在周漪娴不明所以转身的时候,沈荇露又装作自言自语般补充了一句:“若是都相同,我们恐怕得买个宅子搬出去才成。”

确定周漪娴都听到了,沈荇露端起茶杯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短暂的勾起唇角。娴姐儿那个周姐姐可是个有心机的,周漪娴这么贸然去问,对方定会把所有的话都套出来。

果然,周漪娴回来之后告知,所有宅院修缮都是一人所做,所用材料也一般无二。

翌日一早,在沈荇露他们准备去城外寺庙前,府中来了一位自称是城外出云观的‘大师’。这‘大师’神神叨叨一通,反正这中心意思就是这房子不利于周子策。

沈荇露在族兄一家期待的眼神中表示,不去寺庙了,去找新宅。

随后便出了府,不过她可不是去找宅子,而是去赴约。

书中所写,赵麟这人说话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所以沈荇露救了他之后,一番示弱装可怜,最后赵麟倒也愿意听她的,没有把救人一事宣扬出去。

救人次日赵麟就让人传信来说,他替沈荇露找到一处合适的宅子了,沈荇露只让芭蕉回他,等到合适时机便会联系他。赵麟便也就安安静静的等着,没有再派人前来。倒是让沈荇露有些刮目相看,这书中处处得罪人的小霸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相处。

两处宅院挨在一起,沈荇露的马车刚出府,就见赵麟的马车在不远处,沈荇露便让芭蕉驾着马车不着痕迹的跟到后面。马车行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城南一处宅院。

沈荇露刚下马车,只见白色的院墙高耸,上覆黑瓦,和朱红的大门相互映衬,门上牌匾上只两个大字“竹园”。

“这宅院可是小爷我精心挑选的,沈夫人随我进去看看。”城南这边比邻新竹书院,周围住的大都是些大儒和学子,虽还没有进去,沈荇露就已经对着宅子的地理位置很是满意了。

“外面有甚好看的。”见赵麟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站在大门内催她了,沈荇露提起裙摆走进了‘竹园’。

才一进门沈荇露就被惊到了,赵麟带着她随意的看了几处,沈荇露一直沉浸在院内的美景之中。整个宅子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颜色搭配清新淡雅,随处可见的草木花树、假山石壁、曲水拱桥,相得益彰,一步一景。真的是做到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幅绝美画卷。

那日敲定了买卖宅子的事宜之后,赵麟就自告奋勇,说是找宅子的事情就交给他。沈荇露看完这个宅子就知道,当初的安排实在是有些不靠谱,赵麟找的这宅子虽然没有周家老宅大,但这般景致,价格比起周家老宅只高不低。

“夫人觉得这个宅子如何?”赵麟满脸都写着看我找这宅子多厉害,快夸我。

沈荇露自然顺着他笑眯眯夸奖:“别说是沛县了,就是京城我都没见过如此宅院,今日托赵公子福,让我大饱眼福。”

赵麟轻咳两声:“小爷我找的宅子自然独一无二。”

“只是不知这宅子作价几何?”沈荇露试探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刚问完就听赵麟豪气冲天道:“一文不要,赠予你。”

“赵公子不要说笑。”沈荇露话还没说完,赵麟就又接了一句,

“我从不说笑,这宅子本就是我家的,我就知道这些个花花草草你们这些女人都喜欢,所以这宅子就送夫人了。还是说夫人觉得我的命还不值一个宅子?”

说实在沈荇露很心动,这宅子她实在是喜欢,而且价值不菲。但她救赵麟一事,本就有自身谋划,对她来说确实算不得有多大恩情。再加上今日她若收下了这礼,就等于明面上与中山王府有了关系。

沈荇露不想有个万一,就牵扯到这些世家皇族之间的斗争中,所以才让赵麟不要宣扬她救人一事,至少明面上她不能与赵麟牵扯过多。

沈荇露权衡之后,心下有了决定,自是不能收下这宅子。便继续劝说,只是这下不管她怎么劝,这赵麟都油盐不进,非得把这宅子送给她。

好说歹说,给沈荇露都说得口干舌燥的,最后决定两人各退一步,赵麟拿这竹园与沈荇露换周家老宅。

这宅子价格比周家老宅高,沈荇露算是占了便宜。但赵麟也没有吃亏,把周家老宅并入赵府之后,赵府面积翻倍,价值自然也随之上涨。

不过,因为府中事情还未处理好,沈荇露便又让赵麟同她等一个合适时机。

随后几日,沈荇露早上教娴姐儿和锦姐儿熟悉账簿,下午便带着她俩四处去看宅子。

不过几日功夫,两人就都深刻的认识到,周家家境确实大不如前了。

“娴姐儿,锦姐儿,你们来算算,若我们此时买了宅子,这账上银钱还够多久的开销。”沈荇露带着她们看的都是三进四进的大宅院,价格不菲,两人埋头一算,眉头都皱了起来。

锦姐儿看娴姐儿半天不说话,才小声回话:“回母亲,按照这几日看的宅子的价格,还有账簿上之前每月的开销,估摸着买宅子之后,账上银钱可用半年。”

沈荇露装作一脸担忧,“这可怎么办?沛县倒还有几间铺子和百亩良田,可是年年亏损,这么些年从未往京城送过银子,也指望不上。”

“不若这宅子别买了?修缮一下,可能弟弟就好了。”周漪娴在旁边来了一句。

沈荇露装着沉思片刻之后勉强说道:“宅中这般模样,这修缮可能也不便宜。”

次日便张罗着找了些工匠来看,确实如沈荇露所料,这宅院破败得太厉害了,修缮费用堪比建新宅。这下就连整日像个斗鸡的周漪娴都蔫了。

当日晚些时候,沈荇露听小丫鬟来汇报,今日周漪娴那个所谓的周姐姐,又百般暗示想要她头上的珠花时,这次周漪娴总算没有大方的直接给了人家,反而是冲着对方发了一通脾气。

沈荇露心想今日她们又是找修缮的工匠,周漪娴又是发脾气的,那族兄一家现在的心情恐怕是七上八下的。

若不是周子策身上红疹一直不见好,沈荇露少不得还得再折腾他们一段时间。

这日,沈荇露外出归来后,终于宣布她找到一处合适的宅子了,不过还有些问题。说是要再找之前出云观的大师看看。

出云观自然是没有先前的大师,那不过是族兄找人假扮的。

所以还没等她们出门,先前上门来的那位‘大师’非常巧的又来了。

“我观主家家中幼儿今日有逢凶化吉之兆。”那‘大师’神叨叨一通念唱之后,半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

“大师果然灵验,今日我去看了一套宅子。大师的意思是,今日我看上那宅子,有利于家中孩子?”沈荇露一副信任十足的模样问道。

‘大师’点点头,“主家若是搬到新宅,家中小儿不仅可以逢凶化吉,来日还有望金榜题名。”说完就要告辞离开。

沈荇露一副十分惊喜的样子,让芭蕉递过去一个钱袋,分明看到那‘大师’眼神闪烁,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族兄,随后便又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只说:“我与主家有缘,分文不取。”

沈荇露十分恭敬的送‘大师’离开,让管家和孙嬷嬷先带人收拾东西,她则带三个孩子先行去看,若是孩子们都喜欢今日就直接搬过去。

族兄一家人笑得都合不拢嘴,来恭喜沈荇露找到新宅。

沈荇露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已在描画,等这群人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想必脸色会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