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自己从未见过他,母亲秦睫说他是客人,说他会是自己能够依靠的人。

但秦茵络不信,少年很凶。

他的面孔带着戾气,眼圈红红的。

她早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自己的憎恶。

他还比自己高很多,要是打起自己来,一定下手会很重。

或许,就像是那时候的父亲一样,不管不顾地用皮带抽,皮带每次发生咻咻的声音,抽在自己的腰上,之后都会淤青一大片。

秦茵络压抑在心中的感情,憋闷在胸腔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她哭得很痛,几乎肝肠寸断,拉扯着,再也不能抑制住。

“络儿你听妈说,别固执,别坚持,你到那里会过好日子的。别跟着妈吃苦,知道吗?”

秦茵络听不进去一句,只是箍住她的脖颈,抱着她,猛地朝她怀里钻。

秦茵络要的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哪怕过得不如意,都没关系。

“对、不、起,我、会、去上学的。”

她抽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要在、这、里,跟你、一起。”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洇湿了她的衣领,拢在脖子的领子都被泪水浸透。

又是一片一片地图案。

秦茵络哭得倦了,双眼满是酸涩。

鼻尖淡淡的青草的泥土味,是雨后空气里的混杂气味,猛地顺着风灌入鼻腔。

秦茵络的脑袋很沉,随着车辆的行进轻微颠簸着。

迷蒙的眼前渐渐清亮起来。

她挪着身体,靠近车窗,直接迎着风吹,雨水裹挟着飘雪冷冷地扑打在脸面上,倒是叫她彻底醒了。

身旁坐着一个人。

秦茵络不用看也不用猜,也知道那人是谁。

少年一只手搁在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了无节奏。

身体侧对着她,目光眺望远处的池水镇,一语不发。

秦茵络哭得晕了,倦了。

悲伤过度才会这样吧,她只能就这样远远地望着车子开出池水镇。

澜水中学、村落、小卖部。

那些童年的回忆淡出了自己的世界。

秦茵络想要跳车,但车门被锁住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一定要把自己送人,不是送,而是抛下了她,将她丢在另一个地方。

“络儿,去另一个地方好好活着。”

这是自己伤心欲绝昏倒前,听到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秦茵络看着敞开的窗,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但她怕疼,她最怕疼了。

有次犯错,秦睫曾拿长长的竹竿打她,秦茵络也没有叫嚷疼,一个字都没说。

记得,那是秦睫第一次和她说送走自己的时候。

车子早就开出池水镇。

那一刻,秦茵络就知道自己的全部希望都破灭了。

没人能来救她,看着母亲坚定的神情,秦茵络了解了。

刚痛下过一阵雨,地上都是雨水的渍。

就如秦茵络的泪,一片又一片,绵延不绝。

呲——车窗关闭,少年开口,不急不缓问道:“茵络妹妹,路还远着。你能不能同我说说话?”

秦茵络别过脑袋去,吊着脸。

她根本不喜欢他,她讨厌他仰着高贵的头颅,厌恶他看自己的眼神。

是他让自己和母亲秦睫彻底分离。

这种痛苦,比尖刀剜心更甚。

“真不打算说话了?别装哑巴啊!”

这话再一次刺痛了秦茵络,她哭得更厉害,尖亮刺耳的声音传出,前面梳着锃亮头发的司机老俍忍不住瞥眼瞅了过去。

一开口,下巴上的浓密黑色胡茬也随之抖动着。

“二少爷,你看这……”

盛佟砚掏了掏耳朵,嗓音懒懒地蹙眉道:“我生平最烦女孩子哭了。”

他微叹口气,抓出口袋里的糖果递给她。

秦茵络瞟了眼,不是一枚糖果,而是一个彩色还泛着荧光色的糖纸。

这下,哭得更狠了。

盛佟砚摸了摸手心的触感:“我忘了,糖果被我吃了。”

“这样,你跟我回家就能吃到了。想吃多少都行。”

秦茵络终于吞吐出来。

“坏、人!”

盛佟砚没听过这种说法,给人糖吃还让人喊做坏人。

他用指尖轻点她的肩膀:“这不是会说话吗?”

他凑近,唇角漾起笑意:“茵络妹妹,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

“盛佟砚。盛气凌人的盛,笔墨纸砚的砚,至于佟嘛……”

盛佟砚叫她伸出手来,在她手心写出佟的笔划。

秦茵络的手心湿润寒冷,他的掌心却温暖无比,等他写完,自己就缩回了手。

她不适应这样的肌肤接触。

心里生出几分畏怯。

她不爱与人接触,不知道是从几岁开始,她见人就躲。

尤其对于不认识的陌生人,秦茵络则会避及对方很远,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到怎样的环境下,没了母亲在,她还能坚持多久。

车子一直行驶至繁华都市。

秦茵络从没出过池水镇,一切景物对她而言都充满着新奇。

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流,用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大厦,那在她的梦里才出现过。

她不敢想象,这一切都变成了真实。

黑色卡宴继续开到了远郊的一处独栋别墅,才渐渐熄火停在路边。

时间早就过去了近六个小时。

抵达盛家别墅,天色已经黢黑。

盛佟砚先跳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凑近她,低低地笑着:“茵络妹妹,不下车坏人是会把你抓走的。”

秦茵络脑子很乱,恍恍惚惚地走下车。

顺势关上车门。

冷风顺着她的衣领子往脖子里灌,耳尖也吹得泛红。

秦茵络在这里站了很久,根本不愿意挪动一步。

伴随着女人踩着高跟鞋的急促脚步声,盛佟砚将一只手手横搭在秦茵络肩上,低垂下脑袋语调极闷:“巫婆来了。”

随后他垂下双臂,站定在秦茵络身前。

女人的深红色及膝大衣外缀满了羽毛和钻,踩着一双十五厘米的恨天高扭着走来。

远处看,活像一只扑扇翅膀的鹦鹉。

“佟砚,到了怎么不进去?”

她长了一双狭长的吊梢眼,笑的时候眼尾纹只扫到鬓角里去。

只有秦茵络能感觉出,她捂着嘴巴,笑得也多假。

因为女人一直在上下打量她,时不时掩着鼻子抱怨:“下雨天真令人烦躁,空气都变臭了。”

随后,她睥睨了一眼,掉头就走。

离开的时候,空气中还能隐约闻到女人身上留下的香水气味,像是薰衣草的花香。

秦茵络随着女人走进大门。

连门框都是高级红木所制,还搭配着镂空设计。

秦茵络一路走来,终于进入客厅。

秦茵络望着挑高五米的房顶,四周的墙面挂着自己看不懂的艺术画作,面前不远处的架子上摆满了古董玉器,每一件价值都名贵无比。

秦茵络越发觉得束手束脚,自己随着他们一齐坐定在软皮质浅棕沙发上,她端坐着,双手搭在膝盖上,额角已经微微洇出冷汗。

女人依旧打量着她,把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目光并不和善。

“你就是池水镇的秦茵络?”女人眼神在少女的脸上逡巡。

她伸手,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轻划着秦茵络冻红的白脸颊,轻掐上一把:“模样儿是俏的,拾掇拾掇完全可以相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有婚约,是有渊源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