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心
“承宁……”
宋徽云不太适应被他这样抱,但是他这个状态,她不忍心将他推开,只好僵在他的怀中。
“陛下,我知道是兄长做的,母亲想要杀他,将来你的孩子出生,我就可以顺势代替他的位置。”
他将头埋进她的脖子间,轻轻地摩挲着,有点痒。
他开口,缓缓地朝宋徽云倾吐着胸腔中郁郁不平的一切,“是那碗酸梅汤,母亲不能生下男孩 ,酸儿辣女,自然不会沾酸的,所以兄长笃定只会有长姊会喝。”
酸梅汤,他甚至差点让宋徽云喝下去的酸梅汤。
“父亲一直都偏向于想要个男孩继承谢家,兄长想要掌控谢家,嫡系里就不允许出现稳定的继承人,所以他之前将我也召入宫,就是为了拖延父亲不能立下继承人,让谢家和裴家一样受他所掌控。”
曾经的谢承宁,也是被当成谢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自幼熟读四书五经,懂谋略,如果没有入宫,他现在就是谢家少主,将来名震天下的谢氏一族的家主。
当初他已经开始接管谢家家务,被认定为谢家少家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使谢偃也不能强迫他入宫。
谢偃提出抬他母亲为嫡妻时,他并未急于答应,而是去征求母亲意见。
就算不做嫡妻,整个谢府,她也是最受宠的姨娘,除了外头名声不体面,没有人敢怠慢她。
母亲虽然慈祥地说着一切尊重他,听从他的选择,可却让它的长姊幼妹立在身前,望眼欲穿,如果不能为谢氏嫡出,她们只能嫁给地位远不如谢家的氏族。
他的母亲总是这个样子,人前一幅观音像,从不自己做恶人。
就这么一个眼神,他便没有办法拒绝。
当初他出生的时候,嫡母嫉恨他是个男孩,故意支开侍女,在他房中放火,是玩闹的姐姐路过,冲进来将他抱了出去,不然他活不到长大,为此,她手臂上因此留下了一道难以痊愈的疤痕。
长姊那时候已经和裴疏相识,各有好感,不过碍于身份,裴家迟迟没有同意婚事,估计也是被谢偃压着。
他没有办法割舍家人,必须入宫。
“可是这些年,母亲总是贪心不足,明明已经做了父亲嫡妻,却不满兄长总是将所有一切握在手中,想要从他手里分权,可是哪有这么简单。”
“承宁,我认为呀,谢夫人还是在乎你的。”
谢夫人总归还是疼爱孩子的,不然也不会在谢偃招新侍君入宫时敲打宋徽云,不然也不会下跪求谢偃饶过谢承婉。
她是得寸进尺没错,但是她也没想到谢偃会绕过她直接对谢承婉下手。
谢承宁摇摇头,“一边在乎,一边伤害,这样才可恨。”
这话让宋徽云无端想起了谢偃,他从来不会在乎,所以她似乎也没有怎么恨过他。
宋徽云叹了口气,她的承宁啊,心里跟明镜一样。将一切看得如此清晰,比起稀里糊涂地活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现在长姊死了,我不知道怨母亲还是怨兄长,可我,可他们似乎也没有错,可我…姐姐不在了,我心里难受……”
他呜咽出声,“我心好痛,我好难受,陛下……”
这些话,他是绝不能和别人说的,但对于宋徽云,他似乎有着天然的信任。他和宋徽云,本来是因为阴差阳错被推到一起的伴侣,那种无可奈何,只有她才能和自己惺惺相惜。
他和姐姐一起长大,他的童年里,大半都是姐姐的影子,姐姐救过他,偷偷给他糖吃,可是,现在她成为了母亲和兄长博弈的牺牲的。
姐姐哪里错了?她还怀着孩子,满心期待着宝宝出生。
那是他的姐姐!
可他甚至没有办法替她去埋怨谁。
“承宁,”宋徽云转过身,去摸摸他的头,将他抱在怀中,安慰他,“无论如何,你不要怨自己,你只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承宁啊,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能承担太多的东西,你有时候要学会自私一些,将一些东西放下,你管不了你姐姐的死,这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丧失亲人,你如果难过,你就靠着我哭一会,你睡一觉吧,明天就把这些事情都忘了吧,好不好……”
她很少会这么温和地讲话,可是怀中的是谢承宁。
谢承宁却突然瞪大眼睛,乌眸明亮,宋徽云能够感觉到他颤抖着双肩,是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陛下,你说,有朝一日,你会不会也喝下那碗酸梅汤…你会不会也一样……”
宋徽云心头一寒。
她摸了摸小腹,“不会的,我和宝宝,都会平安。”
谢承宁搂着她,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喃喃自语,“如果有一日你也不在了,我恐怕会疯掉。”
……
第二个月,谢夫人在府中胎动,如愿诞下一位足月的女婴,母女平安。
谢家家主大失所望,谢夫人给其取名,承晚。
晚,婉。
两字同音,恐怕谢夫人是在想念着前不久刚刚死去的女儿吧。心里愧疚,以此缅怀。
宋徽云的月份大了一些,终于显怀,孕期该有的状态终于在她身上展现出来。
嗜睡,呕吐,没胃口,甚至畏寒,在三伏天里躲在被窝冷汗涔涔。
连日的困倦让她折腾不起来,去闹腾谢偃的兴致也没有了,每日上朝也不去了,每日在惊澜殿内骂肚子里那只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小东西。
“宝宝,你能不能轻点,这样折腾你娘,你还没出生就要把你娘折腾死了……”
“宝宝,你好歹让你娘吃点东西呀,那个桂花糕就不好吃吗?”
“宝宝,你可怜可怜你娘……”
谢承宁见她每天躺着,怕她躺出些什么病来,每天都想费尽心思拽她出去走走,她根本就不想起身。
怀孕已经令她疲惫不堪了,她一坐起来就头晕恶心,小腿剧痛,要她出去走一圈相当于要她的命。
她连声音都困得起泡,“承宁,你就放过孤吧,孤好累。”
“陛下,”谢承宁见她怎么劝都不听,眼睛都红了,“你就出去走走吧,将来孩子要是生不出来该怎么办?”
也许是谢承婉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现在他看宋徽云时常担惊受怕。
女子生产本来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趟,就算没有像他姐姐一样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她孕期的状态已经不容乐观,将来生产恐怕要遭罪。
“不可能生不下来。”
宋徽云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角,这点她可以确认,在那个梦里,她的宝宝平安可爱,怎么可能生不下来?
所以她并没有太过忧心,与其听医官的话,胡乱折腾,她不如让自己舒服点。
她侧躺在床上,摸着小腹,昏昏欲睡地说:“宝宝会平安出……”
她这句话没说完,眼皮子缓缓耷拉下来,又堕入了昏睡之中。
谢承宁见她不听,也没办法,转身就去了平惊宫。
宋徽云不听他的话也罢,总有人可以让她听话。
谢偃翻看着宋徽云的《起居注》,越翻眉头皱得越深。她已经三天没有出过惊澜殿殿门了,一日三餐,连吃的都没有吃下去多少。
成天躲在房间里睡大觉,以至于起居官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整页都是空的。
谢承宁来让他去劝劝宋徽云的时候,他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来到惊澜殿中,她还在睡梦中。
床帘被拉紧,谢偃掀开一角,阳光照在她沉静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反应,睡得那样深,呼吸平稳而流畅。
她小腹已经缓缓变大,她都只能侧躺着休息,双手环着腹部,护着她的孩子。
几日没见,她竟瘦了这么多。
谢偃碰了碰她的脸,直接喊道:“起来。”
宋徽云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转个身缩到角落继续睡,但谢偃眼疾手快,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提溜回来。
宋徽云这才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盯着眼前人。
见她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谢偃缓缓开口,“别睡了!”
“噢……”
谢偃来了……
他不是谢承宁,不会惯着她。
她揉揉眼睛,知道这位是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再躺回去的,于是想要下地穿鞋,由于过分困倦,刚刚起身,大脑意识一松,又短暂陷入梦中,身子一跌,神志不清落到了谢偃怀中。
谢偃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坐好,两个贴身侍奉她的宫女立刻上前,帮她将鞋子穿上,有给她披上外衣,头发简单绾好,以最快的速度,给她弄了一个勉强能出门的造型。
“出去走走。”
她眼皮子努力往上提,无神地看着谢偃。
怕她没听清,谢偃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出去走走。”
这下她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拉着谢偃的袖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走吧。”
谢偃只好一路牵着向前走,把她拉到了御花园,今日阳光正好,融融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很暖和。走着走着,她终于稍稍有了些精神。
沿着假山湖泊绕了几圈,谢偃对她说,“陛下,你以后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这样对你和孩子都有益。”
“好呀,”宋徽云懒洋洋地说,“那得太后来接孤,不然孤可懒得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宝宝要上线了
女主后面的状态就是类似于南方没有暖气的冬天,高三时七点开始的数学连堂,上面老师在讲圆锥曲线的大题,外面天还没大亮,身上裹着个棉袄,连笔都握不稳那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