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林祯这么问，巫神医坐回了位置上，用‘反应还不算慢’的目光扫过林祯。当他的目光落到霍家小少爷身上时，脸上露出一抹兴趣。

霍家小少爷虽然还是表现出了呼吸的困难，却比林祯到来前缓和不少。

他断定霍家小少爷今晚就会咽气的结论要往后推一推了。

“姑娘并不是紫衫仙境的人。”巫神医再扫过地上这些看不明白的东西，语气十分笃定。

“我瞧姑娘也有两分实力，与其在将死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救更多的人。”

他还是确信霍家小少爷会死亡。

林祯和贺胥哪还顾得上和这个巫神医文绉绉地对话，发现霍家小少爷后恐水反应又从霍家夫人口中得知家中确有几条狼犬后，他们心里被糟糕的情绪塞满。

就算不是医务人员也知道狂犬病没有特效药，死亡率是100%。

想到阿奴和商姑娘那样恳求，而且霍家小少爷还这么小，林祯心里很不好受。

“伤口在哪？”她急急上前去撩霍家小少爷衣袖。

“来人。”发现林祯有查看霍家小少爷伤口的意图，霍家夫人忽得站起，冷声道：“将他们打出去！”

下人们反应很迅速，得令后立刻去拖拽林祯和贺胥，将他们往外赶。

他们的力气很大，人也很多，贺胥一个大男人在他们手上都像小鸡崽，林祯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两个人很轻易地就被丢出霍家，摔在门外的青石板上。

“操啊。”贺胥愤怒地说：“神经病啊！”

他赶紧站起，去拉林祯：“还好吧？”

林祯坐在原地，她垂眸思考着什么，忽视了贺胥递来的手。

贺胥拿手在林祯眼前晃了晃：“林医生？”

“林祯！”贺胥抬高音量问：“摔傻了？”

林祯仍旧低垂着脑袋，轻轻开口：“我看见了。”

贺胥问：“什么？”

林祯说：“伤口。”

贺胥急忙问：“怎么说？”

林祯这才抬头，盯着贺胥说：“右边胳膊确实有几道抓挠的印，但没破皮。”

“没破皮？”

没破皮就不可能感染狂犬病，不过回想霍家小少爷的恐水反应，贺胥不由得猜测：“伤口或许在身体别的部位。”

林祯说：“确实有这个可能。”

毕竟她只查看了患者的右边胳膊，没有对患者进行一个详尽的身体检查。

她站起身：“贺医生，你还记得去霍家小门的路吗？得问问那位商姑娘当时情况和抓伤患者的那条狼犬的情况。”

狂犬七日观察法：如果人被猫狗咬伤或抓伤，可以观察狗七天以上，如果狗依然健康如常，就证明这只狗没有携带狂犬病毒，被咬伤的人就不必担心。①

现在他们的身份被巫神医戳破，很难再接触患者，只有通过商姑娘去确定霍家小少爷是否真是狂犬病，如果不是狂犬就还有救。

虽然患者有明显的恐水反应，但阿奴说过患者曾落过水，患者是否是因为溺水而在心底产生了对水的抵触从而恐水也说不定。

狂犬病死亡率让人骇然，但没查抗原没确诊，林祯不能放弃患者。但就算确诊了，她也不能放弃患者，这是医生的职责所在。

“我记得小门好像在那边？”林祯不是很肯定地指了一个方向。

“是那边。”

得到了贺胥的答案，林祯快步朝着霍家小门去，贺胥赶紧追上来：“林医生，林医生。”

林祯偏头看他，贺胥说：“狼犬伤了主人不会被打死？还有更糟糕的可能，患者也许不是被狼犬咬伤，而是其他动物？这里不是城市，出现其他动物并不奇怪。”

贺胥说的这两种可能都会让狂犬七日观察法没办法进行下去，毕竟观察对象都没了。

林祯认真思索了一下：“一般来说，人在遭受攻击的时候会下意识用手去遮挡，当狼狗或者其他动物主动攻击人时不可能只有嘴上使力，四肢肯定也会一并出力。如果患者被其它动物攻击，他的胳膊不可能只有轻微抓痕。”

“阿奴对患者忠心耿耿，肯定以患者的安全为首位，患者要是被狼犬或者野兽攻击，他必然挺身而出，但他身上没有伤，而且阿奴的陈述里并没有提及患者被咬伤，只提说了落水，大概能说明患者没有被攻击史。”林祯一顿分析后，道：“我最多倾向于患者是和家里狼狗玩闹时不慎被抓伤，所以阿奴没有放在心上，狼犬没有主动伤人，也就不可能被打死。”

最后林祯总结：“到底什么情况，问了才知道，也没别的办法了。”

贺胥说：“行。”

他们俩走了十分钟的样子找到了霍家小门，林祯和贺胥刚要敲门，门先一步打开了。

开门的是商姑娘。

商姑娘身份低微，并不能进霍家前厅，但她一直关注着前厅动静，听说林祯和贺胥被赶了出去，立马就要出门来找人。

“二位神仙，我……”商姑娘刚开口，林祯就打断道：“商姑娘，家里的狼犬可曾撕咬过你家小主人？亦或者有没有其他动物攻击过他？”

林祯语速很快，商姑娘本就紧绷的身体更加紧张起来：“不曾，都不曾。”

她解释道：“家中三条狼犬都亲热小主人，又怎么会撕咬主人。二位神仙是……”

林祯看了贺胥一眼，狼犬亲热人，很可能是在玩闹过程中不慎抓伤患者，她立即问：“可曾不慎抓伤过你家小主人，见血了吗？”

商姑娘回忆道：“七日前是曾抓伤过小主人，见了血，不过出血不多，之后也上过药。”

林祯和贺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七日。

狂犬病潜伏期一般1-3个月，不过时间短的也是有可能在5天到一周时间左右发作，发作时间并不能说明患者不是狂犬病。

贺胥赶紧问：“抓伤患……小少爷的狗还活着吗？”

商姑娘点头：“活着。”

贺胥：“狗可有异常表现？譬如畏光、畏水、吐舌、流涎以及嘴不能闭合。”

林祯补充道：“你别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

商姑娘虽着急让他们去救人，却也按捺下焦急按林祯说的去做：“并无。”

想着商姑娘是贴身伺候患者的人，林祯问道：“小少爷病后畏光、畏风吗？”

狂犬病典型症状就是畏水、畏光、畏风，霍家小少爷畏水可以用应激来解释，就看还有没有其他典型症状。

如果没有畏水畏风，加之狗还活着，林祯和贺胥就可以松一口气。

一提到患者病情，商姑娘眼圈立刻红了：“是有些畏光的，这两日我们不敢叫小主人吹了风，屋子里捂得严实，并不知小主人是否畏风。”

林祯和贺胥稍稍轻松一点的心情立马又跌了回去。

“二位神仙。”在林祯和贺胥沉默间，商姑娘请求道：“求你们救救我家小主人。”

贺胥说：“不是我们不救，是你们家的人把我们赶出来了。”

商姑娘恳请道：“天快亮了，家主马上就要从修炼场返家了，届时夫人就不敢再拦着二位，还请二位神仙等候片刻。”

林祯和贺胥都难以理解，儿子重病垂危，当爹的跑去练功当妈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想到患者的情况，林祯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你家家主可以替你们撑腰，为什么一晚上不去寻人？”

商姑娘道：“家主只会在他想出现时出现，旁人是寻不到他的。”

林祯：“……哦。”

“等是可以等，就怕你家小少爷撑不住！”贺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你家小少爷是家主和夫人亲生的吗？”

商姑娘点头：“是。”

林祯更不懂了，贺胥直接吐槽：“我还以为是捡来的便宜儿子呢。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子。”

商姑娘满脸尴尬，随后抬头看天色。

见天边露出鱼肚白，尴尬划去立刻惊喜到：“天亮了，家主归家了！烦请二位先在此等候，我这就去寻家主！”

不等林祯和贺胥点头答应，商姑娘提裙就往外边跑去。

贺胥追去看了眼商姑娘的路线，估计商姑娘是要去正门口拦他们的家主。

他折回来朝着林祯比了一个手势：“我无语这么多。”

林祯叹口气，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抢救阿奴一天，走了五个多小时山路，又这么折腾了一通，她累得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也不知道从医院带来的东西有没有被他们丢出去。”林祯忧心忡忡。

患者呼吸困难，上了吸氧管其实也没有好一点。

他们不干预的话，霍家小少爷的呼吸只会越来越困难，然后很快地就会因为缺氧而死。

但现在林祯甚至不知道把‘我要他死’几个字写在脸上的霍家夫人，有没有拔霍家小少爷的氧气管。

“太难了。”林祯低垂着脑袋，有点丧。

丧了一会儿，商姑娘终于回来了。

林祯立马站起来，商姑娘急急道：“家主回来了，二位神仙请随我来！”

林祯：“好！”

贺胥：“好！”

再见患者的路上林祯和贺胥用上了跑的，霍家夫人不知去了哪里，霍家宅子里抬杠的已经走了，那些郎中也走的七七八八，就剩下巫神医还有他身边的小药童。

霍家小少爷从前厅转移到了一间屋子里，林祯和贺胥进屋一看，当场就要不好了。

林祯的担心成真了，霍家夫人果然拔了霍家小少爷的氧气，此时霍家小少爷脸色发绀唇色一点血色都没，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了。

贺胥破口就骂。

看见林祯和贺胥的脸色，商姑娘猜到了什么，“二位神仙，我家小主人……还……还有救吗？”

林祯深吸一口气，她看见了霍家家主，霍家家主站在门口位置，脸上戴上一个面罩挡住了面容，不过以他昂首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在看自己的儿子。

她故意说给霍家家主听：“不好说。”

霍家家主身形顿了一下，但没有下一步动作，始终伫立在门口。

商姑娘却是‘咚’得跪下，给林祯贺胥磕头，哭着求他俩救人，没一会儿额头就高高肿起，皮肤磕破，地面都沾了血迹。

好在他们从医院带来的东西没有被丢出去，就放在霍家小少爷所在的屋子里。

贺胥和林祯重新给患者吸氧，林祯头也没回，问商姑娘：“伤口在哪？”

商姑娘抽噎道：“左边小腿处。”

林祯蹲下身去查看霍家小少爷的伤，扯开衣服，这下她看到了之前没看见的抓伤，看着不严重，但确实破了皮。

只要破了皮就有可能感染狂犬病，哪怕伤口比针眼还小！

林祯整理霍家小少爷的裤脚，问屋子里观看他们操作的巫神医：“神医觉得病人还能活多久？”

巫神医看一眼霍家小少爷：“至多一个时辰。”

确实如此，给霍家小少爷上了氧后他的呼吸仍旧困难，再过不久就会因为缺氧窒息死亡。

林祯回过头看向门口家主，道：“我不保证能救活他，但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不在一个时辰内死去。”

家主脑袋轻轻摆动，脸上的面具朝着林祯方向，声音有些哑：“若能救活我儿，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林祯说：“你让商姑娘现在就御剑飞行送他去紫杉山。”

当林祯提到‘紫杉山’时，巫神医朝着林祯看了过来。

林祯注视着家主，她这个要求让家主重新沉默下来。

说实话林祯也不是没遇到不负责的家属，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么生气，她说：“他是你亲儿子！”

面具之下看不见家主的表情，半晌后他才开口：“如此就能救我儿？”

林祯说：“不一定，但不送他去，他就会死，巫神医不也这么说吗？”

家主沉默了一会儿，林祯催促：“送！还是不送！”

家主看了眼卧榻不起的男孩，终于出声：“可以，但你和他留下一人。”

林祯并不意外霍家家主的要求，她救人心切，再不给霍家小少爷高流量吸氧，患者真的活不过一个时辰。

“我留下。”林祯。

“林祯！”贺胥不赞同，他瞪着家主：“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懂不懂？”

“别说了。”林祯拦下贺胥：“你给商姑娘指路。”

贺胥：“你一个女生留在这里，我能放心？”

他烦躁地搓了把头发：“你跟着她们回去，我留下。”

林祯低声说：“检验科只有你一个人。”

贺胥一下不说话了。

霍家小少爷少不了做各项检查，他脱不开身。

林祯看向商姑娘：“商姑娘你快带着你家小主人去吧，别耽误了。”

商姑娘已是泪流满面，她给林祯行了一礼，随后才起身：“我这就去取剑。”

“不必。”家主把他手中的宝剑给了商姑娘。

霍家家主的宝剑自然是比阿奴的好的，尤其是宝剑剑刃以及剑柄处镶嵌的宝石内里透亮，熠熠生辉。

贺胥眼前一亮，他本来还担心急诊大楼会不会没电，但看见这柄宝剑后松了口气。

宝剑上镶嵌的石头就是他们在急诊大楼门口捡到的能让配电室工作的石头。

发现贺胥目光，家主沉沉开口：“三日后我儿活着，她活着，想要灵石我亦可以给你。如若不然，三日后我以她鲜血淬炼灵石。”

作者有话要说：①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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