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万灵之草

扶生的仙识跟随万君清落入一片茂密丛林,他御剑飞行许久,似是实在头疼难忍才匆匆降下。

汗珠从万君清的额头冒出流入眼眶,他墨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到如雪般的脸庞,手上青筋暴起,道骨仙风的模样早就消失不见,却是狼狈又不堪。

体内魔气似闯出笼子的野兽,肆意侵蚀着他的意识。他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运气强行压下灵脉中翻涌的灼烧。

扶生轻轻啧了一声,淡淡地投下丝丝冰凉的仙力浸入他神识。

万君清最好不要入魔,哪怕入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正道之首若是这时便入了魔,那群暗暗蛰伏的邪道们只恐立即一拥而上,而修仙界便会马上迎来腥风血雨。

作为维护三界的上仙,她于情于理也不能干看着不管。

而万君清活了一千多年,何尝不知道自己生了心魔。

心魔……心魔……他反复在嘴中喃喃。

万君清嘴角溢出鲜血,嘶笑出声。血线化作珠点点滴落,落到出尘白衣上,一双含了魔气的眸子增添上些道不明的怨毒之色,更似妖邪。

树影阴翳,鸦雀惊厥,呕哑嘲哳匆匆飞去,树叶随之沙沙作响,零星散下几片乌色鸦羽。

扶生这边剑拔弩张,奚鹤这边却悠悠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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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竹院。

一场秋雨一场寒,细雨过后云雾缭绕,一轮弯月挂于枝头,投下如银纱般的光晕。

奚鹤在院子里支了个小桌子,请了胥染仇来对酒。

胥染仇作为他的师兄,也是他亦师亦友的存在。小时他有什么困难,师兄总能指点一二。

今日亦如此。

奚鹤削瘦而白到透明的手掌握着小巧的酒壶。酒嘴倾斜,酒水粼粼散下。

胥染仇拿起酒杯,接过如小溪般缓缓淌下的酒水,酒中人影与月色交融,伴着波澜,扭曲而华丽。

奚鹤根骨分明的手指托起墨玉酒杯,与他互碰,开口直言:“师兄,你懂得多,昆仑宗图书阁的书被你翻了个遍。你可能告诉我,有没有办法重塑灵脉?”

胥染仇眉心一凝,看向奚鹤那双似是镜面般剔透的瞳仁,瞬间就猜到了奚鹤的意图。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暗道一声:“怪不得……”

“你不用想这种事,白瑶她……”话未尽,他突然断住,又徐徐开口:“师尊会有办法的。”

奚鹤摇头,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道:“师兄你怎会不知,恩怨因果,我一向敢作敢当。”

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停留在泛着微微波纹的酒面,声音极轻:“有办法的对吗,师兄。”

胥染仇看着眼前固执的人摇头笑了,有些怅然,“有是有的,但眼下你刚刚恢复,不要冒险。”

奚鹤蓦然抬眼,看向胥染仇,那双瞳仁染上灼灼之色。

却是不再逼问,轻轻地转移了话题。

酒一杯又一杯下肚,胥染仇也陪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知过了多久,噗噔一声响,胥染仇倒在桌上,手中酒似丝绸一般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向下撒去。

奚鹤揉了揉眉心,手搭在桌上,他嘴角带着畅快肆意的笑,衣衫微开,月光照耀下他的轮廓变得朦胧,生出几分风流的意蕴。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那双如静水般的眸底逐渐升起漩涡,带着诱惑:“白瑶怎样才能恢复灵脉?”

在问心诀的作用下,胥染仇缓缓开口,声音木讷:“万灵之草……”

听到想要的答案,奚鹤笑容淡了三分,打断问心诀。

胥染仇怎样都无法想到,清风明月般的白鹤公子也会趁人之危。

奚鹤知道,胥染仇不善饮酒,却喜好饮酒,总是喝到酩酊大醉才罢休。然过了三百年,他不知道胥染仇如今的酒量如何,所以他选了最烈的灵酒。

也算是成功了吧。

平时这种容易被人察觉的简单道法胥染仇一定不会中招,但在提前服了化酒丹的奚鹤面前,他的心理防线近乎于无,轻而易举就被套路出来了。

奚鹤撩了撩眼皮,遥遥望向空中明月,脸上是自重生后独一无二的轻松。

轻松过后,便是疲倦。

他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有酒水自他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到凸起的喉结,又被熹微的月色照地泛起一层柔柔的光泽,朦朦胧胧之中,他仿若月下慵懒的妖。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月色消散,白光降临。阳光照在奚鹤的脸上,衬的他又仿若圣洁。

奚鹤一夜未眠,坐在小椅子上看月落,又看日出。

他身旁的胥染仇倒是趴在桌子上一直没醒,身上盖着奚鹤给他披上的外套睡的安稳。

忽然,噔噔的敲门声打破寂静。奚鹤感到结界被触碰,起身正了正衣物,一身慵懒褪去,又恢复成温润的公子模样。

门前站着一个少年。他乌发被发带高高束起,一身弟子长袍穿出一股少年风气,嘴唇微薄,看着眼前俊郎淡然的奚鹤开口。

“奚鹤,我师尊找你。”他语气生硬到变扭。

奚鹤颔首。

“我知道了,这就去。”又说:“贺州秋,要不要进来坐坐。”

贺州秋摇头,紧束在头顶的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摆动。他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也没开口,只转身御剑离开,似是只是来传个话,但身影却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奚鹤相握的双手被弟子大袍遮盖,长发未束,散懒地披在肩头,有些书生风息。

他静静地看着贺州秋离去

身后脚步声逼近,传来嘶的一声。

“你这酒倒是烈,好久没喝过能让我醉的酒了。”

修仙者身上有灵气,平常的酒被灵力一打就散了。

不过,奚鹤这回用的是上好的灵酒,酒劲不是用灵力就可以随意消散的。

奚鹤勾唇,却未曾转身。

胥染仇慢慢走到他身边,看着远处只有一个点的贺州秋,开口道。

“内孩子从小就崇拜你。现在也已经半步化神了。”

奚鹤点头,漫不经心地开口:“他喜欢白瑶?”

“或许是吧。”胥染仇拉长声音地笑着回复。

奚鹤脑中回想着当初豆芽一样的小小少年,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叫着奚鹤奚鹤。奚鹤那时也有些少年脾气,顶着他的脑袋说:“叫师兄!”

而贺州秋总是像个叛逆期的少年,吱呀乱叫的,就是不爱叫师兄,只在长辈面前装装样子唤个鹤师兄。

如今也长成这般模样了。

奚鹤轻声笑了笑,转身向身旁人拱手道:“我先去找掌门师叔一趟。”

胥染仇点点头。

奚鹤足尖轻点,稳稳地踩在剑上,剑光如流,只在空中留下些许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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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君清内斯到底是没入魔,他独自发了一通疯,在扶生的仙力辅助下,自己压制住了脑海中的心魔。

远在月瑶宫的扶生收回仙识,抬手揉向眉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凤羽熵会历这个劫,牵扯到下界颇多,还生生处在漩涡最中心关键处,这让她不由地感到些不安。

而使她不安的源泉正在昆仑宗主峰。

一个如凡世花甲年龄模样的老人乐呵呵地拍了拍奚鹤的肩膀,又捏了捏说:“小鹤这肩膀可太单薄了啊,多吃点,长点肉!”

奚鹤对着眼前的老小孩无奈地笑了笑:“掌门师叔,我已经辟谷多年了。”

“啧啧。”

一声重重的感叹从面前的小老头嘴里发出,他摇头晃脑地遗憾道:“你们这些人啊,就知道吃那什么辟谷丹,辟谷丹哪有美食香!”

旁边坐着的毕安阳笑着打趣:“师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般贪恋凡间事物,有碍修行的。”

小老头掌门很不服。

“哼!”小老头掌门重重的鼻哼。

毕安阳看着掌门哈哈笑出声,又招招手呼唤奚鹤说:“让师叔我给你探查一二。”

掌门也附和点头:“看你脸白的,可得让你安阳师伯好好瞧瞧!”

奚鹤乖乖地走上前,伸出手给毕安阳。

毕安阳作为丹峰的峰主,是修仙界为数不多可以练出八品丹药的人,却对凡世的医学有浓厚的兴趣,并且融入到医修上面,颇有成就。

他伸出手搭在奚鹤的如玉般白净的手腕上,脸上的笑意消失,眉头拧起。

半晌他开口,语气听起来颇为沉重:“小鹤……你如今刚刚苏醒,身体亏空太多,需要好好养养。”

奚鹤却是早有预料地点了点头,平静的眸子中毫无波澜。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当然很清楚,强行灌输不属于自己的血脉,又沉睡了三百年

灵力散乱,灵脉破损。

想要恢复原来的水平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掌门收起老顽童的态度,沉声道:“安阳,你可有办法帮助小鹤尽快恢复到鼎盛时期。”

“我尽量。”毕安阳眉头紧皱,神态中暴露出风雨欲来的压抑。

奚鹤从他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一股急切的压迫感,不禁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掌门点头,声音缓慢,字字斟酌:“魔族内边最近可不安分,天枢宗和灵犀宗最近对魔族的态度微妙……总之,防范于未然最好。”

话落,好一会寂静无声。

掌门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鹤先去休息吧,早日恢复身体。”

跟着毕安阳也说:“我也先行一步,先去研究研究小鹤适合的丹药。”

奚鹤拱手行礼,一步步跟着毕安阳身后走去,走到殿门口时,毕安阳转身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奚鹤安抚地开口道:

“不用忧心,短时间内不会发生什么争斗,魔族内边新的魔尊年轻,底下人各怀心思,在他们解决完内部争斗前,我们好好准备就是了。”

在毕安阳带着明显安慰的话语中,奚鹤却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唇抿成一条线。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毕安阳:“师叔可知万灵之草?”

毕安阳听到万灵之草三字,瞬间愣住,脑中立刻出现了白瑶的名字。

他出声询问道:“是谁跟你说万灵之草的事的!”

奚鹤听着他带有压迫的声音面不改色,只是躬身拱手恭恭敬敬道:“师叔也知万灵之草可重塑灵脉。”

听到奚鹤直白的话,毕安阳皱眉,语气中满满的不容置疑:“万灵之草有灵,更有强大的守护兽看守,不是你现在这种程度可以获得的,更何况……”

他话没说完,却是默了默,从鼻腔中吁出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不想亏欠白瑶的,但你要知道,一个乡野女子换一个白鹤公子,值!”

奚鹤却只觉内心被沉入冰凉的海底。

他面上不显,只是直直地看着毕安阳,像是透过他的身体审视他的灵魂。

毕安阳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心虚。所以他开口,毋庸置疑地说:“此事休要再提!”

奚鹤也不打算反驳毕安阳,他恭恭敬敬地行礼,看起来很是乖巧。

但也只是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为了走剧情男主视角多了一点,下一章女儿就多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