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毕方族小公主
话说到这,再联系这女子故意在最中央,象征着权贵的雅间哭诉,只要是不笨的都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当然,总有内个蠢笨的。
在司骆落座之后,老板娘叫人将女子拖走。众人其乐融融时,丘景打着哈哈,以要酒的名号出去了。
他这一走,空气瞬间安静。
司骆目光闪烁一瞬,然后端起茶杯,氤氲的白雾将他温文尔雅的面容虚虚遮掩,透过雾气,传来他状似无意的话语:“白鹤公子高节清风,为何不救那女子于水火之中?”
这话看起来是闲聊起兴,实则暗藏尖刺。
扶生向司骆身后魂魄看去。此刻,本老老实实藏在深处的怨恨黑雾正试探地扩散,企图污染整个灵魂。
此人,对奚鹤有怨念。又或者说,对以奚鹤为代表的正道之人有极深的怨恨,甚至到了深藏心底,时时刻刻地提醒与折磨。
这种人就像是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极其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
奚鹤思忖片刻,掠过所有记忆,也没想出哪点得罪了这个司公子。而面对明晃晃的挑衅,虽说他脾气好,也不是没脾气。
刚要开口,却听见懒懒散散,每咬一个字都像鲛人吟唱的声音响起,先一步回答:“我见这里的侍卫修为不低,那女子却能轻易挣脱,还故意在这里哭诉,难道不是故意讹诈吗?”
说到讹诈两字,以要酒为名义的丘景就正正好好地推开门,见到所有人都用冤大头的无语神情看向他,搞的他有些纳闷:“怎么都看着我?”
事情的引导者却并没有回复他,只是微微抬起线条柔和的下巴,如云雾般朦胧又精致的面容上噙出抹笑意:“我说的可对?白鹤公子。”
声音放软,有些浅浅的撒娇意思。再配合那副出尘的面容,瞧着就像不问世俗,不入红尘,心思纯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
司骆放下茶杯,似是这时才真正的在意到扶生,金铜色的瞳仁凝了她一息,然后转移目光。
几乎没人会觉得她有别的心思,又或是觉得她卖弄自己。只会想树灵这类生灵真的是心思单纯,却又天生聪明。
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丘景仿佛遭遇晴天霹雳。
心说扶生虽然并不冷若冰霜,还时常挂着个笑脸,不认识的人会说她是温柔的仙人典范,稍微接触过她的人都会称赞一句扶生上仙如春风般和煦。
可只有与她接触深一些的人才知道,扶生有一种从内而外透出的疏离气息,那种疏离是不浮于外表,灵魂深处的抗拒。
所以哪怕三界将她称为最慈悲,最温柔的仙,也都无意识般不去靠她太近。
当然,也有她实力太强,不敢招惹的原因。
可不管因为什么,丘景是绝对想不到,不敢想,她还会撒个娇,装个无辜。
不愧是传说中唯一受扶生上仙青睐的凤羽熵,真处处有特权。
而在丘景一言难尽的表情下的扶生,有的时候自己都意识不到,她在凤羽熵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是完全不同的。
哪怕她刚刚想的只是不让凤羽熵与司骆对上,避免他在历劫的时候多树立几个敌人,想着利用树灵这种天然单纯的生灵做个掩饰。
可当她装作树灵的无辜又自傲的样子看向凤羽熵时,却仿佛真的回到万年前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声音中总是带着点撒娇的柔软。
“哈哈哈哈,扶生真厉害~”凌万云大笑几声,又哄小孩一般夸了扶生一句,将几人之间僵硬的气氛冲散。
扶生被这句真厉害说得心中怪异,移开看向奚鹤的目光,暗自琢磨凌万云这小丫头是不是没有失去记忆。
小丫头本名月泠。刚到扶生身边时,才三千岁,正在蜕变期,正是成长最快的时期,也是塑造性格的重要阶段。
从一开始做什么事都要夸一夸的小丫头,变成明事理,知大体的未来魔君,也就五百年而已。
而最开始,扶生经常用:“月泠真厉害啊。”这句话哄她。如今,她却用这句话哄自己。
还真是岁月变迁,风水轮流转。
乐音靡靡,橙黄色的暖光洋洋洒洒充满整个雅间。无人在意到,低头捧着茶杯的奚鹤,裸露在衣外的一截雪一样的脖颈,慢慢攀上一抹薄红,逐渐蔓延到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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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魔域的街道是如何热闹,魔殿里面却总是安静的。在一排排侍卫肃穆的视线下,再活泼的小侍女也不敢多言语了。
秋日午后的暖阳懒洋洋地透过金楼窗牖,撒在紫檀木茶桌上,又穿过如云雾般纤妩的女子,照射到床上盘腿阖目的公子面容。
扶生站在窗牖前,葱白的手指根根放在窗沿,目光似是穿过虚空,看到一片漫山的桃花林。
昨日丘景说是出去要酒时,她就猜到丘景是去赎那哭哭啼啼的女子了。
丘景是上界九尾天狐,他们一族血脉高,子嗣又稀少,故而养成了个护短的习惯。若是谁欺负到了他们族的任何一个,都要做好被整个族群报复回来的准备。
护短这族规是从幼崽时期就耳提身教,从小养成的。养的这群狐狸不仅护他们族内的,连外面的小狐狸也要看顾一二。
所以当扶生看到那日女子妖魂中徐徐摇晃的三条狐妖尾巴时,她就确定,丘景会赎下那女子。
赎下不要紧,只要别留在身边就好。毕竟他夫人是毕方一族,性子倨傲又暴躁,若是见到他身后跟了个貌美女子,那便一定是会生气的。
扶生靠着窗,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声悠长的鸟鸣。那鸟鸣如箭,急冲冲地来到她身边。却又在靠近她时化做柔软的羽毛,绕着她轻飘飘地转了一圈,雪似是融化在她发顶。
扶生在见到丘景的那一刻,就知道,她会来。
丘景的夫人名叫辛潇潇,是毕方家嫡系最小的小公主。自幼娇生惯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高傲,不易相处,娇纵任性,不少人对她避而远之。
扶生却知道,她有一颗许多人都比不上的良善之心。
是扶生为数不多放在心尖上护的友人,也是将她带出囚禁之地之人。
一阵细风吹来,扬起层层叠叠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床上修炼许久的人睁开双目,环视一周,却没见到本该站于窗前,乖巧又安静地等待自己修炼结束的树灵。
他腾的站起,瘦削又修长的身影挡住窗口光束,面色寡白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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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外一座不知名的山头上,无人知晓的地方,在萧瑟的秋日,却开出大片大片粉红的桃花。花瓣飘落,在地面铺成一层粉红的地毯。
“扶生,他真是气死我了!!”
满天飘舞的花瓣下的女子长着一双杏仁眼,鹅蛋脸,眼尾处是一条翎羽般的红痕。她身穿淡紫色曳地长裙,本是贵气又妩媚的气质。却偏偏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瞧着可爱又灵动。
“你不知道,我要他将内狐妖扔出去。他偏不听,还梗着个脖子跟我犟,真是要气死我了!”
扶生轻轻叹了口气,面色无奈,眼底却是满满的纵容温柔。
辛潇潇并非是想要扶生给她些什么解决方案,她和丘景成亲快一千年了,两人吵吵闹闹,又携手共进。每到闹变扭的时候她就会跟扶生发发牢骚,撒撒娇。说完,也就过去了,两人的事情自己便会解决。
就好像辛潇潇自己说的那句话:“大不了就分开呗,我辛潇潇还缺个男人不成?”
毕方家的小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是不缺男人的。但她话说的潇洒,却还是只和丘景一人风风雨雨的过去。
辛潇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也有些日子没见到扶生了,此时一见到就有许多闺中话要谈。
“说说你,为什么来下界不告诉我。竟然还是丘景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辛潇潇双手叉腰,身影倾下,纤细的手指虚虚地点了点,笑容狡黠。
“为了凤家少主,你这个大忙人竟然肯私自到下界?”
说完这句话又直起身,偏过头哼了一句:“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娇娇气气。
“我哪里对你不好呀。”
柔和的声音似潺潺流水,淌到辛潇潇耳中,舒服的她将一身烦躁,一身戾气,通通抚平。
扶生哄了一句,正准备迎接辛潇潇接下来的抱怨。毕竟每次她对凤羽熵好一点,辛潇潇就会争风吃醋一般要求扶生对她更好一点。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辛潇潇只是哼哼唧唧地撇了扶生一眼,摊开一直放在身后,玉一般细腻的手心。一个雨滴状的吊坠正安安静静地呆在里面,泛着晶莹的光泽。
扶生一眼就认出,那吊坠是凝魂聚魄的上品宝物,价值不可估量。
“还是我对你更好一点。”
扶生鸦羽般的睫毛上下颤动一瞬,然后缓慢地撩起,看向辛潇潇别扭的面容,如琥珀般剔透的瞳仁中的绿芒在这一刻柔和的过分。
经历过众叛亲离,被折磨,囚禁,上千年的扶生,也会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还有人愿意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倾尽温柔,用尽全力,对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看到这里的诸君,都能细细体会一些生活中的小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