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欢迎来到听风楼。”

色彩怪诞的光影如潮水般向后褪去，展现在扶生面前的是神秘的听风楼总部。

淡雅清丽的装潢，有筝鼓悠然作响，余音绕梁。雅意的大堂似是偌大的茶馆，只是没有喝茶的桌椅，而是红精檀木书案，无数人在其间轻言谈论。

雕镂高架，檀香环绕，初看内敛朴素，再看便觉出里面深厚的底蕴。

音淼的身影施施然出现于大堂，堂内谈论的声音刹时安静。众人齐齐起身，冲着音淼行礼。

“楼主。”

声音整齐划一，无一不是发自内心的恭敬，甚至有些人眼中带了明显的激动之色，像是见到什么绝世珍宝。

音淼抬手向下微压，众人重新恢复活动，只是声响明显压低，不少隐晦的视线扫向扶生二人。

“我们去上面。”音淼清透如白花的小脸上勾出了抹称得上算是笑的弧度，领着二人向深处走。

踏过层层阶梯，尽头是个木质大门。

这大门相比于底下的清雅大堂称得上是格格不入，因为实在是太普通了。

没有雕刻结界，也没有符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木门。

打开门后，却是一片耀眼璀璨的星空与墨色如水的夜。

音淼径直走入，走到繁星下，暗色下的星光照射到她小巧玲珑的脸上，眼上白纱在星空中此刻却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神秘。

这时她倒是显现出些神算子的高深莫测。

她略微沉默几秒，然后启唇：“你们想知道什么呢？”

奚鹤在这种环境下也正了神色，一板一眼。

“请楼主告知如何寻到紫魂精木。”

音淼听到紫魂精木几个字，垂下眸，手中隐隐摩挲，全身气息玄之又玄。

“在得到答案之前，先帮我个忙吧。”

她翻手向上，掌心雾气凝结，片刻消散后出现一座小塔。

“我这玲珑塔有九层，平时疏于打扫，白鹤公子，你帮我打扫这九层玲珑塔后，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听起来很简单，奚鹤在此之前也想过要拿出什么代价。毕竟听风楼的规矩便是货物相抵，因果相报，只是这打扫……

他看了看音淼手中精致的小塔，半晌开口：“好。”

＊

云雾霭霭似浪花滚滚，氤氲雾气随清风缥缈。有小亭立于云海之间，有美人倚于小亭之中。

扶生并不太懂这位看起来乖巧安静的姑娘。就如此刻，她正神色淡然地坐在亭下平台，手中端端正正地拿着一个鱼竿。

鱼竿？

时间倒退回几个时辰前。

奚鹤进入玲珑塔后，扶生与音淼两人面面相对许久。

这实在是有些尴尬，扶生并不知道为何指名道姓的要奚鹤一个人进去后，这小姑娘却还保持着那样一个静坐的姿势，许久不变。

“请问音楼主，我需要去做些什么吗？”扶生决定率先打破寂静。

沉静许久的音淼身体突然轻微晃动，像是在左右挪位置。她粉红的唇微微抿紧，然后上下翕动，略带迟疑又带着丝羞涩道：

“或许……”

“你喜欢钓鱼？”

扶生挑眉————

于是就来到这个空中小亭，在云雾缭绕之间，音淼真的拿出鱼竿坐下认真垂钓。

眼前一幕的确赏心悦目，云隐雾绕下清透少女垂眸，赤足坐着，玉一般的小腿在云雾中隐隐约约……

扶生放出仙识感受云海，但仔细探索之后发现这就是灵力更多一些的普通云雾，并没有空中之鱼。

那么她这是在干什么？

扶生不懂，她坐到音淼旁，与音淼一样的垂下双腿，放置到云雾中。

“音楼主在做什么？”扶生尽量放轻地问音淼。

音淼抬头，遮掩着白纱的双目对向扶生，蹦出两个字：“钓鱼。”

所以，真的是在钓鱼？

“楼主钓上来鱼过吗？”

音淼顿住，然后摇头：“没有，我技术太差了。”

“无鱼之池如何钓上来鱼？”扶生忍不住发问。

“师父说，可以钓上来的，只是我一直没能做到。”

扶生偏过头去看音淼，然后笑了：“你师父钓上来过吗？”

音淼摇头：“没有。”她耸了耸肩，对着她勾出了一个，不符合她性格的，灿烂而明媚的笑。

“所以他很遗憾。”

扶生将笑容渐渐收回，墨黑的睫毛微压，抬手用灵力捏造了一个鱼竿，也伸入到云中。

云海茫茫之间，扶生倒是感到一股久违的畅意在其中，似是甩下身上所有的包袱，只安静的做一件事——钓鱼。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变了多少个形状，如同雕塑般沉寂许久的音淼突然开口。

“抱歉。”

扶生从闲适中回神：“怎么了。”

“很无聊吧，跟我在一块。”

音淼仍旧垂着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怎么这样问？”

“我没怎么和人玩乐过，也不知道女子之间怎么该做些什么。钓鱼是我唯一的消遣，但你大概会觉得无聊。”

堂堂听风楼楼主，竟还会在意这些细细的方面，倒是出奇的敏感。

扶生眉眼俱弯：“钓鱼并不无聊，但如果把它作为唯一的消遣，的确有些单调。”

扶生在心中默默补上一句：特别是钓不上鱼的钓鱼……

她这话说的坦率，比起其他人对音淼平时的奉承来说，这种话倒是更加特别。

她收了鱼竿，把白嫩的脚从云中收回，衣裾滑动，发出细碎声响。

“怎么样才算不单调。”

扶生松手，鱼竿化作风散去。她站起身，沉思一二后说道：

“去逛街吧。”

＊

要说玩乐，扶生也不知道什么有趣。但辛潇潇喜欢逛街，喜欢带着她去下界买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饰品，把她打扮成各种样子。又会买很多凡间小吃，沾满了人间烟火气。

扶生想，大概音淼也会喜欢吧。

音淼的确喜欢。

她撕开虚空，听扶生所言的样子，到了真正的凡世。

没有修仙者的地方。

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镇，但集市很热闹，叫卖声不断。

两人一个似壁画神女，一个仙气飘飘，刚一进集市惹得人人驻足相看。

扶生抱胸思考片刻，然后掐诀换了两人的着装，又施法掩盖两人的面容，其他人仔细看去能看清脸，但转眼就会忘。

如此倒是能彻底融入集市，但问题又来了，她们没有凡间货币。

不过这也很好解决，音淼随意拿出一个宝物就价值连城。她挑了个最普通的簪子，拿去当铺换，那里的人不知道这个簪子的用处，但上面雕刻精致，用材不俗，倒也给了个不错的价格。

虽然远远不及这个簪子本身的价值，却也足以解燃眉之急。

嗯，逛街也算是燃眉之急了。

扶生带她买了糖葫芦，她似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小吃，好奇端详许久后才动嘴咬，这一咬就像是打开了新的世界，清淡的气息都染上些愉悦，似是得了兴致的猫儿。

她拉着扶生买了不少小吃，左一个糖葫芦，右一个糖人，扶生还帮她拿着桃花酥。

音淼似是很喜欢吃甜的，买的小吃多为甜品，吃得薄粉色的唇覆上一层光泽，又总是不住扬起。

扶生跟在她身后半步，目光凝在她因为好奇和愉悦而跳动的洁白魂火。

扶生不是没疑过为何大乘期的一代听风楼楼主却如同单纯少女般，面对一些东西懵懵懂懂。

但她的灵魂的确如无暇宝玉。

这很奇怪。

从修仙界一步一步走上大乘期，又是偌大一个听风楼楼主，却如此纯洁。

“很奇怪吧。”

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扶生下意识抬眼看去，音淼回头向她笑，嘴角还挂着糖渣。

“仙子在好奇我为什么如此的……”她似是思考了一会，然后点头说道：“没见识。”

不等扶生回话，她继续说：“我一直跟着我师父，他认为身为通天机者，最忌沾染红尘，沾染因果。”

“他唯一的娱乐便是云端垂钓，所以我唯一的娱乐也是如此。”

“在他的庇佑下我修为到了大乘期，接手了他的听风楼。”

“仙子，我知你是上界的仙，但我无意装腔作势引你对我好，又或是想从你身上获取什么。”

“我虽无法参透你的命运，但终是探到一丝。”

她走到扶生面前，仰起头，蒙着白纱的眼似是能对上她的目光。

“我与你有缘，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