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宋颂怒气冲冲：“你们真没在谈恋爱？”

明棠捧着手机，无辜眨眼：“没有啊。”

他们只是协议婚姻而已。

宋颂：“……”

怎么，重新定义协议婚姻是不是？

懒得和小情侣对话，宋颂挥挥手，直接将人赶走。

沈丛宴过去接人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

他抬眸，视线轻飘飘在车外的宋颂身上瞥一眼：“她怎么了？”

“她……”

差点说漏嘴。

眼睛一转，明棠火速将“她说我们在谈恋爱”咽下去，改口，“没什么，她平时就这样。”

开门上车。

明棠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装束，米黄色短裙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长腿，一路走过来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沈丛宴喉结微动，漫不经心收回了目光。

明棠透过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小心思稍稍冒出尖尖的细芽。

刚才发的照片得不到只言片语的赞美，虽然沈丛宴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

然而明棠依旧不满足，小天鹅整理好自己漂亮的羽毛，悄咪咪捧着脸，凑上前。

“你觉得我今天……”

矜持一点，明棠没直接问“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而是迂回委婉问：“你觉得我今天的裙子好看吗？”

沈丛宴：“嗯。”

就“嗯”？？？

明棠满脸写着：就这？？？

不应该夸她美貌无双天仙下凡倾国倾城秀色可餐吗，轻飘飘一个“嗯”就打发了？

明棠满脸写着不高兴。

淡淡的一声“哦”之后，又不甘心，侧身盯着沈丛宴。

有点怀疑沈丛宴眼光是不是真的不行。

余晖将近，暖黄日光如雾落在明棠小脸上，添了几分柔和缱绻。

“棠棠。”沈丛宴忽然出声。

明棠没好气：“干什么？”

沈丛宴：“前方有一家酒店……”

明棠一头雾水，皱着眉示意沈丛宴继续往下说。

沈丛宴无奈叹口气：“你再这样盯着我，我们可能会换目的地。”

换目的地就换目的地，换目的地很了不起吗？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前方是酒店，前方是酒店……

小脸爆红，明棠再也不敢看沈丛宴，火急火燎收回自己伸长的脖子，安分守己坐在自己座位上，规规矩矩，一根头发丝都不敢乱动。

老实巴交.jpg

沈丛宴瞥见这一幕，弯了弯唇。

车子平稳在柏油道路上穿梭，将一轮落日远远抛在身后。

很明显不是回家的路。

好几次，明棠都想开口问人，然而一想到刚才的尴尬，又默默将好奇心掐灭。

天色渐晚，距离目的地越近，沈丛宴眼底的笑意越少，最后基本归于面无表情。

车子最后在一座大宅院前面停下。

幽寂深远的宅院空无一人，门前的灯笼饱受风吹雨打，早就破败不堪。

中央的牌匾上，赫然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梅园。

心口重重一跳，明棠瞳孔微缩，蓦地想起薛岚之前提过的事。

沈丛宴的母亲是在梅园去世的。

园子荒芜，空空荡荡，只有昏暗树影摇曳。

明棠脚步渐缓，注意力皆在园中的一草一木上。

多年无人打理，园内早就不复先前的热闹喧哗。

沈丛宴稍稍侧目，男人垂首敛眸，背影说不出的孤独落寞。

下巴轻抬，落向不远处的屋子，沈丛宴轻声。

“我以前，就住在那边，和她一起。”

沈丛宴口中的“她”，即是沈家的女主人，他的母亲。

出身名门，沈母拥有世人所惊羡的身世，她擅长工笔画，小小年纪便展露头角，是业内认定的天赋型画家，长大后沈母的作品更是卖出八位数的天价。

沈母前半生顺风顺水，青睐的对象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竹马，两家门当户对，不多久她便和心仪对象步入婚姻殿堂。

梅园，就是丈夫照着她当时的喜好设计的。

那时沈母以为，没人比她更幸福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沈父身为设计师，生□□自由。他无法忍受妻子一天二十四小时对自己的盘问，更无法忍受曾经在绘画上极具天赋的妻子，在拥有孩子后选择回归家庭。

沈母如同院子枯萎的红莲，渐渐失去灵性。她和沈父之间的共同话题除了孩子，再无其他。

沈母不再是沈父心中所喜爱的缪斯。

后来发生的一切好像都理所当然。

沈父出轨了自己的女学生，沈母得知后，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险些用刀刺伤沈父。

疯子。

疯子。

这是沈丛宴从小听过最多的词。

父母的争吵模式逐渐升级，沈母的精神状态也日渐衰竭，曾经家族引以为傲的天才，渐渐变成一个偏执疯狂的疯子。

怕家丑外扬，沈父遣走了梅园所有的佣人。他不在，沈丛宴便成了沈母唯一的出气筒。

梅园也如今成了一个荒废的牢笼。

沈家深藏多年的秘密被揭开，黑暗显露一角。

明棠心事重重：“她后来……是在这里病逝的吗？”

“不是，她是自杀的。”

就在沈丛宴从小长大的这个地方。

沈母选择了割腕自杀。

那时沈父刚和妻子大吵一架，沈母嚷嚷着要去找那个女学生，沈父怕她跑出梅园，索性将园子锁了，收走了家里所有的通讯设备。

梅园和外界的交流几乎被切断，只一周有人过来送一次饭菜。

梅园地处郊区，荒无人烟。所以母亲自杀后，沈丛宴足足在园子待了三天，才被人发现。

沈家心虚，总觉得沈母冤魂不散，梅园闹鬼的传闻也是在那时闹开。

“沈深说我不敢带你过来，其实也不全是假的。”

沈丛宴轻轻瞥明棠一眼，似是自嘲，“这种地方任谁见了，都会害怕……”

声音减缓。

蓦地，手腕忽的被一只小手抓住。女孩灼热滚烫的体温透过指尖一点点传开。

十指交缠，明棠紧紧握着沈丛宴，她抬眼，视线紧随沈丛宴的身影。

“刚开始会有点怕。”明棠弯唇笑笑，“不过后来想到这是你的家，就不怕了。”

哪有人回家会害怕的。

萧然气氛被打破，沈丛宴脸上的黯然逐渐散去。

明棠轻声：“你之前说你小时候住过院，是因为这事吗？”

沈丛宴：“嗯。”

亲眼目睹母亲死亡的惨状，在空旷无人的园子喊天天不应，沈丛宴和尸体待了三天后，忽然患上了失语症。

“……失语症？”明棠眼皮轻眨，“我之前住院，也有一个小姐姐不会说话，她还教我折纸玫瑰。”

沈丛宴眸色忽沉：“……小姐姐？”

明棠嗯嗯点头：“很漂亮的小姐姐，她手好巧的，你知道吗，她……你看我干什么？”

明棠本能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沈丛宴的视线渐渐从明棠脸上移开，片刻方道：“没什么。”

……

在梅园耽搁了一会，回家时天色已然全黑。

披星戴月步入自家院子，迎面差点和柳姨撞上。

“我这老眼昏花的。”柳姨捂眼，连连摇头，“刚才才差点认错人。”

明棠：“认错谁了？”

柳姨：“二小姐，她今天穿的裙子你也有一件，刚远远瞧了一眼，我还当是你。”

明棠不以为意：“可能都是妈妈买的吧，所以款式差不多。”

她向来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和柳姨闲聊几句后，方回房休息。

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明棠辗转反侧都难以入眠。

躺在床上玩了会手机，突然发现沈丛宴也没睡，他在给自己的朋友圈点赞。

是下午发的照片。

明棠：【？】

仅有的几分睡意荡然无存，明棠双眼发亮，瞬间来了精神。

小天鹅雄赳赳，对着屏幕指指点点，质问：【点赞干什么？】

沈丛宴几乎是秒回：【好看。】

下午等了半天都等不到的答案，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明棠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苹果肌，捧着手机躲在被窝偷笑。

余光瞥见屏幕闪现的悬浮时钟，明棠眨眨眼，敲打屏幕的手指渐缓。

凌晨一点多，不难想象沈丛宴也是失眠的状态。

自己身为局外人，听了下午沈丛宴的经历，都失眠睡不着。

更别提沈丛宴还是当事人。

红唇紧抿，明棠小心翼翼编辑消息，试探询问：【……失眠了吗？】

沈丛宴：【嗯。】

果然如此。

手机松开几秒，明棠懒懒倚在床头，任由思想发散。

抛开身世那一番经历不谈，明棠算得上是一个幸运小孩。自幼有薛岚庇护，还有明老夫人撑腰。

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没吃过苦。

兴许是自己犹疑的时间过长，沈丛宴又很快发来消息。

【沈丛宴：习惯了。】

【沈丛宴：别担心。】

明棠：“……”

更担心了好不好。

而且她刚刚好像也没说自己在担心吧。

小天鹅嘴硬.jpg

明棠低头打字：【我以前睡不着，我妈妈都会唱睡眠曲哄我。】

手机切换进入搜索界面，明棠想着在网上搜索睡眠曲分享给沈丛宴。

不想对方的回复比自己还快。

沈丛宴发的是语音。

深沉夜色弥漫着化不开的黑雾，几乎是本能的动作，明棠将手机贴近右耳。

下一秒，男人低沉嗓音传来，伴着笑意。

从手机传出。

“所以棠棠，你想怎么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就……真的有人看文吗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