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所以棠棠，你想怎么哄我？

语音重复了三遍，明棠耳根发烫。她摸摸自己而耳尖，鬼使神差又点开了语音条。

嗯，只是不小心手滑而已。

绝对不是因为沈丛宴声音好听。

说要哄人的人，到头来却成了被哄的那一个。

明棠一觉睡到天亮。

睁着惺忪睡眼出门，猝不及防，和下楼的关思意撞了个正着。

女孩身上的裙子和自己昨天穿的所差无几，就连头发的发卡也是一模一样。

明棠怔忪片刻，倏然明白柳姨昨日为何会认错人。

“我……”关思意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往常这个点，明棠都未起身，不想今天她会突然早起。

小黄裙慌乱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关思意急急往后退开半步，右手握着楼梯扶手，站在台阶上不知所措。

眼皮直跳。

忽的手机震动，打破了楼梯角的沉默和尴尬。

在看见屏幕上的备注时，关思意双眼明显一亮，语气都比平时娇柔几分。

匆匆绕过明棠，旋即转身下楼。

“我好了，你到了吗？”

手机那端传来一个男声。

刻意压低的气泡音。

有昨晚沈丛宴的声音做参照物，明棠只觉得心下抖擞。

不过关思意并不这样认为。

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水味残存。

显而易见是去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二小姐早餐又不在家里吃吗？”

楼下，柳姨正在摆放餐具。餐桌上是刚出炉的西多士还有奶油芙蓉汤。

遥遥瞧见明棠，柳姨笑着招呼，“大小姐醒了？”

薛岚就坐对面：“今天这么早，剧院有排练？”

知女莫过母。

明棠点头嗯一声，视线越过薛岚，落在院外关思意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妈，你们这几天又去逛街了吗？”

“没有啊。”薛岚笑得温和，“不过思意最近又买了不少，可能是和朋友一起吧。”

多年未生活在一处，薛岚对待关思意，难免会小心翼翼，下意识总会有补偿的感觉。

故而看见关思意最近热衷于和朋友出门，薛岚只觉欣慰，提起时难免脸上多了笑容。

总归，关思意能逐渐适应家里的生活，总是好的。

薛岚：“怎么，你是找她有事吗？”

明棠摇摇头：“没，就是想到过几天我演出就开始了。”

薛岚眼睛一亮：“想邀请思意一起？”

薛岚只当明棠不好意思开口，笑着宽慰，“这事我之前就和她说过了，放心，到时我们还有关爸关妈，都会过去的。”

……

明棠的演奏会向来不缺观众。

一晃就到了演出时间，南城大剧院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关父关母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手脚都无处安放。

身上穿的都是新买的衣服，就怕给明棠丢脸。老两口眼观鼻鼻观心，忐忑不安随着人流入场，远远瞧见剧院门口的薛岚和明修远，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明棠。”

关母羞赧一笑，视线上下在女儿身上打量，“你不去准备吗，我看演出快开始了。”

剧院座无虚席，关母放轻了声音，脸上满是担忧：“这么多人，害不害怕，我听说……”

“棠棠不放心你们，非说过来看看。”

薛岚笑着接过话，挽住关母手臂朝前走，“放心，她四岁就开始上台表演了，等有空你来家里，当年的录像我还留着。棠棠，棠棠……你看什么呢？”

明棠收回视线，追上母亲的步伐：“没什么。”

说完，还是不甘心，又回头望了一眼。

华灯初上。

街道两侧路灯依次亮起，橙红灯海点亮了城市的一角。

手机始终没有动静，皱眉思忖再三，明棠还是没忍住，悄悄拽了拽母亲的袖子。

“妈妈，你刚刚在门口……有看见谁吗？”

薛岚顾着和关母聊天，只给了明棠一个侧目：“没呀，你约了朋友？”

“没……”明棠眼神飘忽不定，“是宋颂，她说她今晚可能要来，我怕她找不到位置。”

薛岚莞尔：“不可能，她都来多少次了。”

明棠：“我……”

幸好薛岚顾着和关母讲话，没注意到明棠脸上的欲言又止。

不甘心又翻了一遍手机，明棠气鼓鼓皱眉，沈丛宴一点动静都没有。

果然是协议婚姻，未婚妻上台演出，居然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忽的手机振动。

明棠眼前一亮，火速点进去。

【沈丛宴：会议还没结束，晚点到。】

眼睛的光瞬间熄灭，明棠撇撇嘴，口是心非：【没关系。】

反正观众那么多，她也不缺沈丛宴一个。

真的没有生气：）

沈丛宴似有发觉：【生气了？】

明棠对着屏幕敲敲打打：【没！有！】

不过就是一场协议婚姻，果然，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一盘散沙，风吹一吹就散了。

她就不该对沈丛宴……

手机又振动一声，沈丛宴：【抬头。】

嗯？

嗯嗯嗯？？？

突如其来的喜悦从天而降，明棠睁大眼，下意识朝前看去。

沈丛宴就在自己几步开外，人群熙熙攘攘，他逆着人流，独站在光影下。

凌厉的眉目稍稍抬起，视线和明棠碰撞的那一刻，眉眼柔和几分。

拨开人流，沈丛宴大步流星朝明棠走来。

薛岚眼尖，先行瞧见。后知后觉明棠刚刚在剧院门口左顾右盼是何故。

轻轻弯唇笑两声，薛岚将明棠往前推，目光流露出几分戏谑。

“我说刚刚怎么一直站门口不走，原来是在等人。”

薛岚笑得合不拢嘴，“演出还有半小时开始，别聊那么久哈。”

明棠没好气，小声嘀咕：“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声音太小，亦或是明棠意志不坚定。

薛岚轻一用力，便将她推至沈丛宴跟前。

长辈笑着先行离开，徒留明棠和沈丛宴站过道。

暖暖的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均匀洒落在明棠脸上，衬得她双眸越发明亮耀眼。

“想说什么就说，我还得去后台准备……”

“抱歉。”

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丛宴声音轻轻，似缱绻晚风掠过耳尖。

“我以为你会喜欢惊喜，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下次……”

“也不是不喜欢。”

不知为何，在听见沈丛宴的道歉时，明棠下意识选择了反驳。

沈丛宴扬眉，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揶揄和笑意，明知故问：“那就是喜欢了。”

不喜欢的反义词就是喜欢。

沈丛宴自认为有理有据。

明棠：“……”

什么强盗逻辑，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了。

视线随意飘落至某处，明棠低声呢喃：“下次如果迟到……”

声音渐轻，细如蚊讷。

“可以找工作人员。”

“家属可以从后门进来的。”

……

演出如约开始。

关母本来还担心明棠会忘了时间，频频朝后张望。

直至，顶上灯影忽暗。

耳边窃窃私语尽数消失，明棠一身裸粉抹胸长裙，身子曼妙，步履轻盈踏上舞台。

灵动的音乐自她手中缓缓流淌，如高山流水，亦如林间莺啼。

关母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了去，一颗心全系在台上的明棠身上。

“看看，是不是按这里可以录像？”

身侧忽然传来丈夫的低语。

关母猛地回头，用眼神示意对方噤声。

老两口平时对电子产品不热衷，捣鼓好半晌还找不到录像的地方。

一旁的关思意早就注意到关父关母的动静，侧身，眸光变幻好几回。

她讷讷：“爸，你换新手机了？”

关父的旧手机用了将近六年，内存严重不足，卡顿得厉害。关思意劝了好几次，想让父亲重新买部新的。

可惜关父心疼钱，一直不肯换。而此时此刻，关父手上握着最新款，一双眼睛笑弯。

身上穿的，也是从未见过的牌子。

“思意，你看看录像怎么弄？”

关父小心翼翼将手机递了过去，“我看好半天都没明白。”

关思意敛下眼眸：“……好、好。”

关父压低声音：“还有那个朋……朋友圈，你教爸爸怎么发。”

攥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拢紧，关思意低声：“嗯。”

关父面露惋惜：“刚刚没录进去的怎么办？”

“官方会发布完整视频的。”关思意解释。

关父眼睛一亮：“在哪里，微信有吗？”

“不是微信，微博才有。”

……

诚如关思意所言，演出结束后，剧院的官方微博第一时间上传了视频。

视频中的女孩亭亭而立，小脸精致旖丽，清净如出水芙蓉。

不过最为出圈的，还是宋颂帮忙拍的照片。

宋颂以前经常帮明星拍照，积攒了一波粉丝。

照片刚上传，立刻引起粉丝的关注。

【这是明星还是素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家人们快去@南城剧院，点开有惊喜！！】

【这张脸，可以直接出道了吧？？真的不是精修吗？？】

【去过演奏会现场的表示，真人更好看！！本来是陪朋友去的，结果第一眼我就沦陷了！！诚邀大家点开视频和我一起欣赏！！！】

【我一生行善积德，可以让我下辈子用这张脸过一天吗，求求了qwq】

【姐姐鲨我！！这个眼睛是真实存在的吗呜呜，仙女下凡辛苦了！！】

一觉醒来，明棠突然发现自己的微博涨了不少粉。

她悠悠然枕在床边翻看。

看看。

什么是发自肺腑的赞美。

这就是！！

哪像沈丛宴，除了一个“好看”，再说不出其他的好话。

明棠捧着手机，美滋滋翻阅评论。

若是他人还有可能心怀谦虚，可惜明棠不是。

评论几乎将明棠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明棠窥着镜中自己的美貌，深以为然。

小天鹅被夸得飘飘欲仙，毛都被顺了。

期间还不忘将评论截图发送给沈丛宴。

沈丛宴：【？】

明棠：【好好学。】

她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口吻。

虽然是协议婚姻，但是表面文章还是做足的，否则下回遇到要夸自己的场面……

沈丛宴忽然拨来电话。

明棠秒接：“干什么？”

她评论还没看完呢！

沈丛宴声音带笑：“图片上的评论是你要我学习的？”

明棠嗯嗯嗯点头：“虽然有点多，但我觉得……”写的都不错。

“老婆好米好米”“我觉得长得很一般建议直接送到我床上”“老婆的身材真的嘶哈嘶哈……”

沈丛宴笑出声，“是这样吗，老婆？”